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啞巴老范
大家心里都揣著打秋風的如意小算盤,簇擁著老范向大門口的轎車走去。
王老婆子也拄著棍子,搖晃著落在后面。
老范外甥媳婦打開轎車后備箱,老人們圍上去,都看直了眼。
里面是兩箱牛奶、一只帶包裝的道口燒雞和各種餅干和點心。
“乖乖”,張學友的口水幾乎流出來了,“這得吃到啥時候呀?”
顧高兩眼盯著那只道口燒雞,喉嚨里竟發(fā)出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大家一擁而上,爭相幫著老范提著東西,往老范屋里走去。
老范外甥媳婦走進屋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屋里凌亂不堪,還散發(fā)出一股說不出來的什么味兒。
床上的被子褥子也還算干凈,衣柜里四季的衣服胡亂放在一起。
門口的桌子上還放著幾個快壞掉的蘋果,那是王老婆子昨天從集上拾來送給他的。
老范外甥媳婦隨手把那幾個壞蘋果扔了,在屋子里巡視了幾個來回,又敘了一會兒家常話,這才走了。
大家又簇擁著送到大門口,看著小轎車絕塵而去。
再折回到老范屋里,老范一時竟意氣風發(fā)起來。
大家誠心誠意地說了許多恭維話,也都如愿吃到了餅干和點心。
顧高趁著老范不注意,偷偷拿了幾個南瓜餅和綠豆糕裝在兜里。
他留戀著那只道口燒雞,一直忍著口水,坐到開飯時才走。
老周被顧高遺忘在了竹椅上,等到顧高回來盛飯時才發(fā)現(xiàn)。
顧高忙從兜里掏出南瓜餅和綠豆糕,遞到老周手里。
老周勉強吃了幾口,喘著氣感激地說:“好高兒,快盛飯去吧?!?p> ……
任閑吃過晚飯,來院子里走走看看,臨睡前巡視一遍,他心里才踏實些。
張學友端著飯,邊吃邊走到任閑身邊,猶豫著問道:“院長,俺有件事想給您商量商量……”
任閑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啥事?”
“俺想把俺娘接院里住幾天,中不?”
任閑微微一怔,問道:“嗯?”
張學友紅了眼圈說:“俺娘102歲了,俺大哥都走了好些年了……”
他長嘆了一聲,用拿著饃的右手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又說:“前兒回去看俺娘,俺想在她跟前行幾天孝,卻連吃住的地兒都沒有……”
任閑也濕了眼睛,他也聽后張莊的人說過,張學友的大嫂對老人家不好。
唉,102歲的老人了,掰扯著手指頭算算,老人家還能活多少日子?
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想起了自己早已過世的爹娘。
他背轉(zhuǎn)身去說道:“反正恁屋里就恁自個兒,那就接來住段時間吧?!?p> 張學友感動地眼淚都流進碗里了,千恩萬謝了正要走。
任閑又說:“我跟老冷交待下,恁以后就打倆人的飯菜。”
聽了這話,張學友眼淚汪汪的,他本來打算自己每頓少吃幾口,就有老娘的吃食了,省得又被人說道。
等他醒過神來要再向任閑表達感恩之心時,任閑已經(jīng)走了。
老范先給王老婆子盛好了飯,再去盛自己的飯。
他每頓都如此,一瘸一拐地不辭辛勞。
大家原來都不怎么待見老范,如今知道了老范居然在市里還有貴親,剛剛又吃了他的點心,都格外熱情起來。
就連老冷,向來鄙視老范是個啞巴,今晚居然破天荒地沖著老范溫柔地笑了笑。
老范心里慌了,心說事出反常必有妖,結(jié)果一緊張,竟然把稀飯全都盛倒在灶臺上了。
“范大帥”,混子敲著碗調(diào)侃起老范說,“恁如今是皇親顯貴了,咋還喝稀飯吃饃呀?”
大伙都笑了。
老范慌忙重新盛好飯,看著混子正想說點啥。
混子最怕他拿那些啞語轟炸自己,三兩下盛好飯菜,一邊走開,一邊大聲念叨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范他說話……”
老范只好蹣跚著回到王老婆子門上,才一坐下,就從衣兜里掏出幾個老婆餅,又拿出一盒純牛奶,含情脈脈地比劃著遞給王老婆子。
方一梅正好路過,深深地被老范的聰明和深情震憾了。
為什么不是南瓜餅和綠豆糕呢?
不正是老范含蓄、體貼的在說:老婆,餅,晚上喝牛奶不僅養(yǎng)顏,還有助于睡眠嗎?
徐曉風何曾有過這樣的深情和體貼?
一梅吃了老范撒的一大堆狗糧,悵然若失地回到自己屋里發(fā)呆。
從自己的生日、2.14、結(jié)婚紀念日、5.20到農(nóng)歷七月初七……徐曉風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她憤憤地想到:他連個啞巴都不如,自己的待遇竟連王老婆子都比不上!
安然正在樂此不疲地和公孫華的兒子翔翔賽車,花子歡跑著似乎在當裁判。
忽然一陣小孩子的哭聲傳來,方一梅跑出去一看,原來是老冷的孫子大壯打了翔翔。
安然站在一邊若無其事,公孫明正在氣惱地責怪孫子是個二貨。
老冷尷尬地站在那里當解說員。
原來是大壯要騎安然的車,安然也就讓他騎了。誰知翔翔卻很有義氣地不讓大壯騎,去拽大壯的胳膊和腿。
大壯說,關(guān)恁屁事,給了翔翔一拳一腳。
老冷說,人家安然都沒意見,翔翔卻要多管閑事。
公孫明心疼地罵孫子:“恁姓球嗎?打死恁個熊貨不虧!”
一梅默然無語,心里卻別扭。安然性子隨徐曉風,膽小不愛惹事,凡事心字頭上一把刀。
天黑透了,大門上響起葉寶林調(diào)侃誰的聲音:
“喲嗬,大老葛回來了!恁妹子頓頓給恁煮好吃的嗎?都不想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