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此生惟你
宮內(nèi)星河畫角哀,儀秋非復(fù)舊溆蘆。
皎皎河漢女,重回儀秋宮。
寧瀲筱自北林歸來,也只在中秋宮宴后匆匆回了趟儀秋宮,都沒陪著妹妹瀲菲過夜,又趕緊出宮返回筱竹院。
因著元弘帝的罪己詔,今夜再返,將近儀秋宮,一眼望去,已比舊時熱鬧上許多。寧瀲筱緩?fù)#帐靶那?,屏退路上抓來帶路的敬事房老太監(jiān),再喚來儀秋宮外候著差的幾個小太監(jiān),學(xué)習(xí)那高人般的冷峻,由太監(jiān)前往正門處唱諾、開門、宣告等各種鋪陳,再緩步邁入這不大的宮殿門。
掃眼看去,各類型宮女、教養(yǎng)嬤嬤等粗使下人之類,看來都已給儀秋宮配備齊全。很快,就有宮女擁著妹妹瀲菲自內(nèi)院出來,只是瀲菲依然有些膽小,趨前喚了聲姐姐又縮了回去。旁邊灑掃丫鬟早已被調(diào)離,她們的居所也都魚貫而出數(shù)位獨屬儀秋宮的婢女,各自給瀲筱行禮問安。
寧瀲筱念著霜姐姐的提點,近來都在學(xué)習(xí)威勢,不好在眾人面前露女子柔弱形象,就先摁下與妹妹親近的念頭,眼神巡視一番。恩,西邊側(cè)墻處還新開了個小門,看到自己眼神一頓,唯唯諾諾的一眾宮女中就有個懂得看眼色的出列,道是元弘帝感念筱竹公主專擅女紅,特意在貼著儀秋宮宮外增設(shè)的了個針線房,然后給儀秋宮開了這個門與那邊相通,好方便直接進出。
本想撇撇嘴,寧瀲筱顧及儀態(tài),轉(zhuǎn)為再掃一眼,瀲菲妹妹居然仍縮在人群后,看到自己如此威勢,恩,應(yīng)該是威勢吧,都未曾趁年幼,主動歡天喜地的撲過來親熱一番。不禁想起中秋那趟歸來,瀲菲妹妹估摸聽聞些妄語,擔(dān)憂著姐姐內(nèi)外交困吧,當(dāng)看到姐姐又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連一句話都沒說清楚。
寧瀲筱心下暗嘆,此時,當(dāng)與父親撒手人寰那刻一般,生活早已不復(fù)從前。只是如今就算前面可能是萬丈懸崖,起碼這家里,多了人氣,至于妹妹,只能讓她怯怯的心思慢慢再適應(yīng)了。
將負責(zé)的教養(yǎng)嬤嬤訓(xùn)示了一番,打發(fā)仆婦丫鬟去整飭正廳,使喚聽差的去傳些宵夜,寧瀲筱一些仍略顯生疏的指令不住發(fā)出,好歹將一眾下人安排的各有奔忙。如此后方才攜著妹妹回到正房,喚宮女看到宵夜送至再來回稟,屏退所有人,拉著妹妹坐到繡床上,盡量綻開和煦笑顏問道:“菲姐兒,姐姐難得回來一次,怎地還是如此怯怯?”
寧瀲菲只是膽小,并非駑鈍。儀秋宮自姐姐歷練歸來后就逐漸榮光起來,最近還天天人聲鼎沸,連皇奶奶都親自過來,安排了諸多事項,將一應(yīng)公主應(yīng)有的頭面俱都配備齊全,肯定是姐姐的努力有了回報。
短短數(shù)月,如此大改觀,姐姐該有多累?。〗憬隳愣紱]注意,妹妹今次一直在看著你,姐姐你那望不到的眼底里,是哀傷吧,書上游子倦歸,皆是報喜不報憂啊。此刻倚著姐姐的溫暖,妹妹無能,只能糯糯道:“姐姐,非是瀲菲怯懦不敢言,實是感覺姐姐,許是為瀲菲操勞過度,豪言語難掩心中悲?!?p> “傻丫頭,姐姐哪有為你操勞過度?!?p> 寧瀲筱沒想到妹妹這突然的稚語,又再次敲擊著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筑起的心防,強忍心神震蕩,趁著搖頭,將話題一轉(zhuǎn),“你看,姐姐出去一番,就進一大階了呢。姐姐曾有言,做好你的課業(yè),余下的交給姐姐便好,菲姐兒趕緊把有何得意事告之姐姐。”
寧瀲菲低頭慚愧道:“瀲菲沒用,姐姐進了一階,可見是準(zhǔn)備的極好,沒再讓有人欺負我們。奈何瀲菲再如何抓緊練姐姐給的吐氣之法,依然還是個普通人家。姐姐,不是瀲菲不努力,那些圣賢書都倒背如流了,只是這打打殺殺的,嬤嬤們以沒有規(guī)矩不許瀲菲看些別的武道圖本呢?!?p> 寧瀲筱趁妹妹沒注意抹抹汗,都忘記當(dāng)年丟給妹妹習(xí)練的還是自己在父親遺物里翻檢的一些圖本,將一些看起來整潔干凈的,母親也認可的,便當(dāng)成是好功法,就這么囫圇吞棗的扔給妹妹。
一想到這,又恨起那賊人,真不是自己心比天高,若不是被騙入困境,早些時日進階武師,或許。。。
哎,不想了,終究是有了和霜姐姐那大被同眠的溫暖,方才有了如今這身處云端,切實尊貴的感覺,只可惜霜姐姐說了要離開月余。是呢,霜姐姐說過不開心難免啦,不開心時,過一會再笑咯,哼哼,待霜姐姐回來,閨房密話間可是要好好取笑她一番,她那昕哥哥笨拙的言語間讓妹妹與五叔婆都誤會了呢。
瀲菲鼓起勇氣說的自責(zé)話沒等到姐姐的安慰,又怯怯將小腦袋更深的埋進姐姐懷里。寧瀲筱盤著的雙腿被妹妹摩挲著有些癢,忍不住拍拍瀲菲還很稚嫩的酥肩,安撫道:“菲姐兒別擔(dān)心,姐姐這次歷練,可是得了位好姐姐的幫忙呢,有些易行的口訣,明日早間姐姐晚些走,給你謄寫出來,這次應(yīng)會有好效果哦?!?p> 寧瀲菲在姐姐不發(fā)話時是不怎么敢主動,但是若寧瀲筱起了頭,都是很想與姐姐傾述一番的,中秋時節(jié)實在是姐姐走的太急了,“呀?那位好姐姐是不是上次姐姐急著離開,說在宮外等著姐姐的那位?是不是比英姐姐還厲害?。俊?p> “嗯哼,是呀,連文總管都奈何她不得呢?!?p> “哇!那妹妹一定盡心習(xí)練。”
“好,菲姐兒,姐姐實是照顧你少了,以后,有何難處,一定要告知姐姐,姐姐定為你做好安排!”
“好!”
“殿下,宵夜送來了?!?p> “走罷?!?p> 古時宵夜,不知算不算燭光晚餐,這個豐親王妃壽誕搞得排場甚大,然而在達成眾人各自不同目的后,結(jié)束卻頗有些倉促。昕沂在筱竹公主隨豐親王妃進宮后,自己給筱竹解釋的目的是早已達到了,讓筱竹安心接納豐親王妃好意的目的也完成,又不耐煩自己老是被石瑾瑜討好,故此其實離席甚早,自然就沒吃多少。
這下回到家里,看廚子準(zhǔn)備的宵夜不多,無聊下,又多整飭了些花生米等小食,再喚丫鬟拿些酒,一一搬到房里。揮退下人,剪掉燭芯,看著臺邊別個錦凳,不知那個暗夜里的小精靈,在何方呢,而自己與這燭光,對影互憐?
身為豪門獨子,應(yīng)酬必不可少,昕沂自付酒量尚可,自穿越而來,真真未曾放縱過,窗外的新月,待至滿盈,可會得個團圓嗎?情愁起,自酌飲,奈何這世蒸餾酒水還未曾完善,純釀的烈度不大,心中有牽掛,難免就不自覺喝得多了些,恍惚間,眼簾半閉半睜。
“啪噠”一聲脆響,昕沂激靈之下,強睜開眼,發(fā)現(xiàn)燭光已滅,而自己迷糊間,將臺上酒盞和盛酒的缶都掃落到地上。酒缶里已沒有多少酒,似乎也就洇濕了自己鞋尖,暗嘲有些失態(tài),幸好沒怎么斷片,扶著桌子起身,踉踉蹌蹌朝床上走去。
臨近床邊,腳底一滑,幸好神智恢復(fù)了些,手撐在床榻上,人是沒摔倒,只是也沒太大力氣起身,腦袋就勢趴在手上。過了會,感覺臉埋在手里呼吸不暢,極不舒服,勉力抬抬頭起來,稍稍側(cè)著頭趴住歇息會。恩,朦朧間怎地看到桌臺那邊有個小丫鬟在收拾著?雖然很可能那片杯盤狼藉確實需要收拾一番,但自己不是嚴令過沒有呼喚不許進來嗎,怪不得不少書上說古代心大的小丫鬟總是找機會爬主子的床。
買醉真不是件好事,全身不舒服,力氣仿佛不聽使喚,昕沂下意識手揮了揮,全然失了主子范,只有口中依然嚴厲,喝道:“沒我吩咐,你進來作甚?出去!”
“昕哥兒,你醉了!”
天,是她!昕沂瞬間放松下來,整個人癱到床邊。
命注定不安,心為你輾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