文雪之聽著,熊熊的怒火灼得她腦暈。
剛巧,暈厥的曉海神志不清地哼了一聲,她更是氣火攻心上了頭。
“你還是不是人,怎的那么殘忍?!他還是個孩子!”
“雪之、算了……”明世趕緊上前拽住她,小聲勸阻。
“孩子?”肖笙嘲弄的目光忽然刺出利刃:“這里誰不是打小過來的,誰不是受過那漂泊無依之苦,誰沒有見過煉獄一般的世間?,F(xiàn)在你跟我說,他是個孩子?呵呵,問問蒼天,可因誰是孩子而心生憐憫?”
她忽然想起曉??谥刑峒斑^三位堂主的身世,文雪之忍不住看向唐離煙,他依舊沒有過多的神情。
唐離煙的兒時,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是什么奪走了他的童年?
“肖副堂主大可不必如此?!碧齐x煙忽然開口:“以陸影堂的情報網(wǎng),知曉他今日的行蹤并非難事,是否有叛離之嫌一查便知?!?p> “您的意思是,我借故泄私憤咯?”他揚起下巴。
本來就是!
文雪之狠狠地腹誹道。
“肖副堂主多慮了。只不過人死了就死了,不如賣我唐離煙一個人情。”
肖笙剛要回嘴,卻忽然噤了聲。
唐離煙的視線也微微傾斜,此時文雪之才聽見,有腳步聲從身后踱來。
“肖副堂主,既然影剎大人都親自開口,你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是唐似方,他一身銀絲繡天蠶袍,背著手面露微笑地走進了火光之中,眉眼如畫,不落凡塵。
文雪之呆住了,怎么唐似方也知道他們來這了。
“大人?!毙ん霞钡溃骸斑@犯人借外出采買,在外逗留了整日,形跡可疑,我們必須嚴加審問……”
“你大可派情報隊先行探查。如此這般,鬧得閣主都出面了,卻是不必。”
肖笙一愣:“您……都知道了?”
“別忘了,你手下的人也是我陸影堂之人。”唐似方面帶笑意,話里卻是不容辯駁。
“是……肖笙知錯?!彼裣骂^行禮。
“風刃大人,您評評理,對沒有犯錯之人,憑什么濫用刑罰呢!”文雪之見唐似方是他們一方的,告狀告得是頗有底氣。
“雪之姑娘別急。”唐似方安撫道,接著又說:“既然這樣,老閣主也說過了,兩位是聽由他令下的山,那么肖副堂主此番確是行了冒失之舉。此人我們不便留在陸影堂,若影剎大人想要,移去堯光便是?!?p> 聽罷,文雪之喜出望外地簡直要跳起來。
她趕忙地拉住唐離煙衣袖,不管還有好多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們,卻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并不如她一般欣喜。
“修羅,快,我們先回去,一會兒完了怕是來不及了!”
派上兩人為他們護著輪車,那姑娘在側(cè)邊跟著走,臉上揪成個布團,似是疼的不是曉海而是她。
唐似方站在原地,壁火映在他臉上的光閃了閃,直到目送唐離煙一行消失在視線中,他眼瞼一低,兩袖都背到身后去。
“風刃大人……”見他遲遲未有指示,肖笙喚道。
“辛苦了,肖副堂主?!?p> “為您效勞?!彼笆?,臉上還是那般嬌縱。
曉海著實傷得不輕,送到藥堂時,已經(jīng)迷迷糊糊地說起來胡話來。
“爹爹……那果子生的,生的有毒,吃不得……吃不得……”
他皺著眉,額上溢出的汗珠很快混進血里,瘦削的小臉不住發(fā)顫,面頰在血污的映襯下蒼白得可憐。
唐離煙已經(jīng)離去,剩文雪之和明世還在忙前忙后。羽林聽說這件事很快就趕了過來,不過他也幫不上什么忙,更像來添亂的。
明世清著曉海腰間的血污,往竹簍里扔去一塊廢用的繃布:“我已喚了兩名小學徒,你回去罷?!?p> “就是,小雪之,這么污糟的場面小姑娘還是別多看,省的你又發(fā)夢魘?!?p> “人家說的是你,羽林高手?!蔽难┲掷飺v著藥,萬分同情地看向他。
羽林剝著核桃的手停下來,盤著個二郎腿,官大爺樣十足地向明世討說法:“明世,不能吧?你說的不能是我吧?”
明世溫聲細語:“是你?!?p> 羽林別著嘴,不高興地把剝好的核桃肉往嘴里一送,挽起兩臂的袖子:“來來來,有什么我能幫忙的,盡管說?!?p> “安生呆著?!泵Φ臎]空搭理他的兩人異口同聲。
“……”
好沒面子。羽林心中抬袖抹著淚。
已不知是幾更天了。一陣風過,悄悄吹散了遮蔽月亮的云。山上的星空總是格外亮,夜里若是無事,羽林喜歡靠在他院子的廊道的雕欄上,小小地酌上幾口,跟月亮道些瑣碎的話,哪怕素娥仙人不樂意聽,也不會跟他計較。
半壺郎月臺下肚,羽林支著腦袋坐在藥房外院的石桌邊上,醉意的紅頰讓他看起來更憨傻可愛了些。不過若要有人笑他,他定是不認自己醉了的。
有腳步聲過來,羽林回頭一看,是文雪之。她抹著額頭的汗,扶上石桌,癱坐在石凳上。
“完事了?”他瞇著眼問。
“差不多了,明世哥真不容易,桃夭子姑姑真不容易。醫(yī)者當真了不起?!彼袊@了句,攬過桌上未開啟的朗月臺拔開蓋就往嘴里送去。
“哎!酒——!”
說晚了,她彎下身連連嗆咳,把灌的那口全咳了出去。羽林搖了搖頭,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矣。
他站起身,回房取了小壺茶水,擺在文雪之面前,給她斟上。
“謝了。”
她雙手一扣,腦袋一仰,連著兩口就把一碗茶送進了肚里。
羽林看著她,不禁笑出聲來。
“怎么了,羽林高手?”她茶碗一擱,抬頭問道。
“你這小姑娘,還挺有趣?!?p> 也怪不得羽林冷不丁冒出這一句。
打從頭見著她不是在淌著淚珠,就是躺床上厥著,柔柔弱弱,怯怯懦懦。要不是自家老大好不容易動了點凡心,得賣一個面子,不然,他才懶得伺候呢。
可時日一長,倒是漸漸察覺了這姑娘的特別之處。
文雪之歪了歪頭:“羽林高手,你莫不是吃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