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屋外的芭蕉葉被風浪不斷翻卷著,芫兮走進房門,脫下了身上的銀狐淸裘披風掛在橫木架上,一雙柔軟的小手冷得通紅。
“凍著了吧!他們回來了嗎?”
穆誠拉過她的手在胸口捂了一會兒,又將桌上的熱茶倒了一杯,急切地等待回答。
芫兮瞪了他一眼,既然十分擔心,就該好好說話,幸好師傅將凝香帶了回來,也不知和她說了什么,居然答應回林羅國了。穆誠也沒有想到她會跑出去,畢竟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吵著吵著就過去了,凝香雖然愛吵鬧纏人,但是心里還是明白的,道理自己理透了就沒事了。
“回來了,師傅說明日就回洛陽,凝香也答應回林羅國了,我們成親之后就回去。”
穆誠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沒想到商濟挺厲害的,那我們明日就出發(fā)回阜城,我都快等不及了?!闭f著就向她的小臉親去。
芫兮一把推開他的頭,嚴肅地說道:“如果這一路你還和凝香吵,那我就不去了?!?p> “怎么了,寶貝兒?還有這跟她有什么關系?”穆誠著急地將她摟了過來,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阿誠,凝香是我們的朋友,以后不可以對她那么兇,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內心非常柔軟,也十分在乎我們,才會一直舍不得離開?!?p> “我習慣了。。。。?!蹦抡\將頭耷在她的肩膀上,嗅了嗅耳邊的秀發(fā),低聲嘟囔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多管閑事了,她吵就讓她自己吵去!”
“我是這個意思嗎?”芫兮白了他一眼,她知道穆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特別珍惜愛護身邊之人,這點跟她一樣。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很奇妙,不管以什么樣的方式出現(xiàn),當歲月沉淀之后,就再也舍不得辜負了。
只是芫兮和穆誠都多慮了,第二日清早,凝香就高高興興地蹦跶到他們面前,仿佛昨天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粗抡\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態(tài),芫兮就跟泄了氣的皮囊一樣,原本她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來緩和緩和兩人的關系,現(xiàn)在倒顯得多余了。
一行人送走了商濟,說是送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大家都沉默不語。穆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萬事小心,芫兮眼淚汪汪地望著他硬是沒說出一個字,反而凝香笑盈盈地看著他,握著他的手久久不放,真心誠意地說道:“恩人,真的謝謝您,我會好好聽您的話,您多保重!”
聽說穆榮已經(jīng)聯(lián)合一干臣子,彈劾穆誠不按期歸返朝政,冀州防疫出現(xiàn)命案,又有幕后操縱水路貨運,枉顧國法販賣武器,等等一系列罪狀,逼迫圣上廢其王位,秉公執(zhí)法。
原本穆榮不屑于這一套,憑他多年在朝的根基,想要皇位輕而易舉,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過穆誠有句話倒是提醒了他,凡事都得師出有名,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況且他還有顧忌之人。
他有些后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還是心太軟又或者沒有太在意,才讓穆誠有了些根基,本來想放他一條生路,不巧露了光芒又礙了他的眼,他怎么會給自己留下隱患?
這一切穆誠都知道,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要做好背水一戰(zhàn)的準備,不過目前他的心思可都放在大婚之上。
阜城是一座邊城,也是一座玉城,以盛產玉石為主,后來又通了要道,成了絲綢之鄉(xiāng),瓜果之地。阜城人與中原人長相、衣飾有些不同,他們身材高大、五官分明,永遠都洋溢著一張笑臉,熱情爽朗、十分好客。
一行人走了兩日,終于到達了阜城。巨石聳立的城門直入云霄,上面雕刻著龍飛鳳舞的文字,還有一些是芫兮不認識的,不光是城門,城內每個地方都寫有兩種文字。
芫兮坐在馬車上,瞧見街道兩旁站著很多老百姓,男的頭上帶著花帽,女的戴著頭紗,身著艷麗的服飾,見到他們進城都右手放在胸口,上身前傾熱情地行禮,口里呼喊著她聽不懂的話。
“阿誠,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穆誠一邊隔著車窗和他們揮手示意,一邊笑著說道:“他們這是在歡迎我們呢!”隨后又向他們大聲地說一句什么,街上的人群即刻沸騰了起來,有的人大聲地唱起了歌,有的人即興跳起了舞。
這里家家戶戶門窗上都挑著一條繡著飛鳥圖案的彩帶,隨風飄舞如同天上的彩虹一般。芫兮被眼前的畫面深深地吸引著,沒想到這邊塞之地竟如此特別,連日來的疲憊和擔憂都被這種灼熱的氣氛融化了。
馬車在一座高大的城堡前停下,這里的房子幾乎都是用石頭造的,墻外雕刻著各種栩栩如生的浮雕,圓拱形的房頂上和墻壁四周都畫著奇特的壁畫,地上鋪著五彩的地毯。
芫兮走進屋內,正為墻上的壁畫感到震撼,就看見榻上擺著一套素色彩紋衣裳,上面放著一頂白羽花帽,帽身用彩金線繡著花紋,前沿鑲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白玉,周圍墜著五色串珠,甚是好看。
她拿起帽子仔細欣賞起上面的圖案,這與中原很是不同,幾條不規(guī)則的線條隨意交織著,又似飛鳥,又似走獸,少了些委婉,多了些灑脫。
“我們先去溫池泡泡,再換上這里的服飾,等會兒帶你出去轉轉?!?p> “這里也有溫泉?”芫兮好奇道。
“恩,確切地說應該是藥池,走,我?guī)闳ィ 蹦抡\牽著她往屋后的石門走去。
這是一間寬闊的石屋,但是房屋上方的穹頂卻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見藍藍的天空和白色的云,屋內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圍成了幾個水池,石壁上鑲嵌著數(shù)顆夜明珠,凹槽處擱著銅爐香薰,每個水池的顏色都不一樣,正熱氣騰騰地四處彌漫著煙霧。
“這個挺特別的,每個藥池有什么不一樣嗎?”
“以后你就知道了?!?p> 不知穆誠什么時候衣服已經(jīng)全部脫掉,走上前幫她把頭發(fā)散開,又伸手去解她的衣帶,呼呼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惹得芫兮脖子緋紅。她連忙抓住穆誠的手指,低聲說道:“要不你先,我等一會兒。”
穆誠笑著將她的手拿開,一邊替她將頭發(fā)撩到左側,一邊褪下她的衣衫,在耳邊輕聲地說道:“你放心,我不干壞事,明日就要大婚了,累壞了你可怎么辦?”
說完,抱起她朝最左邊的淺藍色池子走去,水霧中帶著薄荷的香味,讓人一下子清爽不少,穆誠用手輕輕地捏著她的雙肩,幫她舒緩著這一路勞頓。
芫兮舒服地仰在水池邊,閉著雙眼享受著這旎人的溫度,忽然感覺唇上一軟,她猛然睜開眼,阻止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變成了一聲聲曖昧的呻吟。
“等等,阿誠,停下!”芫兮輕輕揪住他的頭發(fā),只覺得水池的溫度陡然升高了很多,燙得她全身痙攣。
穆誠狠狠地在她胸口吻下痕跡,摟著她氣喘吁吁地說道:“真是要命,呼,現(xiàn)在就上去吧,我怕對自己沒有信心?!?p> 任由他抱著自己進了屋,用毛巾擦干了頭發(fā),又為她穿上了衣服,佩戴好了花帽,芫兮從鏡中看到不一樣的自己才回過神來,一身素色冰綢筒裙,衣襟,袖口和裙邊處都用彩金線繡著各式圖紋,腰間系著一條彩金玉帶,上身穿著一件湖藍色鑲領銀白笛子繡金花紋對襟比甲,猶如高山上的靜雪一般清塵脫俗。
而穆誠也換上了鎏金鑲領白底水紋上衣,下身著暗藍色闊腿長褲,外面套著一件同色金絲刺繡云紋坎肩,腰上同樣系著彩金玉帶,只是花紋略有不同,頭上著一頂四瓣拼接素色花帽,少了一些富貴繁華之色,多了一份清逸高潔之風,卻又不失爽朗豪邁之氣。
兩人換好衣服來到了主殿,那里早有一干人在安靜地等待著,見他二人進來,都齊齊跪下行禮。
“請睿王、睿王妃安!”
穆誠笑著說道:“大家不必拘束,還是按照以前一樣,行這里的禮節(jié)就可以了?!彪S后又拉著芫兮的手走到他們面前,一一介紹認識。
“墨深他們你都熟悉了,這位是阜城的駐城將軍,莫德烈莫將軍;這位是他的兒子莫多圖?!?p> 穆誠拍著一位高大魁梧,身穿盔甲的偉岸男子向她介紹道,旁邊還站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俊眉星眼、英氣逼人。
“這位是阜城的城主巴赫,軍師齊渭?!?p> 芫兮看著眼前兩位男子,左邊的沉穩(wěn)大氣、右邊的和善可親。她都一一微笑著向他們行了禮。
還有一些昔日的將士、城內的官僚等數(shù)位好友,都一一分別見過。穆誠打算戌時在城堡里設宴,好好和久別的朋友們敘敘舊。
待諸人都一一散去,穆誠拉著芫兮騎上一匹赤金馬,帶著她領略著這不一樣的邊塞風光。茫茫的大草原上,一條碧清的大河蜿蜒流過,河邊種滿了一排排胡楊樹,擋住了塞外流經(jīng)的風沙,背后一座座連綿不絕的高山,山頂上白雪皚皚,溫暖的陽光照在雪山上,如一塊晶瑩的碩大玉石鑲在其中。
芫兮覺得這里的空氣都散發(fā)一股醉人的味道,如同天山雪水釀造的烈酒一般,清冽而動人,讓她為之漸漸地著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