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亦昉趁著天還沒亮溜進(jìn)祖廟,脫掉鞋塞進(jìn)后腰,攀著柱子上到大殿橫梁。
到了午時,大殿門從外面推開,身披金絲鑲邊紅色袈裟的總倫,引著一身黃袍的秦王李守貞進(jìn)入祖廟,后面跟著世子妃,最后是三名錦衣和尚,其他人包括李崇訓(xùn)在內(nèi)都沒能進(jìn)殿。
李守貞和符氏在總倫的指引下,焚香跪拜李氏列祖列宗,大殿之中煙霧繚繞,木魚聲起。
禮畢,總倫對李守貞說:“秦王殿下,請隨貧僧到殿外等候,白馬寺三位大師會為世子妃祈福?!?p> 言罷,李守貞跟著總倫走出殿外,殿中響起模糊的誦經(jīng)聲。
安亦昉探出半張臉往下看,見一女子跪在蒲團(tuán)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供桌兩側(cè)各有一名僧人,一人敲著木魚念經(jīng),一人正捧著檀香在黃蠟上引燃。還有一名僧人守在門口,手持禪杖,肅然而立。
安亦昉看不到殿中四人的樣貌,也不知道下面跪著的到底是不是符家大小姐符姈筱。
僧人把檀香插進(jìn)香爐,借機(jī)退到蒲團(tuán)邊,輕聲喚了一聲:“大小姐”。
安亦昉聽見僧人這樣稱呼,心中一凜,“這和尚怎敢如此輕浮”,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刀把。
蒲團(tuán)上的女子并未回應(yīng),還是直挺挺地跪著。
那僧人望了一眼門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進(jìn)府多日,終于尋此機(jī)會,這是魏王親筆所書”。見女子還是沒有回應(yīng),低吟一句:“風(fēng)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
女子抬起頭,接道:“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苯舆^信,又折了兩下,放進(jìn)懷中。
安亦昉聽到女子聲音,倒是與符姈筱有些相似。
那僧人說:“魏王讓小姐放心,總倫依計而行,不會讓秦王求和。即便郭威攻進(jìn)來,有我等再此,大小姐定能無憂?!?p> “我自有分寸?!?p> 房梁上的安亦昉將這幾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此時完全確定下面跪著的就是符姈筱,并且符彥卿并不像符昭信說的那樣,沒有任何辦法,而是一直暗中保護(hù)兩位小姐,還派人假扮和尚混進(jìn)河中城送信。
安亦昉心中大喜,剛想下去相認(rèn),聽到符姈筱柔聲說:“告訴父王,偉業(yè)不筑,誓不罷休;宏圖未達(dá),我絕不離開河中城?!?p> 安亦昉藏回橫梁,“符家在圖謀什么偉業(yè)?總倫依計而行又是什么意思?難道總倫也是符彥卿派過來的?兩位小姐留在河中城又是為何?”各種疑惑纏繞在一起,澆滅了安亦昉心頭燃起的希望。
符姈筱和那僧人不再說話,殿中只剩木魚和念經(jīng)聲。
香爐中檀香燃盡,門口把守的僧人出去將李守貞等人請回殿中??倐惻c殿中僧人對了一下眼神,對李守貞說:“秦王殿下,祈福禮數(shù)已成。殿下之洪福,世子妃之命數(shù),李氏宗族必興,殿下登基指日可待?!?p> 李守貞大喜,吩咐在騰龍?zhí)迷O(shè)宴,昂首挺胸帶著眾人離去。
不一會兒,進(jìn)來兩個小廝清掃大殿。一切收拾妥當(dāng),關(guān)上殿門離開。
安亦昉跳到大殿,看著滿墻的排位,競對李守貞生出了些許憐憫。等到祖廟院落無人之后,安亦昉回到圍房。
明延見他坐在椅上蹙眉不語,以為沒有見到符家小姐,勸到:“今日不成,他日還有機(jī)會,施主且放下心。”
“見到了”,安亦昉也不抬頭。
“那就好,可曾交談?”明延渾身輕松,似乎是自己的心愿達(dá)成。
“沒有。大師,你可知那三名僧人的來歷?”
“貧僧不知,只知道是從東京來的,一路之上從不與我等接觸,貧僧連那三人的法號都不知道。進(jìn)府之后,總倫禪師向秦王引見時,說我六人都是白馬寺的僧人?!?p> “大師,有機(jī)會你出城逃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