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這皇室家宴中,在場的寧家血脈親人有這實力的不少,寧柏敦立即感應到數(shù)道目光看過來。
宴席上,四孫女意圖發(fā)起王城大比,前番百官宴時由石相含蓄提起,而一直以來寧國皇室血脈親人并不避忌接觸朝官,故此現(xiàn)今席間的三弟、五弟、老大、老四、老九五位身具武侯實力,屬于上一場宮宴皆在的皇族血親。
實力到了,那都是些人精哪會聽不出,也就文總管上一場沒有來不知。而文總管與己相商后離席,大家猜也知道是回稟老祖宗,只是這離開的時間上看,估計也就剛見著老祖宗罷,此次筱竹公主舉事,正常的認知里都會覺得老祖宗應該先了解清楚方才下決斷吧?
鑒于老祖宗的急令甚少用起,近來甚虧臉面的葛俊峰之事都未曾用,如此快召集眾人,想是已迅速下有定論,看眾人神情,不免俱都訝然。
疑惑歸疑惑,傳令散席還是迅速的。因是家宴性質(zhì),寧柏敦將一眾有資格參與的親人召集好,也懶得給他人交代場面話,匆匆準備離開。
忙亂間,瞥見了那位四孫女身旁的女子,她確實帶回件漂亮物事,好歹可能是此次老祖宗急令的緣由,不由得多看了眼,哦,不過是綴上流光溢彩珠子的水袖罷。
想想也是,匆忙間,那綢緞制成這樣,也算能上臺面的霓裳羽衣。
只是,再多的取巧,王道依然是老祖宗握著呢,四孫女,你是沒資格赴這會的,莫怪爺爺留你在此。
因著文總管不在旁,只能依著扳指炙熱程度來辨識議事之處,不過相距倒真不遠,寧柏敦雖然領著眾親人七拐八繞的,實際上進到御花園便止步;回頭看看,若是直接過來,距離設宴之處的英華宮,正常疾步過來,也不過七八分鐘的事情。
只是老祖宗的閉關地除了文總管眾人盡皆不知,說不定老祖宗一直也在尋個清凈地吧,這夜幕下的御花園倒也是個好地兒。
御花園、湖心亭,寧柏敦領著眾人來到,甚至都沒來得及注意到文順昌,他就在湖邊小徑候著。
只因湖心亭的情形太過震撼。一眼望去,亭子內(nèi)只有一人,全身發(fā)散出來一股股有形的輕煙,將整個亭子裹在里面。
將氣機感應過去,倒也沒啥阻礙,只是感應回來的氣機十不存九,想來都被輕煙內(nèi)暴躁狂亂的氣機給吞噬掉,但暴躁的氣機卻又闖不過輕煙籠成的罩子,罩子里氣機已經(jīng)極其凝重,導致觀感極其扭曲,第一反應就是亭子仿似被亭內(nèi)人強制抽離出來,仿似無根浮萍般塌陷在水中。
一眾人目瞪口呆,更不敢妄動。
身為武相的文順昌不好讓皇室宗親蒙在鼓里,先轉(zhuǎn)過身掃了眼,輕聲道:“老奴是回稟半途就發(fā)覺有異,便是看見老祖宗自行出關,閃爍飛馳極速。只是越過老奴時并未感應到老祖宗有何指示防御之意,想來不是遇敵。
老奴無法跟上,亦是依著指示尋到此處,不過比大家先到半刻而已。
各位王爺?shù)埛判?,亭?nèi)氣機皆是老祖宗所有,既非有敵,那不過想是老祖宗遇啥事惱了,才讓氣機如此不順,尚在壓制調(diào)息。這傳令估摸是安全起見讓我等來護法罷,我看云王,以及豐王你內(nèi)人未至,恩,還有七王子,老祖宗看情形得一時半會才好,大家就此稍待會,待人齊才上去罷?!?p> 今晚宮宴的事情一眾皇親此時已明了,文總管放這話,不出意外或許是暗示筱竹公主大逆不道,豐親王趕緊撇清關系表態(tài)內(nèi)子未曾赴宴是在練功與此事無關,鼎親王卻借著討問皇兄的意見,想讓幾位侄子表態(tài),聲稱統(tǒng)一意見也不必稟告老祖宗了,免得皇室根基不穩(wěn)。
寧柏敦心中暗喜,親弟弟們果然擔心孫輩直接上位逾越規(guī)矩,不過瀲筱畢竟是自己親孫女,總不好太過駁斥,免得傷了這幾個成器的親兒子心。
“若是如文總管所猜,鼎弟你管著宗人府,屆時再看看如何操作;豐弟,弟妹醉于何方,老祖宗素來不管,若弟妹來個進階好消息,不準尚能緩緩筱竹之事呢。還有,文總管,云弟與老七前日已去往靈溪城,并不在長寧城內(nèi)。
靈溪城近著義盟大派璇璣宮,近期風傳璇璣宮主意圖再收一男子親傳,璇璣宮擅陣法,又女子眾多,云弟與老七風姿出眾,實力尚可,雖說有家室,但畢竟正妃都已歿,去看看有何機緣也是好的。
最后,濤兒,一會若無事早散,來我養(yǎng)心殿一趟?!?p> 面面俱到卻含挑痛腳,看似決斷又模棱兩可的話,兩位親王識趣的住了口,三位皇子更不會出聲,就這么默默等著。文順昌已近耄耋之年,有些話能省便省,瞄了眼見大家靜了下來,也不再做聲。
晚間御花園沒吩咐是不會有下人的,更何況如此多高人在此,大家屏聲靜氣,直至豐親王妃趕到方才打破了寂靜。
文順昌略有不滿,為著老祖宗多年恩情,自謙家奴便是為守護老祖宗這份家業(yè),看到老祖宗如此大異尋常,自是比任何人都憂心。
所幸亭子里老祖宗異常之像不再嚴重,緩緩吐納,輕煙漸收,而豐親王妃似乎也知曉不是任性之時,雖然與豐親王低聲互相拌嘴,至少聲音不大,時而還用上傳音,便也收起了阻止的心思。
等候的時間最是難過,寧柏敦帝王之威無處安放,又不想被眾人過于關注,若有意若無意不時瞥幾眼豐弟和豐弟妹,帶引著一樣閑得無事的眾人去關注他倆。
話說這五弟妹并非寧國皇室血脈,但她是父皇乾正帝恩師羅師之孫女,而父皇深以為憾之事便有未曾留下羅師一事。
羅師并非寧國人士,但是卻出身老祖宗皇家武道學院。老祖宗登基后再由內(nèi)務院派入父皇學院,不單帶攜父皇進階武侯有功,自身也于年近三十的年紀技藝大成,晉武相,號“千絲釘螺”。
羅師名聲大噪后一兩年間,義盟大派瓊玉樓因有恩于他親人,殷切求肯,拜其任瓊玉樓長老。
彼時剛巧太祖宗知天命而傳功,老祖宗以帝王之身煉化氣機,諸事均無暇顧及,未曾出面挽留;而因血緣所在,門派大長老可算門派中序列前三的話事人,父皇自慚無法給予羅師同等待遇,拜謝恩師并給了信物,允羅師一事,只需不違寧國根本即可。
留了香火情,羅師就此拜別寧國,入義盟,之后據(jù)聞更升為瓊玉樓大長老。
寧柏敦念及此,不禁有些唏噓,五弟和五弟妹兩人間的拌嘴兒,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
二十五年前,老祖宗功法大成后就禪位父皇,專研武道,以求神級。
當時似乎亮金那邊論道取了勝,導致整個亮金各派群情振奮,各出奇招滲透、圖謀義盟,義盟因此風雨飄搖,一些高手、準高手莫名隕落,其中就有羅師,甚至有高手自義盟叛逃到亮金的;
義盟自然會反擊,很快傳出策反了亮金整整一個本護衛(wèi)亮金中型國度的門派。
兩大聯(lián)盟交鋒不差這數(shù)年針對,其后估摸是雙方首領認為不宜大張旗鼓而談和,停了肆意攻伐,約定叛逃的亦不會被生死追殺,就此結(jié)束此次不長的交鋒,也換來了寧國自己接任后二十一年的太平盛世。
父皇自確認了羅師的隕落,心中一直認為若能留下羅師,以寧國中立的地位,必不會因攻伐謀算枉死;甚至因兩大聯(lián)盟均傳話不再追究,羅師大仇都無法得報,愧疚之心日增。
卻不想羅師傳出隕落消息之后一年,年方二八的五弟妹,孤身一人攜著父皇信物求見父皇,父皇接見后再呈上羅師遺書。
依稀記得那年五弟妹初至,自己剛巧在旁侍奉,清楚看到閱過羅師遺書后父皇愴然涕下,偏五弟妹清朗直爽,愁苦早已不在,為呵護五弟妹,父皇當即許了她寧國內(nèi)自隨心意的承諾。
豐弟年輕時俊朗無雙,才情堪比謫仙,初初卻是不通武道的。彼時五弟妹整個寧國任她予取予求,就不知為何偏偏看對眼五弟,合該寧國冥冥中該留下羅師血脈罷。
最終,在老祖宗的默許下,五弟妹越過了寧國血脈規(guī)矩,又因與五弟成為一家人,終究成為了不是公主勝似公主的寧國皇室宗親。
只是,父皇,依然因著此事,武道走岔了路啊。
人生彈指事成空,斷魂惆悵無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