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綺瑛在大廳里坐了半晌,才見她老爹回來,茶也不喝了,婢女也遣退了,開口就直言:“榮王爺又讓你給他辦什么事?”
左千隋落座,端了大碗茶一飲而盡,這才回:“這回不是為父,是你,榮王爺希望你進宮跟女帝攀攀交情,探一探女帝的喜好?!?p> 左綺瑛望著她爹:“跟女帝?我和女帝的才多少交情,而且女帝的喜好,她貼身的那些宮女太監(jiān)的不更清楚?!?p> “哎呀女兒啊,這個喜好是,陛下喜歡什么樣的男子?!?p> 左綺瑛一嗆,“感情你們打的是男妃的主意,別想了,對女帝那樣的女子來說,什么男子都抵不過初嫁的夫婿。”話中意思就是,女帝的心中,就那么一個劉蘭昭。
眼見女兒不幫忙,到時候又得被榮王爺踢兩腳,左千隋也顧得不當父親的面子:“好閨女,幫幫爹,實在不行,你就當做進宮陪陛下嘮嗑,你看陛下一個人在內宮,也沒個朋友說話,多孤單不是,你們以前不還算得上姐妹么?!?p> 是啊,她以前還想跟她當姐妹來著。當文重還是郡主的時候,左綺瑛覺得她傻的天真,見她堂堂郡主竟被臣女欺負,看不過去幫了一把,后來的相約試探,竟也發(fā)現(xiàn)人不錯,本以為是個可以相交的朋友,豈料文重先是成了叛賊,又突然逆襲成了女帝,一番反轉令左綺瑛也是眼花繚亂跟不上思路。
想必這就是天選之子吧。
文重成為女帝后,左綺瑛就斷了這個心思,畢竟她是君,自己是臣??山裉煊H爹的這番話,又重新讓她有了考慮。
文重雖是女帝,看著她以前當郡主的不大聰明的樣子,現(xiàn)在身居高位,恐怕也是舉步維艱吧,說她沒有朋友,又有誰敢和女帝當朋友,所謂君心難測,并非是天方夜譚。
巧了,左綺瑛回過頭沖著她親爹神秘一笑,“我愿意?。 ?p> 左千隋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你愿意個啥,我跟你說,讓你進宮陪陛下說說話......”
遠遠的出來左綺瑛的回復:“我知道了?!?p> 聽了親爹的話,又順從了自己的內心,左綺瑛收拾了一番就去扣響了宮門。
當她以為會被拒絕的時候,宮門口的侍衛(wèi)放行了,還一路送至乾元殿門口,女帝身邊的葉大公公還親自出來迎接,左綺瑛做夢也沒想到,她這輩子還能進乾元殿,那可是皇帝日常理政的地方,地位堪比南書房啊。
乾元殿很寬敞,也很簡潔,除了日常必需之外,并無其他華麗的綴飾,但看起來仍舊很華麗宏大,畢竟是皇帝的地盤,太簡陋了不好。
看著是左綺瑛來了,文重第一次見著從前郡主時期的朋友,雖相交不深,但這個姑娘,挺合她胃口的。
“你來了,快坐,長思,上茶。”文重走下龍椅,拉了左綺瑛在下座坐下,左綺瑛惶恐,這也太沒皇帝架子了吧。
葉長思吩咐小太監(jiān)上了茶,就帶人退下了,殿中就剩下文重和左綺瑛二人了。
真的見到身為女帝的文重,左綺瑛還是有點緊張的,但看到文重還是從前那般傻的天真的臉龐,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未等左綺瑛開口,文重就道:“我知你聰明,讀過許多書,不知道你懂不懂如何批奏折?”
一聽這話,左綺瑛立馬站起身來就跪在了文重面前:“陛下恕罪,臣女不敢僭越?!?p> 文重扶起左綺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女帝這么些時日了,一個奏折都批不好,想找人教教我,但我又不敢說出去,那些朝臣們只覺得他們女帝是為天選,自應什么都會,可我真的不會啊,我也很難啊。”
左綺瑛這才正視的看著文重,她比起從前更成熟了些,也不再只是個毫無城府的傻姑娘,她會思考,知道自己的不足了。
左綺瑛覺得,為人臣子,自當盡臣之本分,幫女帝解決難題,不就是臣子的本分嗎。
“陛下,你哪里不懂,臣女幫你?!?p> 兩個姑娘頓時都笑了,文重就知道,這個左綺瑛,心有才華,需得她抽絲剝繭。
兩個人都是女子,也不必避諱什么,傳出去,就當是兩人在說體己話。
文重抽出一本奏折就攤在了左綺瑛面前,“這個,江南水患問題,上次嚴閣老著急要這奏折,他們給的意見是民間征糧,國庫出錢,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就讓他們按此計行。你看看,若是你,當如何行事?”
左綺瑛認真的看著奏折,上書:江南淳安、遂安、桐廬三縣遭錢塘水患,三千百姓流離失所,谷物顆粒無收,曾聚眾于官府門前求糧,府衙無糧,引得群情激憤,齊襲府衙。
左綺瑛轉向文重:“官府為何無糧?”
“說是糧倉也遭了水患,被沖垮了?!?p> 左綺瑛搖了搖頭:“不可能,官府糧庫乃是仿照河堤所建,就是為了防止水患火災等事故,只要水患來襲之時,糧倉不是打開狀態(tài),那么它就不會有事。而且,即便真的無糧了,從相鄰的州郡借糧,也可以暫時安撫下百姓,怎么能用一個無糧就打發(fā)了呢。”
“你說的這些地方官府也明白,可他們上報,就說沒糧,也沒錢,你能怎么辦,不出錢不出糧,百姓就認為天子不仁,棄百姓于不顧,可要出錢出糧,一縣百姓可行,可江南水患幾年便發(fā)一次,到時候就算掏空了國庫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啊。”
“這就說明,治理水患才是重點,百姓想要的,無非就是平安順遂的生活,江南雖然多水患,但也不是全無好處,那里雨水豐沛,適宜作物生長,比起我們北方的豐年來,收成更甚。”
“治水?你說的南水北調,那樣的人力物力耗費太大,需要的時間也久,解不了當下的燃眉之急啊?!?p> “除了南水北調,還可以就地大修水渠,拓寬河道,災年蓄水,旱年做灌溉之用?,F(xiàn)如今百姓居無定所,全靠官府接濟,但這么不勞而獲,百姓定然會生事,那就安排他們去修水渠吧,凡家中一人修水渠者,全家可管溫飽,兩人及以上者,可按例撥發(fā)銀兩,這樣,百姓定會愿意的?!?p> 文重看著左綺瑛說的頭頭是道,既能為百姓著想,又能做到一勞永逸,一舉兩得。
“但,誰來領這份差事呢?”
“陛下不是說折子是嚴閣老遞上來的嗎,他對這事定然十分上心,聽聞他的小兒子是軍中大將,由他來領兵督訓,定然事半功倍,也能免了其他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p> 文重一把抱住了左綺瑛,“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啊,三言兩語就把事給解決了,你可不知道,我琢磨這事都好久了。”
左綺瑛拱手道:“臣女不敢居功?!?p> “不如,你就留下來給我當師爺吧,你多給我點撥點撥,我就能做的更好些?!?p> “這恐怕不行,臣女怕?lián)黄鸨菹潞駩?,朝中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大人,每一個都是臣女所不能及的”。
“但你有一點比他們強?!?p> “嗯?”
“你是女的,他們都是男的,每日都來乾元殿教我不方便,但你不同,陪我日同食夜同寢都可?!?p> “但是......”左綺瑛還在猶豫,文重說是師爺,但卻當著半個帝師,她怕這個帝師的責任,她擔不起。
“不用但是,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你每日都可來同我講講這些理事的大概方法,那些天下啊民生啊之類的大道義,我再同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朝臣交流交流?!?p> 想著自己只是私下點播,左綺瑛就硬著頭皮答應了,好歹外頭還有那么多老朝臣頂著呢!
有了人在一旁出謀劃策,文重突然覺得奏折也不是那么難搞,興致來了,拉著左綺瑛再跟她一起再批兩個。
左綺瑛笑著應了,忽的想起來自己來宮的正事,“陛下,綺瑛想問你一件私事?!?p> 文重正埋首在奏折中,隨口道:“問吧?!?p> “陛下喜歡什么樣的男子?”
文重頭也沒抬:“長得好看的。”
“那什么樣的算長得好看的?”
不加任何猶豫的,文重脫口而出:“劉蘭昭那樣的。”話一出口,左綺瑛愣了,文重也愣了,她緩緩放下手中的朱筆,抬起頭看著左綺瑛,欲蓋彌彰道:“我是說,劉蘭昭就是個例子?!?p> 那還是喜歡劉蘭昭唄。
“怎么,你遇上喜歡的人了,想嫁人了,說起來,你只比我小一歲,怎么還不曾許配人家?”
“我想再陪我父親兩年,成親之事不急?!?p> 說到父親,文重情緒就低落了下去,她的父親為她選了夫婿,而這不好的開始,就是從她出嫁那天開始,如果她能夠再晚出嫁兩年,她的父親是不是就能再多活兩年,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只剩她孤家寡人一個,雖身邊人有無數(shù),但她仍舊覺得孤單。
左綺瑛看著文重臉色不太對勁,自覺剛才的話說的有些不大妥當,拿起朱筆塞到文重手中,“陛下,我們繼續(xù)批奏折吧。”成功的將文重從過往的記憶中拉了回來。
晚膳時分,文重留了左綺瑛一起用膳,左綺瑛沒有拒絕,二人吃的開心,聊得也開心。晚
膳后,左綺瑛準備出宮回家,一出門,就遇上了葉長思呈著折子進了乾元殿,只聽葉長思道:“陛下,這是明日遴選的男妃名冊,請陛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