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開局
宇宙是黑暗的,無邊無際、深邃寂靜的黑暗。只有一些發(fā)光的星體,才像螢火蟲在黑夜里飛舞那樣,打亮周遭“咫尺”。
在一片緩慢挪轉(zhuǎn)的隕石層外,一座巍峨石殿孤零零地懸在宇宙中,陰郁靜謐。
石殿雕刻地極為粗糙,許多地方棱角突兀,并不平滑,也正因如此,高大巍峨的宮殿,顯露著一種粗獷的魅力,莊嚴肅穆得攝人心魄。
一如殿外,殿內(nèi)也是冰冷冷且枯燥的黑暗。
空蕩蕩的大殿王座上,坐著一個人。
他身穿黑色廣袖大袍,右臂屈支著腦袋,斜斜坐在王座上,滿頭素白長發(fā)披肩而下,神情柔和而慈悲,又隱隱流露著淡淡的憂郁和悲傷,他清冽如電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緊閉的殿門。
即便所能見皆為黑暗,他的眼神仍舊靜穆威嚴,仿佛洞見了宇宙虛空中的一些不具形之物。
似乎是心有所感,他抬起左手,憑空振袖一揮,就有一片銀白色的光輝憑空掃過,光輝過處,一個漾著銀輝的、如紙薄的、大大的方形框架顯現(xiàn)于虛空中,框架中鋪滿了交錯竄動的紅、黃、藍三色星點,一陣時間過去后,框架中的三色星點消失了,一幅畫面呈現(xiàn)了出來。
傍晚的公園里,一對滿頭白發(fā)、老態(tài)龍鐘的老夫妻,并肩坐在花壇旁的木制長椅上,靜靜看著紅霞暈染、夕陽西下的天際景象,許是這個時代節(jié)奏太快,大家都忙,兩位老人周遭的小路上,只偶爾出現(xiàn)稀疏一兩個行人,邁著匆促的步伐,各來各往,即使是遇到了熟人,也只是對視一眼,彼此點點頭,之后繼續(xù)低下頭,步履匆匆地擦肩而過。
忽然,公園里的花草輕輕地搖曳了起來。
起風(fēng)了。
她側(cè)轉(zhuǎn)臉龐看向身邊人,靜默不語,目光中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柔情。
他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目光,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許是想起了從前,他眼簾微垂,神態(tài)安詳?shù)乜粗h方。
她嘴唇張動,似乎對他說了什么,惹得他一怔,微笑著轉(zhuǎn)過頭看向她,張口言語。
會是在說什么呢?
坐在王座上的他端正了坐姿,微皺眉頭,目光緊緊看著呈現(xiàn)畫面的框架,在心里對自己明知故問。
聲音在宇宙里是無法傳播響起的,他能夠不憑借任何防護、不吃不喝、還安然無恙地存活著已是驚世駭俗的神跡。
他是個異能者,境界超出認知的異能者,宇宙的真空,除了能磨滅掉他嗓子里的聲音,他的其他,他心里的聲音,宇宙磨滅不掉。
框架光幕呈現(xiàn)畫面里,兩位連理老人交談著,爬滿淺淺褶痕的臉上,都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喜笑容。
此時無聲更勝有聲,即便無有似錦繁花與皓白明月,也是人間少有的歲月靜好。
這是能給你的最后禮物了,彩璐。雖然那一年的那一夜里,你的言行讓我蒙受了奇恥大辱,讓我決定不再和你有任何相連的瓜葛,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確實心里還有你,還有著愛,還有著難以割舍的感覺……所以,我分化了一小部分靈魂,塑造了紀瀚,把他送到你在的地方,安排好一切,讓由我而生的他代替我……和你過完貫穿一生的平凡生活……
正襟危坐在王座上的他看著框架里的畫面怔怔出神,平靜淡然的內(nèi)心終究還是漾起了落寞悵然的微波,當年的決定,是因為自己面臨通緝,要亡命天涯,不能帶上她、不能連累她、不能被她拖累,自己的獨行不需要有人陪伴。
在那之后,在面臨是否割舍一切,跨入禁忌級之上境界的時候,他割舍靈魂,塑造了幾個分身代替自己繼續(xù)行走星海航路。
之后,他才成為高居天外殿闕安然不動的存在,在掌握之中的平衡下,淡看人心變幻,看著蕓蕓眾生的生來死去,看著眾生在命運的岔口做出抉擇,與眾生抉擇后,隨之衍生出來的種種變化,從中尋找樂趣,并在有打破宇宙平衡的能力的生命體出現(xiàn)的時候,出手抹殺,以達制衡之道。
我是這個宇宙的神明,制衡一切,不讓宇宙有破滅的危險,才是我存在的意義……過去的,都該割舍廢棄掉……我的心靈,還沒有徹底蛻凡……神明,不可自我局限……主神……穿越者……異時空緯度靠攏重合……路還長遠……
在心里這樣自我訓(xùn)戒著,他閉上了眼,伸手輕輕揉了揉眉頭,而后睜開雙眼,繼續(xù)看框架里的畫面變化。
日落了,殘霞更殘,天穹云散,淡淡夜色微蒼涼。
微笑著聽童彩璐絮絮叨叨說著話的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天際,站起身對她說了一句話,而后張開雙臂,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能抱抱我嗎,老伴?
框架光幕前的他,心里讀出了分身的那句話,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雙眼眨了眨,感到有些愴然。
光幕畫面里,她愣了愣,隨后笑著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抱住了了他。
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擁她在懷,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
我在我的歲月里,刻滿了你。
框架光幕前的他,再次看懂了畫面里他說的話。
晝的殘輝漸漸斂沒,從相擁的兩個人身上退走,終歸于無,他和她,都閉上了眼,把故事埋在時光里。
夜風(fēng)徐吹,吹動欣榮花草,吹動蒼蒼白發(fā)。
兩個魂靈從肉體里脫離,對視一眼后,牽著彼此的手,步履蹣跚地向家里走去,虛幻的臉上,都有著祥和的笑容。
終究還是沒能回到家,他和她,在離著家還有一段距離的路上,在夜色里的花草地旁,消散了。
光幕畫面前的他瞇了瞇眼,光幕里的畫面再次流轉(zhuǎn),流轉(zhuǎn)到了房子的房間里。
夜色與星光投射,房間里的床頭上,掛著一張照片,明暗交雜的照片里,她歪著頭,依偎在他的肩上,笑得很甜蜜。
人已逝去,只余下這相片,流連于世間,再與時間為敵,直到泛黃,那時,故事也將會老去,再無力漂流這世間。
他擺了擺手,框架光幕崩散成一片光點,消弭于虛空,他閉上雙眼,抿起嘴唇,默然許久。
人的悲傷苦痛,可以祈告上蒼,以求心安,但,像他這樣近乎于神明的存在,他的悲傷苦痛,該如何處置呢?
再度睜開雙眼,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心里自語: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都毫無意義了。是時候開局了,要摧毀龍國機甲學(xué)院的“韓濟”,要追求至高權(quán)力的韓度,呵,我的分身們啊,對于你們來說,路還很長啊,而且,你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強大的敵人要對付,可別輕易死了啊,以后的日子里,我可是會幫助許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