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在竹簾上,芫兮正用筆蘸著朱砂描著紅蓮的花瓣,她留在竹樓已經(jīng)七日了。像是回到了當(dāng)初跟著師傅學(xué)藝的日子,師傅再也沒有提過那些話,還是像從前一樣溫和,她說什么都依著她,除了離開竹樓。
商濟端著一碗蓮子湯走了進來,將碗放在窗前的案桌上,隨即落下了機關(guān)。“這紅蓮甚是不錯,這里再加上幾筆,才能更加嫵媚妖艷。”說著商濟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描畫起來。
芫兮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師傅溫柔的神情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強硬,讓她無處躲藏。自從知道了師傅的心意,芫兮感覺所有的親昵都變得曖昧起來,她再也不敢賴在師傅懷里撒嬌,再也不會調(diào)皮地逗著師傅笑,就連偶爾的觸碰都變得異常敏感。
“好了,兮兒,來喝點蓮子湯。”商濟將手中的勺子遞給芫兮,芫兮沉默著沒有并接過。良久,商濟輕嘆一聲將勺子放進碗里,然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芫兮看著他瘦削的肩膀仿佛比以前更加憔悴,內(nèi)心微微有些酸楚,忍不住開口說道:“師傅,給我吧!”
仿佛突然得到上天的眷顧一般,商濟眼里、心里散發(fā)著絢爛的光芒,嘴角藏也藏不住地笑意,拿著湯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輕輕地說道:“兮兒,來張嘴?!?p> 芫兮稍微頓了一下,而后微微張開嘴,喝了一小口,甜甜的又摻著一絲絲的苦澀。
“師傅,兮兒這樣陪在你身邊,你開心嗎?”
商濟輕輕攬過芫兮的頭,將她深深埋在懷中,輕輕地說道:“兮兒,師傅從未這般開心過。”這一切都讓商濟感覺太不真實,他太貪戀此刻的美好,就像在夢境一般久久不愿醒來,以致于忽略了芫兮眼角中暗藏的憂傷。
竹樓外雨下得越來越大,沙沙作響的竹林隨風(fēng)擺動。這時,林間小路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地馬蹄聲,雨霧中只見一前一后兩匹黑色駿馬,踏著泥濘水花飛奔而來,還未待停住馬,為首的直接足踏馬背一個飛身落到竹樓院中,后面緊接著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落在其身后。
“商濟,你給我出來?!蹦抡\一襲黑衣站在雨中,雨水早已打濕了全身。
屋內(nèi)商濟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遂放開芫兮走出了房門,剛來到院中,穆誠一個飛身將凌冽的掌風(fēng)直直地劈向他的胸口,商濟回身一退側(cè)身飛到其身后百米之遠,穆誠緊接著一個回旋飛身躍起從空中落下,拿著匕首向商濟的上方刺去,商濟往后一仰,右手拿出玉笛擋住了撲面而來的殺氣,兩人糾纏著直直逼近桃花樹,穆誠反手一掌,重重地落在商濟胸膛上,商濟一個不防,跌落在桃花樹下,左手捂著疼痛的胸口,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這就樣,兩人沉默著直直地對視著,任雨水敲打在兩人的身上,憤怒、糾結(jié)、心痛,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各上心頭。
“為什么?”穆誠緊握住拳頭,看著雨中的商濟沉聲問道?!盀槭裁匆獛е举怆x開?”
商濟嗤笑了一聲,抬頭望著穆誠說道:“我為什么不能帶芫兮離開,你有什么資格過問?”
這時,芫兮從屋里跑了出來,看著桃花樹下受傷的師傅,著急地喊道:“師傅,你怎么了?”連忙跪在身旁,拿出手帕擦著商濟嘴角的血跡。
凝香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從收到芫兮的來信,就將她的母親送回了織坊,卻遲遲不見芫兮回去,剛來到暮云山莊打聽,正碰到穆誠急沖沖地騎著馬出門,只好一路跟著他,這一幕幕的,原來都是因為芫兮。
“芫兮,你不想留在山莊了嗎?為什么要離開???”凝香上前一步,看著雨中的兩人不解地問道。
芫兮慢慢地將受傷的商濟扶起來,一臉平淡地說道:“師傅想我留在身邊陪著他。”
唰的一聲,匕首帶著冰冷的寒光劃過厚厚的雨簾,重重地刺入桃花樹中,穆誠深深地望著雨中相依偎著的二人,隨即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跨馬疾馳而去。
“芫兮,你知不知道。。。。。你們。。。。。。哎!”凝香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沒說,也騎著馬離開了。
天空中的雨水沖刷著芫兮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冰涼又苦澀的味道讓她緊緊咬住了嘴唇,一步一步地扶著受傷的商濟慢慢回到房中?;蛟S,一切該結(jié)束了。
暮云山莊大門口,凝香將手中的駿馬交給門房,然后疾步地朝禧月閣跑去,路上碰見迎面而來的紫衣,于是逮住他急忙問道:“穆誠呢?他回來了嗎?”
紫衣見到凝香郡主,也顧不得禮節(jié),一臉著急地說道:“郡主,公子剛回來就去了追云崖,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全身都濕透了,也不讓我們跟著?!?p> 凝香聽了忙往追云崖的方向跑去,還未走近就聽到地上啪地一聲,只見滿地的酒瓶碎了一地,穆誠斜靠在樹下正拼命灌著一瓶酒,而后將酒瓶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凝香見穆誠悶不做聲,只是一瓶接著一瓶地朝自己的口中灌酒,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于是搶過穆誠手中的酒瓶,對著他大聲喊道:“你既然喜歡芫兮,就應(yīng)該去爭取,現(xiàn)在這樣有什么用?”
穆誠聽了復(fù)又拿起另一瓶酒,自嘲地笑道:“爭取?既然她都做出選擇了,我還爭取什么?”
“那你就這樣放棄了?”
“我從未想過放棄,不管是芫兮,還是商濟,是他們,是他們背棄了我!”穆誠又將手中空空的酒瓶遠遠地扔在石階上,望著天邊的一輪孤月,悲切地吼道。
凝香聽了這話,拿起手中的酒瓶猛灌了一口酒,然后怒火騰騰地對著穆誠喊道:“你傻不傻???你以為你是圣人,可以一邊顧惜著生死之交,一邊憐惜著柔情美人。那商濟心里、眼里全都是他的徒弟,你覺得他會放手?還有那個芫兮,跟你一樣傻,心軟得跟塊豆腐似的,況且她又最依賴她師傅,你說她能拒絕得了他師傅的心意嗎?”
一口氣說完,凝香氣喘吁吁地落座在穆誠的身旁,然后猛灌了一口酒,剛準(zhǔn)備接著說,只見穆誠軟靠在樹下石階上,微醺的雙眼沉默地看向遠方,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神色黯然地說道:“我以為我們都可以等,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這樣誰也不傷害?!?p> “呵,誰也不傷害,我說你們傻,還真是說輕了,你看看你。。。。?!蹦愦€要說什么,穆誠已經(jīng)疲倦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天折騰得夠嗆,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沒想到談個戀愛跟白癡一樣,真是自作自受,凝香嫌棄得嘆了一口氣,對著崖下的紫衣喊道:“紫衣,快將你家公子弄回去,免得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我先走了啊!”說著,凝香飛身越過崖下屋頂,往山的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