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這天,瀝山的天空分外地陰沉,烏黑的云層一團一團地堆起來,狂風(fēng)如鬼魅一般將積壓的戾氣傾瀉而出,穆誠坐在高大駿馬上,身后跟著千軍萬馬,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狠厲。
正如商濟所料,穆榮從來不是寬宏大度之輩,殺了送信的使者,并揚言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或許他只有這次機會,不容許有任何閃失,盡管十萬大軍剩下一半,盡管洛陽已經(jīng)被包圍,盡管林羅國已經(jīng)和隨州起了沖突,這場戰(zhàn)役只有輸和贏,沒有平手,他從來不相信人,也從來不會示弱。
“三哥,你當真棄江山安危于不顧,非要與我一戰(zhàn)?”穆誠沉聲問道。
穆榮冷笑:“笑話,一個謀逆之人還敢談條件,我乃父皇欽定繼位者,奉遺明追拿叛賊天經(jīng)地義,穆誠,受死吧!”
“哈哈哈哈,好,這偷來的江山我看你要不要得起?既然”
兩軍旗幟迎風(fēng)飛揚,號角聲響徹天際,穆誠提起手中的青鳴劍飛身朝穆榮刺去,招式較之前狠戾毒辣,直擊他的胸口。穆榮緊接著一個翻身,快速飛出銀雪玉扇,旋轉(zhuǎn)著的刀刃寒氣逼人,直直地朝穆誠的腰間劃過,堅韌的軟甲猶如一道墻壁,將冰冷的刀光擋在門外。
一聲令下,眾將士都緊隨其后,手里執(zhí)著長矛和堅盾,口中高聲吶喊,奮力朝對方攻去,這片嗜血的土地因欲望變得分外炙熱。
又一個夜幕降臨,炮聲轟鳴,硝煙彌漫,戰(zhàn)火點亮了漆黑的天空,穆誠的軍隊猶如猛虎下山,一個個吶喊著殺入敵軍陣營,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長久地憋著一口氣,想要盡情地釋放出來。既然非要一決高下,那么就誓死奉陪到底,這是穆誠大戰(zhàn)前夕給全軍下的命令。
旌旗獵獵,戰(zhàn)鼓雷鳴,兵峰所指,所向披靡,數(shù)萬支利箭從空中穿梭,劃出一道道不計其數(shù)的金色裂痕,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亂箭穿透的尸體遍地都是,所有將士都殺紅了眼,早已忘卻了滿身的傷痕和刺骨的寒氣。
“小心!”突然一支利箭從暗處射出,正朝向前方浴血奮戰(zhàn)的商濟背后,混亂之中,凝香正巧瞥見,連忙一個轉(zhuǎn)身用腳踢去,不想自己側(cè)身卻被長矛刺中,幸好她反應(yīng)及時,一個回旋鞭將那人卷起重重地拋了出去。那長矛正好刺中先前的傷口,雖然傷口不深,但是卻勾起前傷,委實疼痛萬分。
不過此時卻顧不得許多,穆誠已經(jīng)帶著人馬去追尋穆榮的殘兵,快速地解決完這邊的敵人,連忙和商濟騎馬往那片樹林處跑去。
“投降吧!你已經(jīng)窮途末路了!”長劍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滑落,穆誠捂住手臂上的傷口,朝著被團團圍住的穆榮冷聲道。
穆榮靠在高大的枯樹上,腹部的鮮血早已浸濕了他的衣衫,他費力地脫下頭盔,顯得有些狼狽,不過那自負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俺赏鯏】埽獨⒕涂禳c,穆誠,沒想到你耍起詐來,一點也不遜色,跟我一直耗著,暗自積蓄實力,看來我沒有小看你,早知就該早點動手,以絕后患!”
“我根本沒想殺你,要不是你起疑心,步步緊逼,我也不至于費盡心思自保。還有你什么時候把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你配做一個好皇帝嗎?”
“哈哈哈哈,我不配,那你就配嗎?不過給我說你不想爭奪皇位,這么多年暗中收買人心,擴充實力,你做得夠多的???多到父皇都為了你改立太子。要不是我查出端倪,先下手為強,怎么死的還不知道!還假惺惺地說什么休戰(zhàn),你這大仁大義的清高,少他媽給我裝蒜!咳咳咳。。。?!蹦聵s吐出一口鮮血,緊緊撐住手中的扇柄,才沒有一下子倒下。
“穆誠,不要跟他廢話,一劍殺了他!”凝香著急地高聲喊道。
商濟直接一劍朝他刺去,穆誠連忙用劍擋開,拉住他的胳膊沉聲道:“商濟,且放他一條生路!”
“為什么,他當年害得我商家?guī)资畻l人命,之前又如此欺凌我二人,現(xiàn)在更是想要置我們于死地!不殺了他,怎么除后患!”商濟憤然道。
“對啊,不殺了我,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呵呵呵呵,商家,那可真是該死,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死的又多冤!哈哈哈哈哈哈。。。。。。?!?p> “讓開。。。。。。。。。。。。。。”商濟一把推開穆誠,就要用長劍直刺穆榮的胸膛。
這時,樹林暗處飛來數(shù)支飛鏢,穆誠等人連忙閃開,接著就是一陣煙霧,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枯樹下已空無一人,穆榮竟然逃跑了。。。。。。。。
“給我追!”商濟想要飛身往樹林深處追去,穆誠連忙攔下他。“商濟,別追了,這明顯是有人救走了?!?p> 商濟一把掐住穆誠的脖子,眼神中從未有過的怒火,“穆誠,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對敵人仁慈是兵家大忌,你這么折騰到底圖什么?”
“商濟,你干什么?快放手!”凝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懵了,看著商濟死命地掐著穆誠,才回過神來,連忙過來想要拉開他倆。
“走開!”
凝香一個踉蹌碰到在枯樹上,正好撞到剛才的傷口,頓時疼得跪了下來。
“你先松開,凝香受傷了!”
商濟連忙松開了手,兩人將凝香慢慢地扶起來,看見她側(cè)腰的衣衫已經(jīng)染紅,小臉煞白疼得直冒冷汗。
商濟連忙將懷中的止血丹給她服下,穆誠抱起她趕忙回到了大營。戰(zhàn)后的瀝山一片狼藉,士兵們傷得傷、殘得殘,隨軍的醫(yī)官忙得不可開交。
“等等!”商濟連忙止住穆誠想要脫掉衣衫的手,從手中搶過他的紗布和傷藥。
“怎么了,要趕快給她止血,她都快要昏迷了!”穆誠不解地望著他。
“穆誠,你還有沒有一點自覺,你都是成了親的人了,怎么可以碰其她女子,你有想過兮兒嗎?”商濟氣憤地朝他吼道。
“女子?這一身鎧甲我險些都忘記了,那怎么辦?這醫(yī)官也是男的啊,要不你來好了,反正你也沒有成親,快些給她包扎好,這還有很多事情須處理,我先去召集余下的將士?!?p> 穆誠丟下這句話就趕忙出了營帳,雖然放了穆榮一條生路,也得追尋他的蹤跡,至于為什么最終有些猶豫,或許自己還是做不到趕盡殺絕,穆榮縱然狡詐狠厲,自負驕傲,也并不是一無是處之人,不然不可能朝中還有那么多人擁護于他,況且隨州之危還未解除,此時不宜過多糾纏。
“喂。。。。。?!鄙虧欀碱^,無奈地將她的鎧甲取下,小心地把傷藥敷在她的腰間,用白色的紗布給她纏好,似乎手法過于粗重,凝香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痛。
“真是自找麻煩!”
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凝香說的?商濟又喚了醫(yī)官給自己包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也很多,這會兒才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隱隱的不安感始終扎在心頭,穆榮說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穆榮故意陷害,還能是什么?背后難道還有什么隱情?
夜已深,士兵們在營地駐扎休息,通共還余下四萬精兵,而一切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凝香還未醒?”穆誠從帳外走了進來,見凝香還未醒來,而商濟疲倦地靠在軟墊上假寐。
“現(xiàn)如何打算?”商濟抬眼問道。
“留下一萬將士駐守冀州,明日一早再去隨州,本想休養(yǎng)生息幾日,但是墨深傳信說他們已經(jīng)交戰(zhàn),穆榮敗走的消息一旦傳出,還不知會怎樣?”穆誠也靠在軟墊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說吧,為什么要手下留情?”商濟冷然道,拽起穆誠直直地瞪著他。
“你小聲一點,先放開,讓我休息一會兒!”
商濟才發(fā)現(xiàn)穆誠手臂上的傷并未包扎,干涸的血跡已經(jīng)結(jié)痂,滿臉盡是戰(zhàn)后的滄桑,連忙喚了醫(yī)官過來幫他包扎。
“穆榮雖然戰(zhàn)敗,根基還是很深,我們雖然是為了自保,不得不起兵反抗,可在世人眼里,我們始終是始作俑者。老百姓雖不關(guān)心誰執(zhí)掌權(quán)位,但能求一個安穩(wěn)生活是根本,不管我們最后是輸是贏,終將失得民心!我不殺他,一是不想挑起更大的爭端,二是此時不是最好的時機,三是終究無法做到斬草除根。還記得我們最初的夙愿嗎?不是為了爭個你死我活,而是為了更好地造福天下!”
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發(fā)覺他的顧慮越來越多,身上的枷鎖也越來越重,但是他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xù)前行。他答應(yīng)芫兮要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卻遲遲做不到,他想要保天下安穩(wěn),百姓安居樂業(yè),可是越來越偏離,他不愿繼續(xù)纏斗下去,自己雖然打贏了,可這萬里的江山又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