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一路奔跑，直到忽然的一陣心悸，迫使她停了下來，她捂著胸口慢慢蹲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頭上的疼痛，像是蔓延到了全身，胸腔里像是有一個大大的氣囊，憋悶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嘶吼、抓狂。
她難受的想哭，卻又突然哭不出來。
余晚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平常雖然也會有心悸，但沒這么厲害。
她深呼一口氣，撐著膝蓋站起來，強忍著不適，一路走走停停歇了好幾次才到家。
回房間吃了顆藥，躺在床上緩了一會，才發(fā)覺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小晚，你來客廳一下，你爸有事和你說?！庇鄫寢屨驹陂T口叫她。
余晚不想去，她這會難受的很，和余爸說話她怕會控制不住自己：“媽，等晚上在說吧，我有些累了。”
余媽媽走過去，拉著她一臉欣喜的說：“一會就好了，就給你說個事。”
看她那高興的樣子，就好像他們說這兩句話，就能回到從前了一樣。
媽媽拉著她走過去，余爸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坐在一旁看電視的余楠沖她又使眼色，又搖頭的，可惜余晚并沒有看懂她想表達什么。
然后就聽到媽媽說：“小晚，你也該畢業(yè)了，你爸在他們學校給你問好了，等你明年畢業(yè)回來就去那上班，離家也近?！?p> 這下余晚明白余楠在那擠眉弄眼的是干嘛了。
“我想留在D市，我在那邊找好工作了?！?p> 余媽媽瞄了余爸一眼，著急地說：“你在家工作多好，學校離家也近，你爸都給你問好了?！?p> 余晚剛吃了藥，困勁上來真的很想睡一覺，深知再說下去并沒有什么好處，便想終止這個話題。
“媽，我有工作的，我累了，我先回房間了?！?p> 她不舒服，不想和他們起爭執(zhí)，便轉(zhuǎn)身準備回房間。
“站住，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畢業(yè)后就去學校上班去，這事沒得商量?！鄙砗蟮挠喟旨惭詤柹亟械?。
余晚停住腳步，背對著他們站在那，覺得心里特別的煩躁：“我說了我有工作，你們聽不懂嗎？我不會去學校上班的。”
余爸哼笑一聲：“你什么工作？你所謂的工作就是去賣咖啡當服務員嗎？”
內(nèi)心的怒火突然一下就壓不住了，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余爸：“我賣咖啡當服務員怎么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當服務員就不配做你女兒了，你讓我去學校真的是為我好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讓我去給你充面子?！?p> 她嗤笑道：“也對，服務員和老師相比確實是老師讓你更有面子。”
余媽媽看余爸一臉怒容，連忙上前拉著余晚說：“小晚，別說了，你爸不也都是為了你好嗎？都給你問好了，別不懂事??！”
她的這句懂事真的徹底刺激到余晚了，她掙脫開被她抓著的手臂，眼里噙滿了淚水望著她：“媽，你不覺得你的這句懂事，對我來說很殘忍嗎？你們口口聲聲說著為我好，那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了，你們有相信過我嗎？你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錯的都只會是我?！?p> 她的一番話徹底惹怒了余爸，他指著余晚對余媽說：“你看看，你看看她現(xiàn)在什么樣子，不知悔改，自甘墮落。”
余晚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因為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心中所有的委屈好像都在這一刻爆發(fā)，她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余爸跟前，雙眼通紅，高聲質(zhì)問他說：
“我什么樣子？你看看我什么樣子，我這副樣子不是拜你所賜嗎？你心里不清楚嗎？”
“我不知悔改，自甘墮落，那你來告訴我，我做錯什么了，我怎么就自甘墮落了?！?p>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人，一個活生生人，我也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不是一個任你擺布的木偶。”
“為什么你可以這么自私，不顧別人的感受，為什么你們的錯要讓我來承受，明明你才是錯的那個，為什么總是要殘忍的讓我懂事?！?p> 她用盡全力吼完，整個“”屋里的人都呆住了。
余爸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后揚起手狠狠得甩在余晚臉上。
他大概真的氣急了，這一巴掌打的極其用力，余晚本就站不穩(wěn)，這一下直接被甩在地上，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余楠和余媽媽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住了。
“大姐”，站在臥室門口的余恒快速跑過去，把余晚扶起來，跪在地上攬著她。
余楠反應過來也慌慌張張跑了過去，待看到余晚迅速腫起的半張臉，還有那嘴邊的血跡時，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余媽媽也沒想到會這么嚴重，生氣的沖著余爸喊道：“你瘋了嗎？你干嘛打她。”
余爸不為所動，依舊怒氣沖沖看著余晚：“不想回來是吧！那你就永遠別回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余晚閉著眼睛靠在余恒懷里，她頭暈的厲害，動一下都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的。
聽到余爸這句話時，她笑了，笑得渾身不住的顫抖，整個房間都是她的絕望、悲涼的笑聲。
“女兒，你要的不是女兒，你要的只是一條聽話沒有感情的狗?！?p> 她掙扎著從余恒懷里起來，雙眼龍洞無神，沒有一絲感情地盯著余爸說：“你放心，我不會再回來了。”
推開余恒他們，她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間開始收拾東西，她回來時帶的東西不多，之后她也沒拿出來，收拾的很快。
余楠流著淚看著她，并沒有出聲阻止，她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也知道，她此刻有多么迫切的想要離開這里。
余晚拿著箱子出了房門，余媽媽看到哭著上前拉著她說：“小晚，你不能走，媽求你了………”
余晚別開臉不去看她，語氣充滿了疲憊：“媽，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您放過我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家門，余楠和余恒都追了出去。
余媽媽一下坐在地上，哭著埋怨余爸說：“你干嘛打她，孩子心里還不夠苦嗎？她是我的小晚，不是云云，我就不應該逼著她………現(xiàn)在你滿意了………”
余楠和余恒跟著她走到馬路邊，余楠上前抱著她說：“姐，要不然你先去外婆家住幾天吧！天都快黑了，你現(xiàn)在這會去哪啊？”
余恒：“對啊姐，你去外婆家吧！”
余晚搖搖頭：“去外婆家她會擔心的，我回D市。”
余恒有些急了，上前抓著她衣服：“你這樣子我們怎么放心你回去?。 ?p>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回去吧！我到了會給你打電話?！?p> 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余晚伸手示意，車子停下，司機下車幫她把箱子放到了后備箱，余晚回頭看著他們兩個：“我走了，沒事的，放心吧！等我冷靜下來在和你們聊?！?p> “現(xiàn)在，我只想盡快離開這里?！?p> 余楠突然哽咽的說不出話，流著淚對她點點頭。
看著車子越走越遠，漸漸淹沒在擁擠的車流中直至消失不見。
她在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來，余恒嚇了一跳，蹲在她身旁安慰道：“你別哭啦！等爸氣消了，大姐就會回來的?！?p> 余楠淚眼婆娑的搖著頭：“不會的，她不會回來的?！?p>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余晚的痛苦了，正因為清楚，她才知道她的絕望。
才知道她說的，不會回來，并不是說說而已。
去D市最快的一趟高鐵，也要八點多才發(fā)車了，還有兩個多小時。
余晚戴著口罩坐在候車室，她回來時把公寓鑰匙放店里了，怕到時候下車太晚店里關(guān)門，就給葉文發(fā)了條信息問她在不在店里。
葉文很快回復了：我今天有事，沒去店里，怎么了？
余晚給她回了個沒事，又給圓圓打了個電話，讓她下班時等她一會。
抬手隔著口罩摸了摸自己的臉，熱熱的，火辣辣的疼，剛才她去了趟衛(wèi)生間，洗手時才看到自己腫得老高的半邊臉，嘴角也破了，那樣子看起來還真是狼狽不堪，怪不得來時在車上，那司機會那么奇怪的一直盯著她。
下手這么重，他當時應該恨不得想打死她吧！
候車室里人很多，有些亂哄哄的，余晚坐在人群中，不知不覺眼淚就落下來了。
坐在她身旁的一個小女孩，從剛才就一直偷偷看她，見她哭了，便問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余晚轉(zhuǎn)過頭看她，吸了下鼻子說：“姐姐有些頭疼。”
她歪著頭說：“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生病了，所以你才帶著口罩對吧！”
然后低頭打開身上掛著的粉色小豬包包，從里面拿出一個小小的東西對余晚說：“姐姐你把手伸出來?！?p> 余晚配合的把手伸到她面前，她輕輕把東西放在余晚手心里，余晚一看，原來是一顆糖。
“給我的？”余晚問她。
她點點頭：“嗯，你疼了，就吃一顆糖吧！吃了就不疼了，我生病難受的時候，每次只要吃一顆糖，立馬就不難受了。”
余晚對她笑了一下：“謝謝你！”
她剝開那顆糖放進嘴里，甜甜的蜜桃味，在嘴巴里一點一點散開。
在眼淚還沒掉下之前，她靠在椅背上，仰起頭，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想讓它進去。
吃糖果然挺好的，雖不能止疼，但最起碼讓人覺得，身上有一處是甜的，心才不至于那么苦澀。
——
林清言等了一天也沒等到余晚“自首”的電話，按照他的設想，以余晚的性格，肯定是在看到紙條之后，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然后再解釋一通的。
然而，并沒有。
他拿著手機，正猶豫要不要給她發(fā)個信息探一探情況，就聽到葉文進來和孫浩說：“這小晚怎么這么奇怪，她問我在不在店里，我跟她說不在，問她怎么了，她又說沒事，這我又發(fā)了幾條，她都沒回?！?p> 孫浩：“你打個電話問問?！?p> “嗯，這家伙回家?guī)滋煲膊焕砦伊??！比~文說著拿起手機播了余晚電話。
林清言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豎起了耳朵。
手機里傳來一段機械的女聲，葉文撇撇嘴：“關(guān)機了?！?p> 孫浩：“可能是手里沒電了?！?p> 葉文點點頭，又轉(zhuǎn)頭問林清言：“對了，清言你昨天發(fā)的那是什么？就那幾張紙條的那個?！?p> 孫浩眉毛一挑，吃瓜模式立馬開啟：“看起來應該是有一段故事?！?p> 他一看那紙條上的內(nèi)容就猜到是余晚寫的，只不過余晚不讓他說，他也不好直接問林清言，但，又很好奇。
葉文往他身邊挪了挪：“什么故事，你去了哪里，給我講講唄。”
林清言瞥了他們倆一眼，毫無感情地說：“沒什么，我隨便拍的?！?p> 孫浩勾唇一笑：“我覺得肯定有故事，就看字面意思，我猜這女孩肯定在找人，而且找了很多年?！?p>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葉文問他。
“看字，和內(nèi)容，肯定不會是男的啦！”孫浩說完又瞅了眼面無表情，坐在那看書的人。
葉文好奇的點開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好像是哦，咦！好巧，她找的那個人好像也是醫(yī)生誒！清言你發(fā)這個是在幫她找嗎？”
沒人回答她，葉文又自顧自的和孫浩說道：“我覺得她肯定要放棄了?！?p> 林清言正在翻書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這細微的動作被孫浩看到，心里一陣好笑。
然后問葉文：“你為什么覺得她要放棄了?！?p> “你看，她這張寫著覺得那人肯定不記得她了，那不就是要放棄了，如果找了很多年都沒得到回應，肯定就想著人家已經(jīng)把她忘了，那人家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她在繼續(xù)又有什么意義，肯定是要放棄了??！”
“嗯，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睂O浩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后又轉(zhuǎn)過頭問林清言：“你覺得呢清言？”
林清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是來折磨他的，他放下手里的書，對著他們說了兩個字，然后起身回了房間。
葉文看著他的背影不確定的問孫浩：“他剛說什么？”
孫浩一臉無辜的看著她：“他說我們無聊?！?p> “又沒說他，他這么生氣干嘛?！?p> “…………”孫浩無語了。
他這老婆，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