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一聲,頓時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這時,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撥開人群走了過來,只見他面若桃李,眼似水杏,烏發(fā)束著白玉絲帶,一襲紅衣勝火,就像是高山雪士下綻放的曼珠沙華。
“哪來的臭小子,也不打聽打聽爺是什么?”
還未待那滿臉橫肉的男子說完,那少年飛起一腳直接踹向那男子胸口,那男子仗著身強力壯,不過后退了數(shù)步。
那男子嘲笑道:“哼,娘們似的,不過給爺撓撓癢,今日就讓你長長見識,都給老子上?!?p> 說著,七八個粗壯男子同時向那紅衣少年掄了過來,人群見狀都逃似的散開了。
那紅衣男子仰身用銀光劍作勢一擋,左手撐地一個旋身,飛腳朝后面的膝蓋踢去,后面的彪形大漢一下子跪倒在地。那少年趁機一躍而起,飛出重圍。
站在香料鋪門口的芫兮向那邊看去,見那兩個少年縮在角落,生怕刀棍不長眼似的,她心生不忍,想要過去將他二人拉過來。
她剛抬起頭望向穆誠,穆誠的目光就接了下來,微笑著說道:“乖乖站在這里,等我回來?!?p> “恩,小心!”芫兮應道。
那香料鋪掌柜見此,急忙阻止道:“兩位貴客,千萬別去,那幾個人是黑風寨的,小心惹禍上身!”
“黑風寨?”穆誠眉頭一皺。
“兩位怕是外鄉(xiāng)人吧?”那掌柜臉色微變,左右瞅了瞅,遂悄聲道,“這黑風寨平日橫行霸道慣了,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沒事還找事呢,這兩小子算是拔了老虎牙了;再則連日大雨,洪水沖了附近幾個鄉(xiāng)鎮(zhèn),這黑風寨更是趁機作亂。這不,冀州城的難民越來越多了?!?p> “官府不管嗎?”芫兮好奇道。
“官府?”那掌柜聲音更低了?!澳鼙犚恢谎坶]一只眼就算好的了。”
穆誠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拍了拍芫兮的手背,讓她安心等著。
“哎,這位爺。。?!蹦钦乒褚娔抡\不管不顧地往那邊走去,連連嘆息。
芫兮也有些緊張,自從穆誠解釋了為何要早早送她去阜城,又說了目前洛陽的局勢以及自己的打算,她稍稍平靜的心又懸了起來。
趁紅衣少年與那群大漢周旋,穆誠瞬間抓起角落里的二人,一個飛身落在鋪子門口,待放下那兩個少年,又一個翻身朝廝殺的人群奔去。
那兩個少年才回過神來,見芫兮手里拿著糕點,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芫兮將糕點放在他們的懷里,微笑道:“給,吃吧!”
那高個子少年從紙袋里拿出一塊放進矮個子嘴里,然后自己也拿起一塊狼吐虎咽起來。
“你們是親兄弟嗎?家鄉(xiāng)也遭了大水嗎?”芫兮看著眼前面黃肌瘦的二人,也不知他們遭了多少罪?
那高個子盯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悶聲吃糕點,倒是那矮個子雖怯生生的,卻一直看著她。
“我們是親兄弟,這是我哥哥。姐姐,你真漂亮!”
芫兮聽了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家鄉(xiāng)水災嚴重嗎?你們的父母呢?”
那矮個子聽了這話,瞬間紅了眼眶,捏著糕點的手也顫抖起來。那高個子連忙將他摟在懷里,輕聲哄道:“弟弟,別怕,哥哥在這兒,別怕?!?p> “怎么了?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傷心了?!避举庖娏?,心下著急,暗悔自己說錯了話,這兩兄弟一定是經(jīng)歷了重要的變故,她有些手足無措,只能靜靜地坐在他們身邊。
“啊。。。。。?!边h處傳來一聲慘叫,穆誠將為首的那個禿頭男子踩在腳下,厲聲喝道:“轉告你們寨主,最好奉公守法,安分守己,否則就是滅頂之災,快滾!”
“是,是。”那男子帶著傷痕,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穆誠呼了一口氣,看來這冀州城不是那么簡單。
“大俠,等等,大俠。。。?!?p> 穆誠回過頭,只見剛剛那紅衣少年喘著氣跑了過來。
“大俠,剛剛多謝相助!”那少年抱拳道,佩服之色溢于言表。
“不必!”穆誠看了他一眼,直接往香料鋪走去。
“這么冷淡?”那少年嘟囔了一句,遠遠地跟著他。
芫兮見穆誠走了過來,連忙跑過去抱住他,緊張地說道:“怎么樣,沒受傷吧?”
別擔心,沒有,那兩個人呢?”穆誠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問道。
芫兮指著香料鋪的石階上,“在那呢?!?p> “原來你們在這???我還以為你們跑了呢!”
這時,那紅衣少年從后面大步走了過來,看著石階上的兩個少年,又問道:“你們叫什么名字啊?”
芫兮見那紅衣少年肌膚勝雪、明眸皓齒,一身紅衣極為惹眼,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男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一雙大手蒙上了她的眼睛,隨后將她按進了懷里,低低地聲音傳來?!鞍④?,不準看。”
芫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輕聲一笑。
“不準笑。”
“好。”
芫兮笑的更甜了。
“姐姐,姐姐?!?p> 那矮個子少年拉了拉她的衣角,說道:“謝謝您的糕點,你笑起來真好看!”
芫兮摸了摸矮個子少年的腦袋,溫柔地說道:“不用謝,你和你哥哥落腳何處?”
“我們和鄉(xiāng)親們住在城南的破廟里,不過聽說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我們也不敢回去?!?p> “瘟疫?”穆誠上前問道。
“恩,還好我和哥哥逃得早?!?p> 那高個子拉了拉矮個子少年的衣領,朝著穆誠和芫兮叩謝道:“多謝恩人出手相救,我們兄弟無依無靠,家園盡毀,不知可否幫我們謀個出路?我們不怕吃苦,要不然遲早也會餓死!”
“喂,兩崽子,跟著本少爺我怎么樣?”
芫兮想著自己和穆誠也是客居,正愁無計可施,那紅衣少年就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位公子,你真的有辦法?”芫兮好奇問道。
“漂亮姐姐,我叫魏琪?!蹦羌t衣少年直盯著她,眼神特別明亮。
“魏。。。?!痹掃€未說完,芫兮就被穆誠一把撈到身后藏了起來,然后冷冷地說道:
“魏琰是你什么人?”
那紅衣少年見芫兮被藏了起來,心里著實不痛快,忽聞自家大哥的名諱,不由地暗自一驚,遂認認真真地打量起穆誠來。
穆誠見那魏琪神色慎重,心下已有了計較,他又望了望那兩位少年,從懷里掏出錢袋。
“這些錢夠你們用上十日,不過要想謀得出路,你們得做到幾件事。一是保管好錢財,二是分配好錢財,三是聚集有同樣想法的少年,并讓他們自愿跟隨你。如果你能做到,第七日到城東逸風居找我,如果不能,七日后自會有人安排你們?!?p> 那高個子少年望著錢袋想了想,隨后慎重地接過,叩謝道:“好,方華多謝恩人!”
那矮個子也拜了下來,“方宇多謝恩人!”
穆誠說道:“去吧,天黑了,小心點!”
“方華,照顧好弟弟!”芫兮從后面探出頭來,叮囑道。
那兩少年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彎了彎腰,隨后牽著手沒入夜色之中。
“喂,你究竟是誰?怎么好人都被你做了?”那紅衣少年暗惱道。
“要想知道,回去問你哥!”
芫兮聽得云里霧里,穆誠轉過身來,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說道:“夜涼了,我們回去吧!”
那紅衣少年還佇在原地,他到底是認識我還是認識我哥?他怎么知道魏琰是我哥?這人誰啊?武功好了不起啊,哼!越想越氣,一跺腳朝著街的那邊走去。
“剛剛那個魏琪你認識嗎?”走在路上,芫兮想起那個紅衣少年,不過十四五歲卻難得一身正氣。
“怎么?”穆誠警覺道。
“就是覺得他這個年紀,能挺身而出,確實挺難得的,而且他長得很漂亮,就像個瓷粉娃娃!”
芫兮邊走邊說,臉上難得露出羨慕之情。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穆誠立在原地沒有動。
她走近一瞧,只見穆誠繃著一張臉,眼神有些黯淡。
“怎么了?”芫兮問道。
穆誠沉默了良久,才說道:“你喜歡漂亮的?”
“???”芫兮不解。
“剛剛就一直盯著他瞧,現(xiàn)在又滿心地贊賞?!笔渲庠絹碓綕?。
“阿芫,他年紀太小,過幾年就不漂亮了,況且未經(jīng)歷風霜,只知道魯莽行事,有勇無謀。瓷粉娃娃雖然好看,但是易碎,還是別喜歡了,好不好?”
“這。。。。?!避举馑坪跤X得哪里不對,轉念一想,意識到了什么,抿嘴一笑。
她用手勾著穆誠的脖子,眼波如一汪秋水,踮著腳輕輕吻了一下嘴角,軟軟地說道:“好酸?。 ?p> 穆誠看著她眉目含笑,嫵媚動人的模樣,暗自嘆了口氣,隨后摟著蒲柳一般的腰肢,重重地吻了下去。
“真拿你沒辦法!”穆誠無奈道。
芫兮用手觸碰著他棱角分明的眉眼,柔聲說道:“不用這樣,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你,容不下別人!”
穆誠聽了將她摟得更緊了。
回到逸風居已過了戌時,因明日穆誠需去冀州刺史府,芫兮硬是讓他去了東屋歇息。
她一個人來到西院,一天沒有見到凝香,也不知道她回來沒有,想到還未照面,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凝香靠在走廊上,盯著廊檐下的燈光發(fā)呆,從未見過她如此安靜,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
“凝香,凝香。”芫兮搖了搖她的胳膊。
凝香有些晃神,半天才緩過來,臉上還掛著一滴清淚,見了她,連忙抹了抹,勉強笑道:“芫兮,你回來了?怎么,穆誠沒有和你一起?”
“他明日有事,先去休息了。你怎么了?”芫兮關切道。
凝香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他似乎不怎么在乎我?!?p> 芫兮震驚了,這么長時間,除了自己熟悉的人,沒有見她接觸過其他人啊,這是從何說起?
又聽見凝香繼續(xù)說道:“這么長時間,他對我總是若即若離的?!?p> 沒想到凝香也會這么在意一個人,到底是誰呢?
“是誰?。课覀冋J識嗎?”芫兮問道。
凝香搖了搖頭,似乎又點了點頭,自顧自地說道。
“感覺他熟悉又陌生,有時我覺得像是認識了很久,有時又覺得一點都不了解他?!?p> 芫兮心生疑惑。
“你說要是他心里有喜歡的人或者已經(jīng)成親了,那該怎么辦?”
凝香嘆了口氣,站起來伸了伸胳膊,隨即對著芫兮苦澀一笑。
“算了,不想了,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我就不會放棄的。”
芫兮心里開始微微有些不安。
后來凝香又拉著她說了什么,她都沒有聽進去,深埋在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逐漸將其緊緊包裹起來,不斷撩動著她那顆敏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