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凄迷的荒原中,白山手掌一彎由燕牛骨所制的角弓,逡巡前行。
暗夜中的荒原寂靜如幽室,白山聽著自己的呼吸聲,一步一步,往暗處探尋;忽然一只鬼鳥發(fā)出如人音般的尖叫聲,從暗叢中如箭般飛射出,直奔白山胸前!
白山面色一驚,忙張弓對向鬼鳥,然而轉(zhuǎn)眼間,鬼鳥竟又幻化作一黑衣女鬼,張著利爪尖叫著向白山撲面而來。
白山頓時只感到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只能帶著絕望忍受著巨大的恐懼。
就在白山的恐懼幾乎升至極點時,忽然,一身著明黃色衣裙的婦人從旁側(cè)閃身出,將矗立原地無法動彈的白山一掌推開。
白山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靜無風聞聲被驚醒,一骨碌從床上下來,披上外衣,循聲朝白山屋內(nèi)奔去,因擔心白山有恙,靜無風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而入。
借著月光,只見床上白山大汗淋漓,面色煞白。
“怎么?”靜無風擔憂道。
白山長吁了口氣道:“剛做了個噩夢?!?p> 見靜無風身披衣袍一臉擔憂的樣子,白山頓覺過意不去,忙歉意道: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p> 靜無風搖頭:“無事就好。早點休息?!?p> 言罷,正欲離開。
“哎,無風兄,”白山突然喊住靜無風,“你現(xiàn)在回去還睡得著嗎?”
靜無風側(cè)著身子,一邊向門,一邊斜著朝向白山:輕聲道:“睡得著睡不著,這個時候不都得躺著去嗎?!?p> “要不。咱們聊聊天?”白山試探地問道。
“我和你有什么可聊的?”靜無風冷冷道。
“你想聊什么都可以啊?!卑咨轿恍Φ馈?p> “沒有?!膘o無風一臉冷漠。
“???那……我聊我的,你聽著,可以嗎?要是你覺得悶了不想聽了就再回去,怎樣?反正都這個時候了。你現(xiàn)在回去肯定也是睡不著,一個人就這么干躺著到天亮,那滋味可太難受了。”白山癟嘴道。
“你又知道?”靜無風諷道。
“不瞞你說,我這些天就沒怎么好好睡過,睡著了就凈做噩夢,要不然吧,就是一宿睜眼到天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好幾次,我索性就把自己徹底灌醉,這樣倒也管用啊,能一覺睡到天亮。不過,我在想,是不是這也是上次摔過以后所留下的另外一個后遺癥?!?p> “怎么不早說?”靜無風微微側(cè)目,嗔怪道,“明日我給你熬點鎮(zhèn)驚安神的湯藥?!?p> “哎,不必不必,不必再麻煩無風兄了,這為了治我這失憶的毛病,天天給我熬清腦湯已經(jīng)夠麻煩你的了……當然,我自己,其實也是早就喝中藥喝得夠夠的了?!?p> 靜無風聞言,立在原地,正在猶豫是當走,還是當留。
白山笑吟吟道:“無風兄還是陪我聊聊天吧!我這個人吧,聊天對我有奇效啊,有時候比吃藥還管用呢!”
畢竟是大夫出身,這一心只為治病救人的職業(yè)病在靜無風身上那是體現(xiàn)得相當?shù)膰乐亍?p> 聽白山這么一說,靜無風移步到案桌旁,在椅子自顧坐下了;白山見狀,忍不住一臉的小竊喜。
“你想說什么?!膘o無風問道。
“說說我的噩夢怎樣?無風兄可有興趣聽?”
見靜無風一聲不響,白山自當靜無風是愿意聽自己說下去,便兀自接著說道:
“我的噩夢吧,內(nèi)容都相似,每次都嚇醒,沒一次例外。
夢里有位婦人,總是在我最絕望、最恐懼的時候,她就突然出現(xiàn)了,將我從噩夢中推醒?!卑咨揭贿呎f,一邊歪著腦袋試圖琢磨,這個夢的背后是否有什么隱含的意義。
“每個夢都相似?每次夢里都會出現(xiàn)同一位婦人?”靜無風略感奇怪,便復(fù)述道。
“嗯?!卑咨近c頭道,“你別說,這是我第一次跟人說起這個夢,跟你說完了以后我感覺好像對這個夢有了一些新的認識,好像……不知道這個夢是不是一直在向我傳遞一個什么訊息。很重要的訊息?!?p> “嗯,”靜無道頷首,“應(yīng)該是。可能與你跌落天神山和你身上所受之箭傷有關(guān)?!?p> “對啊,聽無風兄這么一說,我也感覺這個夢還真的有可能是與我失憶前發(fā)生的事情有關(guān)聯(lián)。不過,到底有何關(guān)聯(lián)呢?這個夢到底想要告訴我什么呢?你說……”
白山自顧自地說著,沒完沒了。當他再看靜無風時,發(fā)現(xiàn)靜無風一手撐額,已經(jīng)在書案前打起盹兒來。山啞然失笑。
他干脆一手托腮一動不動在床上坐著,饒有趣味地觀看起靜無風的入睡表演:
眼見著靜無風那張完美的側(cè)臉,晃晃悠悠,一點點、一點點地向前,而后撲倒在書案上,最終,靜無風枕著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
一旁觀看多時的白山這才從床上下來,順手拿起被子給趴在書案上的靜無風蓋上;自己則重新躺回到床上,左思右想地琢磨著自己的夢境。
清晨,靜無風被院中一陣清脆鳥鳴聲喚醒,一伸懶腰,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地上。靜無風四下看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在白山房里睡著了,再看看床上,卻早已沒有白山的身影。
靜無風起身撿起地上的被子,置于床上疊好,卻發(fā)現(xiàn)枕邊有一異物,探身一看,竟是兩只盛放丹藥用的藥葫蘆和一只虎撐。
靜無風心下暗自怪異道:
“這……可都是懸壺濟世的鈴醫(yī)所用之物,他藏了這些物件做甚?”
不及多想,疊好被褥,靜無風轉(zhuǎn)身出了白山的臥房。
白山回屋時,靜無風已不在;只見床上被褥被疊得整齊如豆腐塊。
白山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而后,忽想起自己于鋪蓋下所藏之物,趕忙上前查探;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它們早已經(jīng)從枕頭后的鋪蓋下“私逃”了出來,一起齊刷刷地擠在枕邊,將自己一覽無余地暴露在外。
“唉!”白山忍不住捂臉嗟嘆;一屁股坐到床上,將這三個小物件兒拿在手上把玩著,當初買它們的情景竟如畫一般在白山腦中展開。
市集上,靜以望步履匆匆往前走著;身后的白山卻被一個掛著各種葫蘆的小鋪所吸引,原本駐足挑著葫蘆,抬眼一看,這竟是個算卦的攤鋪。
“還真是巧了?!卑咨叫闹邪迪?,便索性在老先生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笑吟吟道:
“求老先生為在下算一算姻緣可好?”
“公子請坐。”老道微笑道。
在白山報上生辰八字后,老道拈算許久,一邊算一邊搖頭,搖得白山一臉茫然。
“所以,公子求的是姻緣……”老道捻須沉思。
“嗯嗯!”白山連連點頭。
“很是奇怪……”老道歪頭,眉頭緊鎖。
“怎么奇怪?”白山心里打鼓,心想,“不會我這輩子這么坎坷,就注定喜歡男的吧?”
“恕貧道無能……不過我還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老道吶吶道。
“什么情況?”白山整個人都快撲倒在算命先生的小桌上了。
“看不清,算不明……公子的姻緣好似陷入一個首尾相銜的環(huán)中,無法推算始,亦無法推算末?!?p> “?。俊卑咨叫南潞暗?,“糟糕,我這輩子姻緣果然坎坷!居然坎坷到連算命先生都算不出來!”
白山長嘆口氣,哀嘆道:“算了!我命該如此,又能如何。算不出就算不出吧,坎坷就坎坷吧,喜歡男的……那就喜歡男的吧……”
“公子此言差矣。”
“什么?”
“公子的姻緣,我是算不出開頭結(jié)局,但是公子的有緣人,乃是一位姑娘,而非男子。這點我倒是可以肯定?!?p> “真的?”白山喜上眉梢,“耶!這就是我要問??!其他什么……無始無終,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日子都是一天天過,一天天看自己怎么過咯?!?p> 正高興呢,想到自己對靜無風的感情,白山不禁發(fā)起愣來:“怎么會?我的意中人是位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