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同學(xué)聚會散場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黑夜里只有零星的幾盞路燈來提醒人們喧囂過后的安靜。
沈長歌搭著謝柔的肩兩人跌跌撞撞的在這條路上走著,她兩拒絕了其他同學(xué)一起乘車的邀請。就這么拿著啤酒腳步凌亂的在這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城市里買醉。
沈長歌今天穿了一條她自認(rèn)為最好看的裙子,但可能是平時不習(xí)慣的穿著,也可能因為酒精上腦。她耍賴似的坐到了馬路邊,目光沒有聚焦的看著遠(yuǎn)方。
謝柔站在一旁指著她說,“你可別跟姑奶奶裝醉!兩年前可能我還信你,你現(xiàn)在千杯不醉的好嘛!”
沈長歌的嘴角扯出了一個不怎么好看的弧度,是啊…怎么就不醉了呢…
她伸手把謝柔拽到身邊,沒有準(zhǔn)備的謝柔跌坐到了她的身旁。
“哎呦!我的屁股呀!”
然后幼稚的打了一下馬路邊上的石磚。
她兩就這么安靜的靠著,像這么多年里的很多時候一樣。
“他…”
可能因為喝了太多酒,清亮的聲音此刻也有了一些疲憊的沙啞。
“他又有女朋友了…”
謝柔沉默著握緊沈長歌的手,安慰也好,給她些可以支撐的力量也好。明明已經(jīng)是7月的尾巴,這雙手卻冰涼,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我認(rèn)識他13年,喜歡了他九年,卑微了九年?!?p> 沈長歌輕“呵”了一聲,仰頭灌下一口接一口的酒,那麥香的啤酒里好像還混著滾燙的淚水。
她7歲認(rèn)識葉景年,卻到10歲才讓這個男孩闖進(jìn)了心里。
這些年,她跟在這個少年的身后一點點成長成最美好的樣子。
初升高放榜的前一天,沈長歌問他,“萬一沒和你考上同一所高中該怎么辦?。 ?p> 葉景年挑眉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沈長歌,你出息點!誰能像你似的半夜打電話問數(shù)學(xué)題,遇到不會的能把我折磨瘋。作為我一手調(diào)教出來學(xué)生,自信點!”
沈長歌看著少年用最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著最肯定話,她沒好氣的笑了。
又聽到他說,“而且我少做了一道物理題,說不定還能分到一個班呢!”
沈長歌笑不出來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你當(dāng)這是電視劇嗎?
你!
為什么??!”
沈長歌內(nèi)心氣憤的同時還有一絲隱蔽的歡喜,像內(nèi)心的秘密終于被人知曉。
葉景年沒有回答她,而是去奶茶店給她買了杯她最愛的奶茶,一起走回家。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考試的那天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沈長歌遇到不會題時懊惱的神情。
等卷子交上去的時候,那道題他一直沒有落筆。
可能那一道物理題真的有魔法,沈長歌和葉景年不止同高中,還是同一個班。
謝柔躺在沈長歌的肩上酒醒了不少,“其實當(dāng)年我也以為你們兩會有結(jié)果的…”
當(dāng)年在高一軍訓(xùn)時,沈長歌一直有輕微的低血糖。那天教官發(fā)火取消了他們的休息時間,兩三點時的太陽最毒辣,他們在操場上站了很久很久的軍姿。
沈長歌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眼前的事物逐漸由彩色變成沒有顏色,一點點變黑。
她熟悉這種感覺,有預(yù)感的抓住一旁謝柔的手臂支撐,“我好像…低血糖了,你幫我向教官說一下?!?p> 謝柔扶著沈長歌剛大喊一聲“報告”,人就被前面幾排的葉景年接手。
“教官她低血糖,我送她去醫(yī)務(wù)室?!?p> 謝柔只好看著沈長歌被葉景年扶著走去醫(yī)務(wù)室,路上沈長歌不安的抓緊葉景年的軍訓(xùn)服,現(xiàn)在她的視線已經(jīng)完全漆黑,額頭滿是汗水,嘴唇也已經(jīng)泛白。
“別怕,沒事?!?p> 葉景年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流向心房。
醫(yī)務(wù)室的老師說沈長歌只是低血糖,在這里歇一會恢復(fù)體力就好了。
沈長歌坐在醫(yī)務(wù)室的床上,從她漆黑到可視的過程中,葉景年拎著一個塑料袋向她走來。
他坐在她的旁邊,拿出里面的其中一袋,打開。
放入沈長歌的手心里,牛奶糖?
他說,以后兜里要記得備著糖。
沈長歌打開糖紙,牛奶味的香濃在嘴里蔓延,她笑瞇瞇的側(cè)頭看著葉景年。
葉景年受不了她傻乎乎的注視,瞪了她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
來找沈長歌的謝柔把這幅畫面記在了心里,她也是那一天才知道了沈長歌喜歡葉景年的事情。
不,更準(zhǔn)確的說,是卑微的暗戀。
她從沈長歌的描述里知道,小長歌在小時候一直是個靦腆內(nèi)向不善交際的孩子。她唯一的興趣就是畫畫,那天午后一次意外的換座讓葉景年闖進(jìn)了她的生活。
小男孩第一句話是,你畫得真好看。
沈長歌永遠(yuǎn)記得那天午后的陽光遠(yuǎn)不及這個小男孩在她心中的耀眼。
11歲的葉景年已經(jīng)學(xué)會很多事情都想著記著10歲的沈長歌,她就這么追逐他到了初中。
到這里,可能還是美好的青春故事。
高二時期,有一陣評選校花的熱潮。謝柔自從知道沈長歌的心事以后,就開啟了各種暗戳戳的助攻模式。
比如現(xiàn)在…她跑到葉景年的桌子前,調(diào)笑的問他,“你覺得沈長歌和7班的時夏誰好看?”
他挑眉看了一眼謝柔,又用無所謂的態(tài)度換了個姿勢靠著陽臺,看著隔了一排的沈長歌。
“沈長歌。
我可是把我的票都給了她!”
她本來還裝作不在意的去寫練習(xí)冊,聽到他的這句話,耳根燙的厲害。
如果有如果的話,她很想問問后來的他,既然選擇了我,為什么又和她在一起?
沈長歌這段時間生活里總是會和另一個男生偶遇,顧澄。這個男生總會露出一口白牙每天像很開心的遇見她,陽光的不得了。
而今晚的自習(xí)室葉景年有事情沒去,就只有沈長歌一個人。沒過多久門被推開,她竟然看到顧澄拎著吃的進(jìn)來。
“還沒吃飯吧,我剛買的!嘗嘗!”
沈長歌一臉懵的看著他坐在對面的位置,腦袋里好像閃過什么思緒可惜卻沒有抓住。
“你…過來干嘛…”
“我掐指一算,知道某些人還在餓肚子,就跑來獻(xiàn)愛心啦!”
這碗米線是沈長歌吃的最不知道味道的米線。
“我餓了會吃東西的,你下次不要過來了。”
顧澄裝作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頭掩藏了那一瞬間的落寞。
他輕聲說:“我也可以的?!?p> 像那個人一樣陪在你身邊,我也可以的。
沈長歌知道他的意思,卻沒有作答。
她自習(xí)結(jié)束后找到在小區(qū)打籃球的葉景年,質(zhì)問他。
“你把我當(dāng)什么?東西嗎?”
葉景年拍了拍她的頭,“顧澄很好的,我的好朋友呢!為了你,人家在我這里求了半天了解你。”他很久之前已經(jīng)隱隱約約猜到了關(guān)于她的心思。
他沒有對她動過心嗎?
不是的。
沈長歌此刻渾身發(fā)冷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原來那些她以為的好感,只是她一個人一廂情愿的幻想嗎?
“葉景年,你是我的誰啊!多管閑事!”
從那以后,他倆有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
沈長歌從同學(xué)那里聽說他和時夏在一起了,兩個人總是并肩在操場上散步。
后來,沈長歌允許了顧澄在她的世界里出出進(jìn)進(jìn)。
她想,除了他,誰也無所謂了吧。
卻還是在聽到顧澄激動又緊張的對她說,“我喜歡你沈長歌”時,落荒而逃。
她還是做不到啊,做不到接受除他以外的人。
附近的商店里剛好播放到,沒關(guān)系你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我就是剩這么一點點倔/稱得上我的優(yōu)點…
是了,沈長歌漫長的時間歲月里一直都在追逐著葉景年。
她為了這個光,變得開朗外向,努力向上。
但…還是不在他的眼里…
沈長歌的手機被各種電話,短信轟擊著。顧澄的一堆電話,和很多條短信。
沈長歌,我不說了,你別亂跑??!
沈長歌,你在哪?!
…
還有葉景年的電話,剛巧又進(jìn)了一個。掛斷后,她把電話徹底關(guān)機。抱成團的蹲在路燈下,心思浮動。
葉景年遠(yuǎn)遠(yuǎn)看見路燈下的小人,不踏實的心終于落回了原處。他不顧形象的坐在了沈長歌蹲著的旁邊,給了她一個暴栗。
“你知不知道這樣亂跑很讓人擔(dān)心!”
沈長歌捂著額頭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仿佛錯過了就會不見,他是從約會上跑出來找她的?
我有喜歡的人了,你下次別把我推出去…
她很想這么告訴葉景年,可是她不敢。她不敢用1%的機率,去賭他的拒絕。與失去他相比,沈長歌寧愿這樣留在他身邊。
葉景年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是被自己兇到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起身,“好啦,顧澄那里我?guī)湍阏f,回家吧?!?p> 沈長歌看見他伸出的手,他們這是和好了?
有了這個認(rèn)知她開始委屈巴巴的說,“腿麻了,起不來…”
葉景年狠揉了她頭發(fā)一把,無奈的蹲在她面前。
“公主,請上馬。”
月光下,男孩背著女孩。他們的影子被路燈無線拉長,此時走近他們,你會聽到一問一答用很幼稚的語氣在對話。
“你不會是丟下女朋友過來的吧?”
“美得你,早分了?!?p> “奧?!?p> 他們兩個又恢復(fù)到了之前,顧澄也再沒來找過沈長歌,只知道后來葉景年和顧澄的臉上都有一些不知明的擦傷。
高考前,時夏來找過一次葉景年,剛好沈長歌不在班級。
時夏看著眼前帥氣,笑意不達(dá)眼底的男生,淡淡開口,“你喜歡沈長歌吧…”
…
時夏對葉景年是有點恨意的,她故意說了那些話攪亂他的思維。時夏走后,葉景年保持那個姿勢很久沒有動。他的眼神里藏著晦澀不明的幽光,直到沈長歌從后面拍了他的肩膀才一個驚嚇回神。
“想什么呢?
我還是第一次嚇到你!”
沈長歌被他直勾勾的看著,心里毛毛的。葉景年只是搖了搖頭回到教室。
日子也一天一天的走到了高考結(jié)束,沈長歌在班級聚會這一天被迫喝了好多酒,她實在搞不懂同是高中生,為什么好像只有她的酒量這么差!
謝柔早就喝的不省人事了,葉景年不幫她還一臉壞笑的看著她。沈長歌的腦袋迷迷糊糊的有些暈,但意識卻異常的清醒。
她借著酒勁跌跌撞撞的搶來一旁男生唱歌的話筒,打了個酒嗝,說道:
“葉景年!
你…
我…”
舌頭都打結(jié)了,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想清醒一點繼續(xù)說。
“我…喜歡……”
下一秒話筒被他奪走,沈長歌的最后一個“你”字淹沒在周圍起哄的聲音里,沒人聽見。
她看著葉景年笑著和同學(xué)們打岔,說著知道你喜歡雪糕,現(xiàn)在回家給你買。然后把她帶離了那個熱鬧的氛圍,她沉默的跟著他的腳步搖搖晃晃,意識到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葉景年握著沈長歌的手腕,她的手腕是那樣的細(xì)小。他以為他是有機會握一輩子的。
那天時夏說:“你喜歡沈長歌吧。”葉景年收起笑容抬頭認(rèn)真,含有警告的看著她。
時夏也只是輕輕一笑,“你和顧澄打架也是因為她,你都敢把她介紹給你最好的兄弟,卻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心思。”
“我猜顧澄打你也是因為這個,我大膽再猜一猜你之前其實分不清你對沈長歌是喜歡還是長時間朋友關(guān)系作祟吧。等你意識到的時候,她卻是你好朋友喜歡的人?!?p> “葉景年,而你現(xiàn)在更加不敢了吧?!?p> …
沈長歌轉(zhuǎn)身上樓前,被葉景年緊緊的抱住。她因為他的動作心跳入了天堂,又因為他說出口的話摔向了地獄。
“我們是朋友吧,我不想失去你?!?p>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會有顧澄的出現(xiàn),和時夏的在一起。是她沒有眼色的不死心,是她以為的那些成了希望。
過了很久,沈長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好?!?p> 沈長歌報考了南方的大學(xué),聽謝柔說離他的北京很遠(yuǎn)。她走的那天,除了謝柔沒有驚動任何人。
高鐵上,她收到一封來自他的短信:一路順風(fēng)。
故事的結(jié)局沒有任何反轉(zhuǎn),她沒有用她的很多年等來一個兩情相悅。
沈長歌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扔進(jìn)垃圾桶,扶起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謝柔往家走。
一年,兩年,甚至需要更久…
或許,
永遠(yuǎn)不會。
如果沈長歌可以回頭的話,她會看見有一個人一直看著她笑看著她哭看著她醉…
他跟在她們的身后護送著他心愛的女孩回家。
其實,
那一年他也報考了南方的學(xué)校。
全文完
圓臉不圓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會有理所當(dāng)然的美滿,希望看見這篇的你不要辜負(fù)自己暗戳戳的心意。 希望看到的你會喜歡,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