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守，到白頭。
天池，瀑布，積雪，林海等等奇特精致，匯聚一處。
北燕，白頭山。
*
白山鎮(zhèn)，地方偏遠，人煙稀少。原本這里就是一個十分平凡的小鎮(zhèn)?？墒墙┠陙?，來往之人卻是逐漸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究其真正原因，便是多年之前，白頭山之顛居住了一位奇人，不僅文采十分不凡，武略更是盛傳。因而吸引無數(shù)之人慕名前來此地，想要招攬于他?？墒菬o論所來之人身份是有多么不凡，他都好似半點不為所動。依舊頂著暴雪風寒，繼續(xù)孤僻居于山巔。
就算如此，前來之人依舊沒有絲毫減少，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前來之人反而卻是越來越多。
因此，山腳之下的白山鎮(zhèn)，也是因此受益，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更有甚者，將他之才華與南楚敷文書院的余慕白相提并論，編成了一句幾分順口之言。卻是無人能夠料到，這一句有些玩笑的話語，很快便被眾人爭相瘋傳，從而引得天下震動。
“南慕白，北月落?！?p> “二得其一，可安天下?！?p> *
“醒了？”
老者的面孔顯得很是蒼老，他的一雙眼睛有些深邃，望著于他眼前躺在床上剛剛睜眼的男子，開口說道。
“這是哪里？”
蘇離的腦袋有些發(fā)懵，眼睛緩緩轉(zhuǎn)動，打量著周圍一切。望著眼前之人，略有幾分奇怪的問道。
他尚且記得大軍圍剿，他和小落二人只能無奈縱馬投江。如今看來，顯然已經(jīng)得救。只是，此處又是什么地方？
“船上。”
老者笑著向他說道，只是他的臉上笑容并不好看。
“船上？”
蘇離微微皺著眉頭，忽然好似想到什么，掙扎著想要起身。
“千萬別動?！?p> “你的身上到處是傷?！?p> “還沒有完全恢復?！?p> 老者伸出手來按住他的肩膀，阻止著他想要起身。
“不行，夕月，小落？”
“他們怎樣？”
蘇離強忍著身上傷痛，不顧老者勸阻，仍然掙扎想要起身。
“他們很好，無需擔心?！?p> 老者好似知道他的心中所想，淡淡開口向他說道。
“可是......”
“公子?！?p> “你可終于醒了？”
蘇離剛要繼續(xù)說話，卻是忽然聽見小落幾分興奮的聲音傳來。
“小落？”
目光望向小落，蘇離將心徹底放下，沒事便好。
“公子，你已經(jīng)整整昏迷十天?！?p> “可是擔心死我了?！?p> 小落在床頭坐了下來，目光看著蘇離，臉上很是興奮。之前時日，他還十分擔心公子，不知道他究竟何時能夠醒來。如今，他心中的石頭，總算可以放下。
“小落，夕月？”
蘇離伸出手來緊緊抓住小落袖袍，開口向他問道。他的手微微顫抖，明顯可見十分緊張。
“對不起，公子?！?p> “小落擅自做主，已將郡主火化?！?p> 小落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出去。沒過多久，他便抱著一個金斗甕再次返回。
“公子?！?p> 小落輕輕將她放在床頭，開口說道。
“嗯。”
“小落，你做得很好?！?p> 蘇離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于她。他的眼角之處，眼淚半點不受控制，一滴一滴向下滑落。
“夕月，對不起?！?p> 蘇離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口中一直道歉。她的最后一程，他竟然不能親自相送。
他所虧欠于她的，太多太多。
恐怕，下輩子也是償還不清。
*
海風陣陣吹來，令他長發(fā)飛舞。
蘇離站在船頭，望向一眼不見邊際的深藍海面。
“老伯，之前可曾從軍？”
蘇離偏過頭來，開口向他問道。
連續(xù)幾日海上航行，他已經(jīng)知曉他們此番行程的目的地便是北燕。老伯姓趙，是一個海商，常年海上跑船，往返于南楚與北燕兩國。
“嘿嘿。”
“你是如何得知？”
老者聞言面色猛然一變，卻是瞬間恢復常態(tài)。他也有些好奇，于是開口向他問道。
“其實不難發(fā)現(xiàn)?！?p> “老伯雖然年邁，可是舉手投足之間，卻是盡顯英武之氣?！?p> “虎口老繭，也是常年手握長槍所致。”
“更何況，老伯不經(jīng)意之間，身上依稀透著一絲殺氣?！?p> 蘇離聞言，一一向他敘說。他本就出身軍伍，能夠深刻感覺得到，老者不但曾經(jīng)從軍，而且定然不是出自普通軍營。他有一種感覺，老者服役之處，應該并不次于先鋒黑營。
這一股殺氣，應該歷經(jīng)過無數(shù)戰(zhàn)陣，應該沾染過無數(shù)亡魂，所以才會直到現(xiàn)在依舊磨滅不掉。
“呵呵?！?p> “都是往事，不提也罷。”
“還是說說你吧？”
老者似乎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之上繼續(xù)多做糾纏，于是很快轉(zhuǎn)移話題。
“我？”
“呵呵?！?p> “如今的我，無家可歸?！?p> “不過孤魂野鬼一個?！?p> 蘇離聞言，有些自嘲說道。他所在乎之人，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無論走到哪里，那里都是一片腥風血雨。雖然南楚之事，與他并無多大關(guān)系，可是，孫夕月之死，依舊令他久久不能釋懷。那一支箭，她為救他擋下，令他心中無比愧疚。
“孩子?！?p> “一切都會過去?！?p> “至少，你還活著。”
老者并未多說什么，搖了搖頭，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老者顯得很是奇怪，蘇離心中隱隱猜測，他并不僅僅是一個普通海商那么簡單。否則，又是如何能夠救下他們？又是如何能夠通過南楚邊境重重圍堵盤查？從而逃出生天，船只順江入海？此時此刻，已然海闊憑魚躍？
雖然滿是疑問，可是老者刻意避開絲毫不答，他也很是無可奈何。
看來，心中疑問，只能暫時拋向腦后。
“是啊，我的確還活著?！?p> 蘇離的目光看向遠處，大海依舊波濤洶涌。
他的腦海之中，浮現(xiàn)老師諄諄教誨于他的身影，浮現(xiàn)妻子細心照料于他的身影。
好似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在天安好?！?p> *
三月的白頭山，依舊白雪皚皚。
踩在其上，發(fā)出咯吱咯吱一般響聲。
山巔，一座簡易的木屋，已被大雪覆蓋。
“公子?！?p> “回去吧?！?p> 小落望著眼前身影，開口向他勸道。公子每日午后皆會站在此處許久，如此習慣已經(jīng)多年。
此時，公子已經(jīng)站在這里足足兩個時辰，山頂之處，本就風大。
他的心中很是擔心公子身體。
寒風呼嘯，如何能夠承受得??？
“無需擔心我，你先回去。”
“我再多陪她一會?！?p> 蘇離聞言，搖了搖頭，卻是并未轉(zhuǎn)過身來。
他的身前，有著一座墳墓。
墓碑之上，是他親筆所書。
“亡妻蘇孫氏夕月之墓。”
過了許久，蘇離轉(zhuǎn)過身來，踩著過膝大雪，緩緩向著木屋走去。
他的臉上，戴著半邊面具，一雙眼睛，透著幾分深邃。他的鬢角，微微有些泛白。
遠遠望去，他好像真的老了許多。
今年，他已二十余四。
八年過去，青春已經(jīng)不在。
只余下幾許滄桑......
今日的他，名字不叫蘇離，而是喚作月落。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