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心
大漢姓王，名世奇，是何獻的救命恩人，也是這家私人醫(yī)院的醫(yī)生。
為人善良風(fēng)趣，風(fēng)評極好，只是有點話癆且過于操心，年近三十還未曾婚配，曾在一次閑聊中透露出對何獻那便宜小姨的好感。
”倘若你能夠多體貼一點，我的小姨哪里會看不上你啊?！?p> 何獻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面前這個憨憨的男人，真的想把手上的那個畸形玩具一把甩到他老實到讓人牙根癢癢的臉上。
“王叔，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王世奇剛想回答說你恢復(fù)的不錯，隨時可以離開。但一看到何獻那張還貼著繃帶、慘兮兮的小臉，他瞬間意識到這孩子已經(jīng)沒有家了。
父親母親都不在了，何以為家？
不過，這孩子還不知道吧，畢竟他還有個那樣的小姨啊。
臉上發(fā)達的肌肉不知怎么的就僵住了，王世奇摸了摸何獻毛茸茸的腦袋，搖了搖頭，并沒有說話。
何獻明顯地感覺到王世奇笑容中一絲勉強，也就很識相地縮進了被窩里，不再言語。
于是，氣氛陷入了莫名的尷尬。
似乎是為了打破沉默，王世奇搬來一張椅子，故作神秘地靠經(jīng)何獻的耳朵。
以為又是什么雞毛蒜皮的“趣事”兒，又加上耳郭上因為王世奇溫熱的呼吸所帶來的瘙癢，何獻下意識地扭開了腦袋。
“吶，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星’嗎？”
星？什么星？是那個“一閃一閃亮晶晶”？
何獻有點莫名其妙，但是看到王世奇臉上那做作的高深莫測的表情，何獻不禁打了個哆嗦，瞬間意識到了那是什么東西。
是“星”，那可以帶給自己帶來無盡可能的“星”！
何獻在這個醫(yī)院生活的的一個月中，何獻也就僅僅知道了“星”的存在，每當他巧妙地將話題轉(zhuǎn)到這方面的時候，那些原本口若懸河的護工護士們突然變了臉色，就好比是被霜打焉癟了的茄子，隨即就更巧妙地岔到了另一個話題。
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了。
看到何獻眼中掩蓋不住的興奮，王世奇得意的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暗自佩服自己果然是帶孩子的高手。
但他明面上還是造作地清了清嗓子，對著滿懷期待的何獻，娓娓道來。
“星，其實就是你自己的心?！?p> “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會在一個特定的時期，感受到一種來自冥冥之中的召喚，這便是星的召喚?！?p> “或許是在白天，或許是在黑夜，可能是在吃飯睡覺，也可能是在發(fā)呆閑逛，那從心中傳來的聲音，你是永遠不可能忽視的?！?p> “當你聽到星的聲音時，你會發(fā)現(xiàn)你擁有許多不可思議的改變，就像是你之前突然變大的力氣，還有當初給你檢查時的我展現(xiàn)出來的能力，都是它們所給予的饋贈?！?p> “你現(xiàn)在最為接近的階段，叫做‘感星’，能夠感知到星對你的私語，就代表著你已經(jīng)到達‘感性星’了。在此期間，你的身體素質(zhì)會急速地變強，你看看那些醫(yī)院里的護工，他們便就是處于這個階段?！?p> 一想到自己將會變成一個不足一米五的肌肉怪物，何獻的審美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而王世奇并未注意到何獻扭曲的小臉，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感星’之上的階段，或者說是境界，叫做‘觀星’。處于這個境界的人會在自己的心中看到眷顧于自己的星的影像，部分的人會覺醒某些獨特的能力。拿我來說，我就覺醒了名為‘樹眷’的能力，可以隨意地將自己地任何一個部位樹化，并且擁有極強的活性與感知力，就像是我上次給你治療時，我就是利用了我的異能，嘿嘿，叔叔厲害吧?！?p> 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在何獻眼里，就像是個在向同伴炫耀自己昂貴的玩具的小孩子。
不過，這“玩具”對于現(xiàn)在地何獻，的確是個致命的誘惑。
沒有在意何獻的白眼，王世奇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那響亮至極的聲音讓何獻想起了街頭小販吆喝著的所謂“包甜包熟”的西瓜。
不過，這個是真的熟透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在你達到‘觀星’的時候，你將會擁有內(nèi)視的能力，當你冥想的時候你可以看見自己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組織，還有你心臟中的星?！?p> “在此基礎(chǔ)上，你將會看見這個世界最偉大也最殘酷的力量?！?p> “我們?nèi)祟惙Q之為，元力?！?p> “這是來自眾星的力量，當你可以體察內(nèi)心的時，便可以感覺到彌漫在每一寸空間里的元力?！?p> “擁有那些特異能力的人，便可以借此滋養(yǎng)自己的‘星’，以達到更高的境界，去強化開發(fā)自己的能力。”
“他們，便就是我們所謂的‘超凡者’，我，你的小姨，還有你的父母，都是真正的超凡者?！?p> 相比于此時何獻表現(xiàn)出的憧憬，王世奇卻沒了之前的跳脫，接下來的話語中也是多了些許沉郁。
“不過，畢竟只有極少極少的人可以擁有那份偏愛?！?p> “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被星拋棄的了的‘廢物’，就像他們一樣，”
指了指門外匆匆走過的壯實的護士，王世奇不帶感情地說出來下面的略顯殘酷的話。
“他們，就是‘星’拋棄的人，沒有了天賦，他們將永遠停留在‘觀星’的境界?！?p> “盡管他們能夠感受到元力的存在，甚至能夠吸收它們，但是，它們身體中的‘星’，是死的?！?p> “所以，他們只能將勉強吸納的元力全部都融進了自己的的每一個細胞，為了變強去壓榨自己的為數(shù)不多的的天賦，與生命。”
“不過，這個過程伴隨著極致的痛苦，比你當初受到的痛苦要超過十倍百倍?！?p> “盡管有的可能性他們會在后天開發(fā)出自己的能力，但是，這種可能性近乎為零。”
“那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很蠢？很傻？”
話鋒一轉(zhuǎn)，王世奇平淡地向著何獻拋出了個看似理所當然的問題，不過那不知何時銳利起來的眼神卻在彰示著這個男人內(nèi)心四起的波瀾。
何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隨后便低下了自己的腦袋。
而王世奇卻好像是松了口氣，摸了摸何獻的腦袋，何獻詫異的向上看了看，大漢黝黑的面龐上分明出現(xiàn)了濃濃的，悲傷。
“對，他們是很傻很蠢，他們確實都是腦袋被肌肉填滿了的笨蛋?！?p> “但他們，也確實是最聰明的人啊?！?p> “一開始，他們同你這么大的時候，也都擁有著對力量的渴望以及對自己的無比自信?！?p> “但是，當他們長大后，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天賦，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永遠是一片黯淡的時候，他們是會會抱怨，會失望，會痛苦，甚至?xí)窟罂薜??！?p> “但是，你以為他們就會這樣沉淪下去嗎？”
“不，不會的。”
“在一切回歸平靜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會也安靜下來，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來自自己和外界的雙重壓力”
“他們的心中雖然沒了‘星’，但是，他們還有信念?！?p> “孩子，你知道這信念是什么啊嗎？”
搖了搖頭，何獻屏住呼吸，等待著王世奇的回應(yīng)。但是看到王世奇毫不猶豫地指向自己的時候，何獻一時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我？”
“對，是你，是你們這些人族未來的希望?！?p> “他們?yōu)榱四銈?，為了我們?nèi)俗逦磥淼南Ｍ?，在萬族戰(zhàn)場的一線奮力拼搏，縱使身隕也在所不惜?！?p> “想想你周圍的那些護工護士們，他們哪個不是折腰斷腿？但他們又有哪個露出一點愁容的？”
“他們啊，一直都在跟從著自己的心啊?！?p> “你說，他們是不是很笨？但是不是也很聰明，連他媽的大局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p> 摸了一把臉，王世奇又露出了先前憨厚的笑容，似乎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但是何獻內(nèi)心卻是五味雜陳。
或許，這是個刺激的世界；但是，這并不是游戲啊。
何獻看著面前這個眼角泛紅的壯漢，剛要說什么，但卻被大漢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一把摁在了枕頭上。
“孩子，我不需要你得到什么結(jié)論，也不需要你給我什么保證，我只希望你能夠跟從你自己的內(nèi)心，這就夠了?！?p> “對，是心，而不是星?！?p> 說罷，又狠狠了擼了一把何獻手感極好的腦袋，便衣角帶風(fēng)地離開了房間。
徒留何獻一人在默默地回味。
“這個哈士奇，下手真的是沒輕沒重的?！?p> “不過，姑且先謝謝你吧，畢竟，你是在這個世界的第一位老師啊?！?p> “謝謝了?！?p> 屋外，某個情緒還未平息的男人靠在雪白的墻壁上，仰著腦袋生怕晃落充滿眼眶的液體。
摸了摸眼睛，模糊的視野里似乎出現(xiàn)了那些個曾經(jīng)鮮活地身影，那些有時吊兒郎當?shù)袝r卻無比可靠的身影，那些有時滿嘴芬芳但有時卻無比剛強的身影。
男人嘴角帶笑地低語道：
“唉，我還是想你們了啊?！?p> “我的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