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09

　　踏入盛夏，晴空是明媚，天是湛藍(lán)。

　　報考大學(xué)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后，袁軼的第一個計劃就是帶葉言去療養(yǎng)院探望奶奶。

　　雖然她和奶奶之前也碰過面，但是奶奶是他唯一的親人，袁軼希望將她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式介紹認(rèn)識。

　　葉言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二話不說就和他來到近郊的療養(yǎng)院。

　　而袁奶奶在得知孫子要帶女朋友探望她后，一早就在門口的小庭園等候。

　　盼了一個早上，他們總算來到了。

　　「奶奶！」

　　袁軼一手拿著水果，一手牽著葉言快步上前，率先朝坐在輪椅上的奶奶打了聲呼吸，然后介紹起身旁的女孩。

　　「她是我女朋友，小言?！?p>　　「奶奶好。」

　　葉言也學(xué)著袁軼的稱呼，甜甜喊了聲。

　　「來，讓我看看。」

　　老人家坐在輪椅上，伸出斑駁的雙手。

　　葉言乖巧地彎下身，讓奶奶好捧住她的小臉，清楚看見她的樣子。

　　「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她呆了一下。

　　沒想到老人家記xing這么好。

　　「嘿，我之前的頭發(fā)是粉紅色?！谷~言訕訕地笑著提醒她。

　　「原來是你呀！呵呵！好好好！」

　　袁奶奶笑著連道三聲好，似乎也想起了她。

　　粉紅色頭發(fā)的小姑娘擱誰都是一見難忘呀！

　　而且還是那么一個精靈的小孩。

　　袁奶奶一副滿意的樣子，葉言總算放下心來。

　　袁軼了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腦勺。

　　別看她沒心沒肺似的，打從昨天知道要來探望袁奶奶后，她就沒放松過。

　　「奶奶，我們回房間吧?！?p>　　他走到輪椅后，兩手放在推手上，正打算推動時，葉言的手卻覆在他手上。

　　「男生粗手粗腳的，我來吧！」她的上身從后探出，討好笑問：「奶奶，你說好嗎？」

　　「好好好！」

　　笑瞇雙眼，皺紋一下子爬上，奶奶又是連聲道好。

　　奶奶和女朋友能相處愉快，袁軼自然樂觀其成，任由她推動輪椅，自己則跟在身旁。

　　袁奶奶的房間是在三樓，他們需要先搭電梯上去，然后再走一小段路。

　　療養(yǎng)院的房間都是獨立的空間，家具不是特別多，但四周設(shè)有扶手以防老人家在屋里摔倒。而且，有單獨的衛(wèi)浴空間，整體來說是不錯的居住環(huán)境。

　　看來袁軼的父母對于老人家的生活還是挺照顧的！

　　三人笑談間走進(jìn)房間，葉言把奶奶推到chuang前就拉上輪椅的手剎后，袁軼自動上前攙扶起奶奶，和她一起把奶奶扶上chuang。

　　一躺上chuang，奶奶就向自己孫子道：「小袁，我想喝橙汁?！?p>　　「果汁太甜了，對身體不好。我剝個橘子給你?！?p>　　說著的同時，袁軼掏出自己買的橘子。

　　正打算剝給她吃，奶奶又說：「我突然想喝了?！?p>　　葉言眨了眨大眼睛，猜想袁奶奶應(yīng)該是故意使開袁軼，隨即道：「奶奶想喝就去買吧，順便給我也帶一瓶?！?p>　　「好吧?！?p>　　打發(fā)走袁軼后，葉言乖巧地坐在chuang邊的椅子上，剝起橘子，等待袁奶奶開口。

　　「小言，你家里知道你們談戀愛嗎？」

　　「知道?！?p>　　「那…你們知道我們家里的情況嗎？」袁奶奶小心翼翼地問。

　　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孫子對女朋友說了多少關(guān)于他們的事。

　　聽到這兒，聰明的葉言已經(jīng)明白奶奶的顧慮，展開笑顏。

　　「袁軼經(jīng)常來我家，爸媽也把他當(dāng)兒子了?！?p>　　葉言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講起自己家里已經(jīng)接受了袁軼。

　　她的回話讓袁奶奶一怔，旋即笑了。

　　每個家庭都有難言之隱，奶奶覺得自己虧欠了這個孫子，但又不欲提起兒子和媳婦那些破事，葉言不想老人家難過，所以故意先說家里人對袁軼的態(tài)度。

　　既然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兒子了，自然接受了他的一切。

　　「那就好…」

　　這下子，袁奶奶總算放下心。

　　不過，老人家的通病，面對年輕人總不免嘮叨兩句。

　　「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別輕易說分不分手的，大家都忍讓一下。」

　　「奶奶放心，我可沒打算放他走?！?p>　　葉言說這話時，閃動雙眸的光輝，堅定得很。

　　奶奶也曾年輕過，也知道年輕人今天說的話一到明天就全忘了，更別說那些隨隨便就能許下承諾，但不知道為什么，葉言的話卻讓她很安心。

　　她相信這小姑娘會對他孫子很好、很好。

　　隨后，她們也不知怎么聊的，竟然聊到了袁軼小時候的囧事。

　　買完飲料回來的袁軼一進(jìn)房，就看見一老一小笑得前俯后仰。

　　陽光灑滿空間，笑聲填滿心房，他的眸光漸變?nèi)帷?p>　　「聊什么呢？」

　　袁軼笑笑上前把打開瓶蓋分別遞給她倆后，也加入她們的話題。

　　漸漸地，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

　　當(dāng)他們從療養(yǎng)院出來后，天色已經(jīng)變黑。

　　「最晚一班是7點開出?！?p>　　袁軼用手機(jī)查了查車班表后，道。

　　7點。

　　葉言看了眼自己的手機(jī)，一臉愕然。

　　現(xiàn)在是6點50。

　　去！

　　沒想到近郊的公交車這么早就末班了。

　　這里到公交車部還得走10多分鐘耶！

　　「手?！?p>　　「呀？」

　　沒等葉言反應(yīng)過來，袁軼立馬牽起她的手，一并向車站奔去。

　　月牙半遮半掩的隱沒在云層中，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細(xì)長。

　　在寂靜的路上只能聽見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跑了沒幾分鐘，女生已經(jīng)滿頭大汗，氣chuan吁吁，最后累得雙手撐在膝蓋上，擺擺手，表示不行了。

　　「上來?！?p>　　「哈？」

　　正累得chuan不過氣的葉言費勁地抬起眼皮，寬闊修長的背影冷不防落入眼底。

　　袁軼早已蹲在自己身前，將她的手繞過他的脖子。

　　已經(jīng)累挎的葉言沒有拒絕，直接爬上他的后背。

　　「累的話就放下我?！?p>　　葉言有點擔(dān)心他，不忘出聲提醒。

　　「哪有這么容易累，還得要背一輩子呢?！?p>　　輕聲笑語在微風(fēng)中飄揚(yáng)起來，一字一字卻纏繞在心尖。

　　路是崎嶇的，少年卻沒有搖晃，用他寬厚的背肌支撐少女的身體，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帶著她前進(jìn)。

　　少年疾奔好一會兒，總算在公交車門關(guān)上的前一刻趕上了。

　　上公交車后，袁軼讓葉言坐進(jìn)去，自己則坐在走廊的位置，大口大口地chuan著粗氣。

　　天哪！

　　這真差點沒要他老命呀！

　　見狀，葉言連忙掏出背包里的水瓶。。

　　他拿過水瓶猛喝了一口，卻因為喝得太急被嗆了，直咳得難受！

　　葉言趕緊拍拍他的背，幫他順順氣。

　　「還好嗎？」

　　一時間，氣還沒緩過來，他耍耍手表示沒事。

　　過了好一會兒，袁軼總算恢復(fù)正常。

　　他看向葉言擔(dān)憂的臉孔，笑說：「耍帥失敗了?！?p>　　「沒事了吧？」

　　她還是有點擔(dān)心。

　　「沒事了，今天和奶奶說什么了？」

　　袁軼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問。

　　他回來時她們好像聊得挺愉快似的。

　　「奶奶說你要是對我不好的話，就告訴她，她來教訓(xùn)你?！?p>　　「我會對你不好嗎？嗯？」

　　袁軼一手搭上她肩，把她摟進(jìn)懷里，低聲反問，最后湊近她耳畔發(fā)出親昵的單音，直接令葉言紅了耳根子。

　　「反、反正你對我不好，我就告訴奶奶?！?p>　　「死心吧，你沒這個機(jī)會?！?p>　　袁軼信誓旦旦揚(yáng)起嘴角。

　　葉言面帶懷疑地凝望他，挑釁地笑了笑。

　　敢不相信他？

　　他兩眼一瞇，加重手上的力度把她往自己懷里一帶，迅速低下頭往她頸窩懲罰xing一咬。

　　「噢！」

　　葉言輕皺眉，低聲痛呼，埋怨地望著罪魁禍?zhǔn)住?p>　　「出血啦！」她嬌嗔道。

　　「我看看。」

　　撥開她垂在脖子上發(fā)絲，袁軼看自己咬的地方微微泛紅，但沒有出血。

　　「沒出血?！?p>　　他邊道邊用指腹輕揉那咬痕，紓緩?fù)闯?p>　　唉！

　　自作孽。

　　「對了，想好選哪間了嗎？」他問。

　　「中南大學(xué)?！?p>　　袁軼聽見這答案，只是輕輕挑眉，似乎不訝異她的選擇。

　　中南大學(xué)和北城大學(xué)就相隔一條街。

　　只要兩人順利報上的話，又可以每天一起上下學(xué)。

　　「選什么?？?？」

　　「我想選食品工藝……」葉言略顯猶豫，隨即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杆厴I(yè)后不好找工作?！?p>　　「沒事，選你喜歡的就行?！?p>　　語言一下，葉言沒有回答，似乎還在苦惱。

　　兩人沉默片刻。

　　袁軼佯作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選的是金融投資，聽說挺賺錢的，養(yǎng)兩個人應(yīng)該沒問題?！?p>　　葉言蒙了幾秒鐘，才慢慢理解對方的意思，不由得輕笑，心里的壓力一下子少了不少。

　　下車后，他們還得再換乘兩次公交。

　　此時，兩人都有點餓了，最后決定找家餐廳，填飽肚子才走。

　　路過一家酒吧時，巷子口處正有幾個小混混不停發(fā)出喧鬧的笑聲。

　　袁軼余光瞟見地上有不少空酒瓶，還有一些小粉袋。

　　眉頭皺起，他下意識把葉言摟得更緊。

　　兩人正打算快步離開時，突然傳來醉醺醺的聲音。

　　「哪兒來的小妞？」

　　兩個搖頭晃腦的混混忽的竄出擋住他們的去路。

　　夸張的紋身，臉上還帶著痞子笑容，猥瑣的眼神上下游走在葉言身上，袁軼立馬提高警覺，把她擋自己身后。

　　「喂！這里有妞！」

　　其中一個混混高聲大揚(yáng)，似乎是要喚來同伙。

　　袁軼隨即拉起葉言，跨步想離開。

　　豈料，巷里又有幾個人走出來，像一堵墻一樣截斷他們的去路。

　　兩人頓時被包圍。

　　更糟糕的是，其中有兩三個似乎嗑藥了，一副神智不清的樣子。

　　「我靠，還真有小妞呀！」

　　「哥兒們今晚正想去找女人呢。哈哈！」

　　說完，其余幾個混混奸淫地大笑起來。

　　袁軼雙唇緊抿，不由得加重了抓住葉言手腕的力度，手心緊張到幾乎滲出了汗。

　　此時，葉言差點沒被嚇壞，心慌慌地東瞧西望，希望有人來幫他們。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人影也沒見著。

　　即便葉言自認(rèn)為自己的膽子很大，平常甚至在學(xué)校霸道而行，但是，學(xué)校里的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孩，當(dāng)遇上真正的地痞流氓時，她根本束手無策！

　　「小妞，來嘛！」

　　葉言咬牙一說：「流氓！」

　　「喲！罵我們是流氓呢。」

　　「哈哈，來！哥讓你嘗嘗流氓的味道?！蛊渲幸粋€流氓正打算伸手抓住葉言的手。

　　話音剛落，那混混突然就往后退了好幾步，痛苦地?fù)撟「共俊?p>　　袁軼一腳把他踹倒在地，狠狠怒吼：「不準(zhǔn)碰她！」

　　另外幾個流氓吃了一驚，看看趴在地上的同伴，再互相看了一眼，接著擺開架勢。

　　一時間，人群蜂擁而來，一陣?yán)锻妻?，混亂不休。

　　袁軼緊緊護(hù)住葉言，挨了不少拳打腳踢。

　　驀地，一冽冷光晃閃他的眼睛。

　　呯！

　　流氓不知從哪里來了一根鐵棒狠狠砸向袁軼。

　　痛哼一聲，然而他還是沒松開自己抓住葉言的手。

　　此刻，一根鐵棒又狠狠擊向他的下顎。

　　袁軼全身上下，到處都痛，但他只能咬緊牙關(guān)，看準(zhǔn)眼前的一個人，發(fā)狂似的狂揍。

　　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反擊之力，被揍得紅了眼的流氓抽出一把小刀，像惡狼似的刺在了袁軼的腹部。

　　沒想到對方還有刀！

　　強(qiáng)忍下錐心之痛，袁軼可什么都不顧，就一心想保護(hù)好身后的女生。

　　「袁軼！」

　　「快跑！」

　　還沒待他反應(yīng)痛楚，他的后背隨之又遭重?fù)簟?p>　　xiong中一悶，袁軼頓時眼前一黑。

　　混亂中，其中一個流氓一把扯過葉言。

　　葉言下意識踹他一腳，痛得他狂飆臟話。

　　「臭婊子！」

　　狠狠甩她一巴掌，葉言卻反倒更使勁又打又罵。

　　一時間，那個流氓竟然控制不住她。

　　倒霉的是竟然又來了兩個混混幫忙箝制住她！

　　一個女生的力氣上完全斗不過，打架再厲害也贏不了三個男人。

　　掙扎中，她被混混扯了好幾次頭發(fā)，手臂也被抓得好痛，身上的衣服更被撕破不少。

　　然而，她還是無法掙脫這些人，葉言急得淚水滑出眼眶。

　　與此同時，袁軼早已倒地，被混混們圍成圈。

　　俊臉早已鼻青臉重，嘴角更滲出血絲，身上的襯衫已經(jīng)很皺了，上面還有許多腳印，和破口。

　　「還想逞英雄嗎？」

　　「不是了不起嘛？」

　　「哈哈哈！」

　　「怎么了？不是救人嗎？」

　　袁軼無力倒臥地上，任由他們嘲笑和踢打。

　　又是一陣麻辣巨痛！

　　他的右眼幾乎完全血腫到睜不開了，但他仍強(qiáng)硬打開一絲眼縫。

　　那瑟瑟顫抖的身影讓他的背脊瞬間泛起涼意。

　　深吸一口氣，他忽的用盡身上最后的力氣猛沖上去。

　　敢碰她一根手指頭，老子殺了你！

　　不、不要……

　　「嘻嘻！」

　　猙獰的笑臉漸漸放大，她的瞳孔卻因恐懼而急遽縮緊，大聲驚叫：「不要！」

　　語音未下，雙眸頓時被蒙上一片血紅。

　　眼前的人一頓，沒有后續(xù)動作便緩緩倒下，漸漸露出他身后的人。

　　只見袁軼正粗粗chuan氣，手上還拿著沾血的鐵棒。

　　剛剛是他用這個狠狠砸落……

　　剎那間，耳邊亂亂的，什么都聽得見，卻也什么都聽不清。

　　葉言想說點什么的，喉嚨動了動，卻一個音也發(fā)不出。

　　「走！」

　　聲嘶力竭的一喊，這是她記憶里最后聽見的字。

　　————————

　　說了這么多，葉之信口都講到渴了，直接倒了一杯水灌下。

　　「然后呢？」徐沁心急追問，欲知道后續(xù)。

　　「然后……他被判誤殺，判監(jiān)八年。他奶奶知道判決后，實時心臟病發(fā)逝世。」

　　聽到這兒，徐沁覺得有些奇怪，問：「這不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嗎？怎么會判這么重？」

　　葉之信抿了抿唇，眼眸閃過一絲狠勁。

　　「……因為死的是當(dāng)時南城一個有錢人的兒子……」

　　他沒有再多說，徐沁亦明白。

　　這就是社會的不公。

　　「那……他們以后就沒再見面了嗎？」

　　葉之信嘆氣，道：「見過一次……在他奶奶葬禮上。」

　　但那一次見了還不如不見…

　　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況，連葉之信都忍不住想揍袁軼。

　　自從被判刑后，袁軼一直對葉言避而不見。每次申請?zhí)奖O(jiān)都被拒絕，直到奶奶的葬禮上，袁軼假釋出獄拜祭，葉言終于見到他了。

　　沒有久別的感動……一見面，他就說要分手，還說什么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從沒認(rèn)識她就好，更當(dāng)面把他倆的定情戒指甩給葉言。

　　那時候如果不是獄警攔著，他簡直想把袁軼打趴！

　　那天之后，葉言的情緒就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甚至出現(xiàn)自殘傾向。無奈之下，就把葉言送了出國。

　　不過，后來長大了也明白，袁軼做得這么絕情，大概是不想葉言等他吧！

　　可是，袁軼終究低估了葉言對他的感情。

　　「后來聽說，他在牢里表現(xiàn)不錯，提早了一年出獄，但去哪兒了，我妹找了三年也沒找到?！?p>　　沒告訴她的是，葉言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當(dāng)年把袁軼逼進(jìn)牢里的那一家人。畢竟能養(yǎng)出這么一個不是東西的兒子的家庭也不是什么善類，葉言沒花多少力氣就收集到他們一堆犯法的證據(jù)，包括賄賂、教唆、偷取商業(yè)機(jī)密等等，一舉把他們?nèi)宜瓦M(jìn)獄里，讓他們嘗嘗袁軼受過的苦。

　　至于其他那幾個流氓……這輩子也別想踏出來！

　　徐沁了解完一段這樣的往事，一股無力感忽的油然而生。

　　命運(yùn)真是愛作弄人……毀了自己愛人的一生。

　　本來她以為葉言是有心無力，但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是她自己根本不想放過自己。

　　連自己都不想原諒自己，徐沁怕是她也無能為力。

　　————————

　　第二天醒來，屋里沒有其他人。

　　葉言不知道他們?nèi)耸鞘裁磿r候離開。

　　對她來說，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

　　無關(guān)現(xiàn)實與否，對她來說，失去袁軼那天起，她的人生就是一場醒不來的夢…

　　鈴鈴鈴！

　　手機(jī)的鬧鐘準(zhǔn)時響了。

　　現(xiàn)在是六點。

　　一如以往，葉言快速換好衣服，準(zhǔn)備上班。

　　一切都仿佛和平常一樣。

　　只是當(dāng)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相架的合照時，目光頓時變得柔和。

　　這是當(dāng)年他們拿到高中籃球賽冠軍時，葉言特意拜托同學(xué)幫他倆照的合照。

　　既然知道他在北城，一切就好辦多了。

　　————————

　　葉氏集團(tuán)。

　　大清早的公司有點冷清，除了保安和清潔人員，幾乎還沒有人來上班。

　　蹬、蹬、蹬。

　　高跟鞋觸碰大理石地板的聲音就那么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過去，消失在盡頭的房間。

　　總裁辦公室。

　　一迭不算少的檔早已推在她的辦公桌上。

　　葉言木無表情拿起最頂端的文件，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快9點時，剛上班的江凌凌端來了咖啡。

　　葉言正皺著眉閱讀檔，似乎很不滿意這方案。

　　江凌凌把咖啡擱在她身邊，葉言下一秒就接過咖啡喝了，這種狀態(tài)像是常規(guī)。

　　一整個上午，葉言連頭都沒抬，埋首研究各部門的方案和分析市場走勢。

　　直到江凌凌敲門進(jìn)來，提醒她下個會議快要開始了，她才放下手上的筆。

　　葉言揉了揉眉心后，一秒也沒有耽誤，起身開始下一個工作。

　　然而，一踏出辦公室，葉言也沒有閑著，邊走邊下達(dá)命令。

　　「市場部的預(yù)算重新再做，下午給我。還有，和歐洲客戶聊的合作到底怎樣了？」

　　江凌凌跟在她身邊，熟練地滑動平板計算機(jī)記錄并回答上司。

　　「投資部還在洽談，預(yù)計明天會有結(jié)果?！?p>　　「他們浪費太多時間了?！?p>　　「好的。」

　　葉言說的話雖然很扼要，但江凌凌跟了她這么多年，自然懂她的意思。

　　走在公司里，葉言一步步向前走去，眼角的余光卻突然瞥見了一抹亮色。

　　顯眼的熒光橘色背心工作服吸引了她的注意。

　　高大的身影正拿著拖把用力擦拭走廊，身旁仍舊放著一架擺滿清潔用品的手推車。

　　葉言一頓。

　　她眨了眨兩眼，沒再繼續(xù)走。

　　再盯著一會兒，才敢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袁軼！？

　　沒想到自己還沒找到人又再一次遇見他了，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公司里，一時間，葉言難以掩飾自己的喜悅。

　　正在記錄工作事項的江凌凌發(fā)現(xiàn)上司沒了聲音，不由得疑惑抬起頭。

　　「葉總？」

　　察覺到自己上司表情的變化，江凌凌沿她視線望去，卻只望見一個穿破衣爛褲的邋遢瘸子。

　　她一下子就否定葉言絕不是看那個人。

　　「葉總，要開會了?！?p>　　江凌凌再喚一聲，只見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那人的身上，眼中的疑惑油然而生。

　　該不會是真的認(rèn)識吧？

　　思及此，她不自覺再次打量起不遠(yuǎn)處的袁軼。

　　但不管她怎么看，對方都只是一個身材頗高大的清潔工而已。

　　「葉總？

　　江凌凌再叫了她兩聲，葉言也沒反應(yīng)，只好抬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葉言回過神來，袁軼正好投來目光，兩人對視。

　　「你…你認(rèn)識？」江凌凌試探xing問。

　　葉言沒有回答，瞧向袁軼的眼眸略帶遲疑。

　　畢竟他上次看著她就想跑，葉言不確定他現(xiàn)在的想法。

　　然而，這一瞟落在袁軼眼底卻解讀成她嫌棄自己，不想在別人面前承認(rèn)自己認(rèn)識這樣的人。

　　袁軼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轉(zhuǎn)頭就走。

　　見狀，葉言心一急，匆匆吩咐一句。

　　「把會議推遲兩小時?！?p>　　生怕他這一走又找不到他，她趕緊追上他。

　　幸好袁軼不熟悉葉氏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他回走的路是一條單路，盡頭只有一邊的轉(zhuǎn)彎處。

　　不過，即使她知道他的路線，葉言也不敢放慢自己的步伐，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奮力向前追。

　　袁軼既然是有意避開她，自然不會讓她追上，拖著一條不方便的左tui快速一拐一拐。

　　就在快到達(dá)轉(zhuǎn)彎處時，走廊盡頭的房門突然打開。

　　剛在會議室里處理事情的汪思涵把門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的出現(xiàn)眼前，嚇了她一跳。

　　正當(dāng)她想開罵是哪個職員不帶眼時，遠(yuǎn)處就傳來葉言的聲音。

　　「小涵，攔住他！」

　　汪思涵下意識擋在那人面前，堵住他唯一的去路。

　　沒辦法，在公司聽從上司命令的習(xí)慣早已滲進(jìn)骨子里。

　　「讓開?！沟统恋穆曇舭l(fā)出一聲警告。

　　汪思涵柳眉緊蹙，覺得眼前的人有點面熟，一時間又想不起。

　　她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穿著破爛的衣服，渾身臟兮兮的人，而且他身上好像還有異味。

　　她認(rèn)識這樣的人嗎？

　　袁軼低頭看了眼她，又瞟了眼身后。只見葉言愈來愈接近，他眉一皺，正打算伸手?jǐn)R開汪思涵。

　　「袁軼，你給我等一下！」

　　一聲大喊，汪思涵才驚覺過來，趕緊張開兩手擋住他。

　　「你是袁軼？」

　　「讓開?！?p>　　沒待她從震驚中抽出來，他再出聲。

　　「怎么可能？」汪思涵嗤之以鼻。

　　自己姐妹都找了他這么久，當(dāng)然不能就這樣他離開。

　　「讓開！」

　　「我…」不。

　　話還沒說出口，當(dāng)袁軼冷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時，汪思涵竟然心一怯。但她畢竟也是在商場上打混的人，哪有這么容易被嚇跑。

　　xiong一挺，她更加堅定自己不讓開的立場。

　　走廊的通道是一條路，唯一的出口被汪思涵擋住，她不讓開的結(jié)果是葉言終于追上。

　　「袁、袁軼……」好不容易追上的葉言大口大口地chuan氣，「我們能聊聊嗎？」

　　「沒什么好聊的。」

　　他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她。

　　一人想說，一人不想聽，兩人就這樣僵持在走廊。

　　看見這情況，汪思涵一個不耐煩，干脆打開身旁會議室的門，毫不客氣先把袁軼推進(jìn)去。

　　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沒有準(zhǔn)備的袁軼險些跌在地上。見狀，葉言趕緊上前。

　　兩人都進(jìn)去后，汪思涵直接把門關(guān)上，當(dāng)起門衛(wèi)。

　　————————

　　他媽的！

　　莫名其妙被推進(jìn)一個房間，右tui更磕到長桌的尖角，袁軼不禁發(fā)出一聲悶哼。

　　她是想把他另一只tui也弄廢了吧？

　　「沒事吧？」

　　葉言見他眉頭緊鎖，一手撐在桌邊動也不動，不由得擔(dān)心。

　　剛剛汪思涵的力度不小，該不會是撞到了吧？

　　身后傳來她的聲音，袁軼臉色再次變冷，連tui上痛楚都漸漸感覺不到。

　　「你想怎樣？」

　　「袁軼…我們能聊聊嗎？」

　　「聊吧！」

　　袁軼簡潔的兩字砸來，葉言頓時愣住，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遲疑片刻，她張口閉口了好幾遍，才問出一句：「你……你還好嗎？」

　　聞言，袁軼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還不錯?！?p>　　葉言再一次無語。

　　再等了一會兒，對方還是沒出聲，袁軼開始不耐煩。

　　「沒事的話我走了?！?p>　　匆匆扔下一句，袁軼正想離開時，手機(jī)鈴聲卻響了。

　　鈴鈴！

　　他瞟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通話。

　　「喂？」

　　「阿軼，你怎么還沒回來？」

　　會議室雖然大，但此刻卻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也能聽見，所以葉言可以清楚聽見手機(jī)另一端的聲音，是女生。

　　分別十年，葉言不清楚袁軼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知道他認(rèn)識了什么人。

　　對于種種的未知，她有點惴惴不安。

　　「我有點事被耽誤?！?p>　　「哦，我現(xiàn)在在你家，我哥…」

　　「是想我了吧？」袁軼打斷了她。

　　「嗄？」

　　沒給機(jī)會讓對方反應(yīng)，袁軼再說：「乖，好好在家等我。」

　　「哦、行，你快點回來。」

　　他望了眼葉言變白的臉，故意溫柔笑道：「知道了，寶貝乖?！?p>　　說完，他不等電話那端回話，就直接掛了電話。

　　「她、她是誰？」

　　「我女朋友?！?p>　　原來他的身邊早已多了一個她，而她身邊也不乏追求者。

　　睽違十年后的重逢，誰也沒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

　　————————

　　聽見他有女朋友后，葉言早已忘掉自己想說的話。

　　隱約中，他好像說自己有事，然后匆匆就離開了。葉言也沒有攔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么身份攔住他。

　　在門外把風(fēng)的汪思涵見袁軼，連忙走進(jìn)會議室，就見自己姐妹正坐著發(fā)呆。

　　「聊完了？」汪思涵狐疑一問。

　　他倆進(jìn)去還沒有十分鐘耶！

　　葉言收回在他身上的視線，淡淡一道：「他說他有女朋友。」

　　沒想到會是這樣，汪思涵一蒙，隨即反應(yīng)過來。

　　「這不是很好嗎？你不就是擔(dān)心他過得不好嗎？」

　　正當(dāng)汪思涵為姐妹終于可以放下而高興時，她卻發(fā)現(xiàn)葉言根本一點解脫的喜悅也沒有。

　　「小言…」

　　「他過得不好?！?p>　　葉言了解他。

　　她見過他最風(fēng)光的時刻，那時候的眼神跟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

　　「你不信他有女朋友？還是不信他能放下你？」汪思涵問出自己的疑惑。

　　聞言，葉言收回自己的多愁善感，笑望向姐妹，「都不信。」

　　她這么堅定的目光，汪思涵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有用，直接把手上的檔遞給她

　　「看看吧?！?p>　　本來不想把查到的資料給葉言，但解鈴還須系鈴人，有些心結(jié)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有些感情不是一句有女朋友就能放下，更何況是十年的執(zhí)念。

　　葉言掏出里頭的資料，是之前拜托汪思涵調(diào)查袁軼的資料。

　　頭幾張是袁軼入獄后到出獄前的資料，葉言在這十年來翻過無數(shù)次，幾乎都會背下來，所以她直接略過不看。只是在出獄后，袁軼卻像人間蒸發(fā)似的，不管她怎么找也沒找到。

　　不過，現(xiàn)在知道他的所在處，汪思涵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他出獄后這幾年的所有訊息。

　　和葉言說的沒錯，他這幾年確實過得不好。

　　國內(nèi)現(xiàn)在對于釋囚犯的容納xing雖然比前幾年好，但這不代表每一個走出牢獄的人都可以重歸正常的人生活，更何況長時間的囚牢生活早已令他們和社會脫軌。

　　袁軼剛出獄時就因為沒找到工作而當(dāng)過露宿者，后來在高中時的兄弟秦子昊幫助下才找到一些零散的工作，勉強(qiáng)維持生活至今。

　　「你打算怎么做？」汪思涵問。

　　「追他。」

　　「嗄？」

　　迎上汪思涵詫異的神色，葉言淺淺一笑。

　　「又不是沒追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