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雖然回城處在熱帶地區(qū),但半腰之上幾千米之處的夜晚氣溫卻并不高,還濕漉漉、霧蒙蒙的,水汽像要侵入人的毛孔,把那冷灌入體內(nèi)。
幕天鑫和陸綿綿穿得都單薄,幕天鑫身強體壯,這點冷自然不在話下。
可陸綿綿便沒這么幸運了。身上的傷口發(fā)了炎,潰了膿,身體虛得厲害。
剛開始她只是覺得頭有些暈,有些沉,身上很熱,到了夜里,冷風(fēng)呼呼吹,卻又冷起來,但鼻翼間呼出的氣體卻是異常的燙,像要把她整個都灼燒一樣,結(jié)果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熱還是冷。
幕天鑫見陸綿綿的臉潮紅得不正常,渾厚的手掌摸上了她的額頭。
竟然燙得這么厲害。
陸綿綿的視線里,只見幕天鑫找來一些枯干的木材與枯黃的樹葉堆在了一起,成了個圓錐體,然后他拿出槍,對著縫隙打了進去。
她聽見了子彈出膛的巨響與子彈入泥的悶響。
子彈的速度十分快,可以帶來劇烈的摩擦,加上它的熱量帶著硝煙,只是兩發(fā),就有一小團火苗升了起來。
本該是用在罪犯身上的東西,卻被用來升了火。
幕天鑫往火堆里多加了幾根木頭,以保住這個火種。
陸綿綿身上暖和了些,也舒服了很多。
幕天鑫坐在一塊石頭上,時不時添一下火,他的背朝著陸綿綿,說:“為什么不等我回來就自作主張,以身犯險?不是讓你別離開?!?p> “我找過你了,沒聯(lián)系上,而且,陳沖給的時間就那么多,我等不起?!?p>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
“我昨晚受傷了,從醫(yī)院出來時已經(jīng)很晚,王隊邀我在他家暫宿一宿,想到把我再送回民宿多有不便,我就答應(yīng)了下來,”他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頭,“但沒想到偏偏是這個時候出了事?!?p> 聽了幕天鑫的解釋,陸綿綿想起了王小姐那唇紅齒白,瓜子臉上桃花眼的模樣,心里莫名起了別扭,說了句:“王隊和王小姐是把你當(dāng)作了自家人,才會放心地邀你住下?!?p> 幕天鑫的話中沒有提及“王小姐”三個字,從陸綿綿口中突兀地冒出來,讓他頓了會兒,他并不遲鈍,能聽出陸綿綿話里的不滿,但這個也不好解釋。
不好解釋便不繼續(xù)這個話題,他提起了陸綿綿和陳沖遇見之后的事,問她是怎么脫險的。
陳沖的身手他是見過的,陸綿綿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是還打中了他兩槍。
陸綿綿確實一開始便處于下風(fēng),被陳沖壓制得只能防,不能攻,在被陳沖踹倒在地時,她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繼續(xù)打下去,不過,在陳沖沖過來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她吼出了一句話——沐彤彤在我手上,你想不想她活了?
聽到“沐彤彤”三個字,幕天鑫的神色變了變,倏兒緊張起來,只是陸綿綿陷入了膽顫驚心的回憶中,沒有注意到。
“知道為什么我會提到她嗎?”
“為什么?”幕天鑫拿著木棍在火堆里攪和的動作不覺停了下來,竟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他們這些人都臣服于老鷹,在他們心中,老鷹是尊貴的存在,而沐彤彤是老鷹的心頭肉、掌中寶,在他們眼里,自然是同等的尊貴?!标懢d綿緩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悲與涼相互呈現(xiàn)。
她繼續(xù)道:“陳沖知道沐彤彤與莫無凌在一起,也知道我的身手與莫無凌的同出一轍,因此我說沐彤彤在我的手上,他不得不懷疑。”
“所以,你是趁這個片當(dāng)打中了他兩槍?”
陸綿綿輕輕嗯了一聲。
她連發(fā)8彈,命中率是25%,這并不算是一個很好的戰(zhàn)績。
之后,她趁著陳沖吃痛之際直接找了個陡坡滾了下去,腿上的子彈也是滾下去的時候被他打中的。
滾的速度比跑來得快,生還的幾率也大得多。
“你怎么知道沐彤彤是老鷹的掌中寶,陳沖聽到她遇險會分心?”
陸綿綿輕吐出一口濁氣,扯動著臉上的傷口疼起來。
幕天鑫看出陸綿綿不想說,便沒再追問下去。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每次提及沐彤彤這個人,陸綿綿好像就籠罩在了巨大的悲傷中,而那悲傷是不能觸,也不能碰的,一旦觸碰,好像便會引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來。
他想,是因為莫無凌吧。
畢竟能讓兩個女人結(jié)仇的,大抵都是男人。
幕天鑫沒有睡,一直在添著火,以防火熄滅,也在警戒著隨時會出現(xiàn)的危險。
陸綿綿腦袋昏沉,在與他談了幾句話后就受不住睡過去了。
她睡覺不太老實,夢囈了一聲,就不舒服地挪了挪上半身,結(jié)果只是小小的微動卻痛得她“嘶”了一聲,直接醒了過來。
她的后背全是傷口,一動便擦到了,冷汗枕滿了她的額頭。
幕天鑫見了,移到了陸綿綿身旁,竟抓著她受傷較輕的肩頭,將她扶了起來,按進自己的懷里。
濃郁的雄性荷爾蒙充斥著陸綿綿的鼻息,讓她的心跳了跳。
她感到一只有力度的大手壓在了后腦勺,整個人就陷入了溫暖中。
幕天鑫低頭見她久久不睡,微睜著眼,睫毛隨著睜眼閉眼的動作抖動,打下長而厚重的陰影,“想什么?”
“我……”陸綿綿頓了一下,說,“想吃肉?!?p> 幕天鑫放在她后腦勺的手掌壓了壓,她枕的地兒恰好是他受傷的右肩胛,有鈍痛感傳來,但他不吭一聲。
這一夜幕天鑫手掌沒松過力,陸綿綿的頭也未曾從他右肩胛移動過分毫,自然也沒有再擦到過身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