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緩緩移步到荒堂內(nèi),借著月光走到瓷盆前,將桌上的餌料拿了起來,輕輕掰碎,喂給瓷盆中的河豚。
“這大概是……近期……最后一次喂你們了。這之后……大概會很久不能再見了……”花若對著瓷盆中的兩只快活地游來游去的小河豚喃喃低語道。
喂完小河豚,花若踱步回寢房,路過靜無風的房前時,花若不禁停住了腳步,心中想敲門進去向靜無風話別,但行動上卻有所遲疑,花若暗想道:
”進去跟他告別嗎?……別傻了,這么點兒小事用得著這么鄭重其事嗎?況且,這都大半夜了,打擾人家休息!“
沉默地站在靜無風面前良久,花若屏氣凝神,終于,始終也未能伸手去敲開自己面前的這扇門;反而是繼續(xù)前行,回了自己的寢房和衣躺下。
這人雖是躺著,這顆心卻是遲遲不愿睡去,這一宿,對明日即將動身回國的花若來說,又是一個不眠夜。
但,這夜的不眠人,又何止是他花若一人呢?
靜無風的寢房中,床榻上的人,亦是雙目圓睜;尤其是聽到花若的腳步停住在自己的屋前,這屋內(nèi)的靜無風可能比屋外的花若還要緊張!
這人雖躺著,聽著止住的腳步之后,靜無風的手卻不知不覺地握起拳頭,而隨著花若在門前停住的時間越長,靜無風的手也越攥越緊,直至四個手指間都緊緊地掐進了掌心中。
索性,花若在靜無風房門前并沒有停駐太長時間,片刻之后,靜無風聽見花若緩緩離去的腳步聲,這才將一顆懸置良久的心安放了下來,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悵然若失。
待聽見花若回房的關(guān)門聲,屋內(nèi)的靜無風也開始思緒萬千:
”我在擔心什么?……擔心他敲門要進來?……還是……”靜無風不敢再往下多想,翻了個身,換個舒適一點的姿勢,期望自己能快快睡去。
然而,腦海中卻不停地翻滾起之前與花若相關(guān)的種種細節(jié)與片段……
想起自己在天神山上初見“白山”,想起“白山”醒來的第一個眼神的對視;想起與“白山”壁禍山洞之中的種種“不合規(guī)矩”;想起如此這般,林林總總,竟也是讓靜無風一夜無眠。
此正是:憶相逢,初遇未明月老意;傷別離,再會可期相知否?
第二日清晨,三人不約而同地早早起身。
寢房內(nèi),花若背起桌上早已整理好的包袱,正要轉(zhuǎn)身出門的瞬間,又忍不住回頭,轉(zhuǎn)身環(huán)顧了這個自己住了一載之余的地方,這個曾經(jīng)包容了自己的歡笑、嬉鬧、困惑與疑慮的點點滴滴之所,就在這個瞬間,花若鼻頭一酸,這才恍然明了:
“原來,人心安家之所,并不需要塵世安家的那一套;豪華也好,簡陋也罷,只要能讓心在煩亂之時能找到自己片刻的安定與富足即是家之所在之處?!?p> 花若佇立在寢房中,靜待片刻之后,依依不舍地緩緩轉(zhuǎn)身離開。
花若剛走到荒堂門口,聞見了一陣撲鼻的香味;這誘人的香味瞬間勾起人的食欲,花若的肚子適時地“咕?!苯辛艘宦?,提醒主人,它餓了。
花若一捂肚子,視線落定在桌上的三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香蔥餛飩上,一時間鼻子有一陣酸意,為怕眼淚果真要流出來,只好連忙仰頭看向屋頂,兀自笑了笑;正此時,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花若正要回頭,身后已經(jīng)傳來靜以望的聲音:
“干嘛呢?看什么呢?聚精會神的?”靜以望一臉費解地跟著花若看向屋頂,發(fā)現(xiàn)屋頂上什么都沒有之后,又奇怪地看看花若。
“哦,那兒!就在那兒?”花若一時玩心大發(fā),又故意捉弄起靜以望來,指著空無一物的屋頂,向靜以望一臉認真道,“你看到了嗎?”
靜以望仰著脖子瞪著眼睛看了半天,卻是什么都沒有看到,不禁咕噥道:“什么???我什么也沒看見啊!”
“唉,你要這樣看,這樣……”花若干脆親自上手,一把按住靜以望的腦袋向后,努力使之與脊椎平行,形成九十度角;花若一邊用力,一邊暗自忍不住笑,卻又擔心靜以望看出端倪,便一本正經(jīng)問道:
“怎么樣?這下看到了嗎?”
隨著花若手一使勁,靜以望這才回神,反手一把抓住花若的手,“哎喲、哎喲”地喊叫起來:
“疼!疼!快放手!”
花若這才將手放下,靜以望一手摸著脖子,氣鼓鼓地轉(zhuǎn)向花若道:
“那么用力干嘛?你這是想趁你走之前弄死我還是怎的!”
“哪有!不是你想看上面有什么的嗎?我不過是幫忙而已……“花若忍住笑,假裝無辜地正色道。
”那你告訴不完了!干嘛非得揪著我的脖子讓我看!”靜以望氣還未消,不過又確實很好奇花若到底在自家屋頂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東西,便又低聲問道:
“不過,你到底看到什么???”
花若一個轉(zhuǎn)身,在桌子旁的長凳上坐下了,賣關(guān)子道:“嘿嘿,我先不告訴你……不然……等下次你自己看到的時候……豈不是就沒有驚喜了!”
靜以望憨憨的撓撓頭,一面喃喃道:“說的也是?!币幻嬗謶賾俨簧岬爻蓓斂戳丝?,這才挨著花若,在他旁邊的長凳上坐下來。
正此時,靜無風端著一盤煎雞蛋和辣蘿卜條地屋來;三人幾乎是在沉默當中吃完了這“最后一次的早餐”;然而,雖少有人語,這期間,偶爾有意無意的眼神來去,其攜帶的內(nèi)容和信息卻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豐富得多了多了。
堤岸上,前來為花若送行的眾人緩緩止步。
靜以望上前,塞給花若一個軸形的包裹,囑咐道:
“回蘭澤再打開?!?p> 花若拿著包裹奇怪道:“這是什么???”
靜以望笑道:“等到蘭澤,你打開就知道了!”
靜以望拍了拍花若的肩膀,繼續(xù)道:“保重!后會有期!”
身后的劉疏桐、劉清野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向花若道:“保重!后會有期!”
無邪則隨著劉氏姐弟二人向花若作禮,算作道別;一旁的靜無風卻是既不言語,也不行禮,一幅看起來若無其事,實則是魂不守舍地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