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予五：背后長眼明天賦，涂鴉精靈暗跟蹤

　　飯罷。

　　弘予一面整理著思緒，一面不自覺地想起了散落天涯的同伴們。

　　他們怎么樣了？有沒有遇到困難？有沒有像我這樣風(fēng)餐露宿？有沒有……性命之憂？想著想著，有點內(nèi)急，盡管全身上下，一移動就疼得不行，但方便這種小事，還是不好意思喊其他人幫忙。況且，一個人在空曠的野外朝遠(yuǎn)處撒尿，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弘予咬著下嘴唇，從擔(dān)架上爬起來，四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同行的人，營火已經(jīng)轉(zhuǎn)為紅紅悶燒的碳火，亮度降低，四周的星辰顯得更加明亮。弘予看見自己的擔(dān)架周圍，很精心地堆著一些干草，不知道是哪個細(xì)心的伙伴給他堆的。弘予心頭一熱，周身上下就沒那么疼了，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往營地外的野地走。

　　弘予剛走了兩步，突然感覺身背后一涼。仿佛有什么東西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看，弘予往后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師父，布條劍客匯南，正打坐在原地，盯著弘予看。由于匯南一直沒有動，只是看著弘予，因此弘予還以為匯南睡著了。這時候，弘予才想起來，這里是野外，不是監(jiān)獄內(nèi)的露天廣場，大伙兒扎營，還是需要有人當(dāng)值放風(fēng)的。

　　弘予對著匯南，做了個捂襠部的動作，又指指一邊的樹叢，意思是要去撒尿，匯南還是無動于衷，但是弘予看到匯南盯著自己的眼睛，眨了一下，或許這就是默許了吧，于是弘予又轉(zhuǎn)身往草叢走。

　　怪事！

　　弘予只要一轉(zhuǎn)頭，就能感覺到匯南的視線在看自己，而再回頭看匯南，那種被目光凝視的感覺就消失掉了。弘予心懷疑慮地又走遠(yuǎn)了幾步，來到一個樹叢，雙腿微微分開，匯南目光的凝視感愈發(fā)強(qiáng)烈。弘予有點尿不出，再一回頭，凝視感突然再次消失。

　　嘩啦啦，弘予就這這股放松的勁兒，尿了出來，劃出一道彎曲的拋物線，還微微打了個冷戰(zhàn)。

　　突然一個念頭從自己腦海中浮現(xiàn)——會不會是我的視力，影響了了我對周圍氣場的感知呢？

　　弘予身背著，臉對著匯南，閉上了眼睛。

　　嗡！

　　一股強(qiáng)烈的沖擊力迎面而來，好像是一股熱風(fēng)，又好像是一陣震動，還好像是一縷光線，打在弘予臉上。

　　弘予渾身條件反射似的一緊，拋物線戛然而止。

　　弘予連忙再睜開眼睛，那種感覺，極大的減弱，但相比之前毫無察覺，這次有所不同，稍微能感覺到目光的注視。

　　弘予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心想：果然是一種感知，能影響別的感知，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還有這種迎面而來的感覺，相互之間也是有影響的，因此，以后一定要鍛煉這種感覺，那么在遇到危險，勝算一定會更大一些。

　　想得挺美，弘予全身又放松下來，拋物線再次形成。

　　弘予這次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去感受身后的目光。這次果然更加清晰的感覺到，慢慢的還能夠確定，那目光的方位，方向，角度，甚至能順著那目光看到自己的后腦勺。

　　弘予又是一驚，這種類似于“第三人稱視角”的感知方法，實在厲害，我弘予簡直是個天才，以后一定要勤加練習(xí)，到危機(jī)的時候，施展出來，再招搖過市一番，一定能嚇?biāo)麄円淮筇?！嘿嘿！那么，皮潑帳渾這兩兄弟，一定羨慕死了。想著想著，思維又跳脫了，哎，我這么想，看來我還真是孩子氣，這有什么好炫耀的？沾沾自喜可不成低調(diào)才是王道……

　　就在弘予一邊放水，一邊胡思亂想的時候，不覺間，已經(jīng)尿完了，弘予甩了甩，正準(zhǔn)備提上褲子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著的草叢里，有個人臉！

　　弘予當(dāng)時就嚇得往后一跳，顧不得全身的傷痛，也顧不得提褲子，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在心里抽自己耳光——瞎想個什么勁兒！有了一點小小的悟性，就忘乎所以了，連自己面前的人臉目光都感受不到，這臉可是在自己撒尿的時候一直盯著自己看的，自己卻渾然不知，簡直是個大笨蛋。

　　就在弘予慌不擇路的時候，匯南則察覺到弘予這邊遭遇了不測，交叉著打坐的雙腳相互一撐，然后后腳蹬，前腳崩，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起跑速度，閃電般地沖過來，將弘予護(hù)在身后，雙手還在自己全身的布條中間插著，并看不出有什么進(jìn)攻的架勢。

　　佇立了片刻，匯南沒有看到草叢有什么異樣，于是略微將頭向身后的弘予側(cè)了幾度，同時保持自己對草叢方向視線警覺。

　　弘予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干脆屏息凝神，再度閉眼，去感知草叢。

　　可是，除了匯南的視線，弘予還是什么都感覺不到，反而是身后，有幾個熟悉的氣息，變得強(qiáng)烈起來。原來是茫牙和浮魚被動靜吵醒了，紛紛手持兵器，趕了過來。

　　弘予只好開口解釋：剛才我撒尿，看到草叢里，仿佛有張臉。

　　茫牙：仿佛？

　　茫牙膽子最大，徑直走到草叢跟前，用手中的大棒一揮，巨大的橫掃力道，將整個草叢，連同周圍一大片草皮，整個掀了起來。落在幾十倫以外。

　　這動靜，又驚醒了馬健和帳渾，帳渾輕輕推了下皮潑，皮潑也醒了。馬健用木柴，挑亮了營火，又拿起一支點燃的木柴作為火把。

　　馬健上前來，看見茫牙掀飛的草皮，又看看緊張兮兮的幾個人：喲，有老鼠？

　　弘予更下不來臺了：對不起，可能是我神經(jīng)太緊張了，看錯了吧……

　　既然是虛驚一場，大伙兒都往回走向營地，而匯南則繼續(x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謹(jǐn)慎地望著草叢的方向。

　　大伙兒知道匯南就這德性，于是也不阻攔，各自回去，弘予有些不好意思，走了兩步，又回原地陪著匯南。

　　又過了一會，四周還是沒有動靜。只有營地里，皮潑和帳渾醒來之后，要吃要喝的的熙攘。

　　而就是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中，弘予突然又感覺到一絲絲的注視感。弘予瞥了一眼匯南，果然，匯南跟自己觀察的方向一致，也就是說，匯南也有所察覺。

　　怎么辦？弘予不敢輕舉妄動，再次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氣息的流動，最后集中在被茫牙整個掀飛的草皮之上！

　　絕對有東西！

　　弘予這次確定了方位后，又看了一眼匯南。

　　匯南破天荒地從全身的布條中，伸出一只同樣綁滿布條的手，手指先指了指左邊，又指了指右邊。弘予會意，匯南是讓自己向右，他自個向左，兩人夾擊那塊草皮。

　　沒等弘予準(zhǔn)備好，匯南就騰起步伐，沖向草皮左邊，弘予還沒調(diào)整好氣息，加上身上有傷，比弘予慢了不少。

　　匯南率先堵在草皮的一邊，弘予還沒就位，只見一個身影，從草皮子里竄了出來，與弘予擦身而過，弘予伸手一把沒抓住，手上被草上的荊棘刮了好幾個道子。

　　弘予一邊恨自己不爭氣，一邊集中精力鎖定跑出去的身影的位置，還沒等弘予再度起步，匯南已經(jīng)一陣風(fēng)似的越過弘予，朝身影逃走的方向追去。

　　弘予忍不住心中暗自挑起大拇指，這布條劍客果然不是蓋的，頭一次見他出手對付敵人，果然是疾如風(fēng)。

　　這時，弘予遠(yuǎn)遠(yuǎn)看見匯南追上那個身影，不料，那個身影借助旁邊的樹干作為障礙，擋拆了一下，反而一個掉頭，又朝弘予的方向沖來。匯南速度太快，沒有剎住，等再想調(diào)整腳步掉頭，已經(jīng)晚了一些。

　　弘予突然興奮了起來，心想著，來吧，我正想試試我這把精品劍呢！之前跟甘渡決斗，我可是吃盡苦頭，但人家可是武藝高強(qiáng)的精靈禁軍統(tǒng)領(lǐng)。如今之際，終于可以有機(jī)會虐菜了。

　　然而弘予往腰間一摸，并沒有懸著劍鞘。哪個傻子才會在睡覺的時候把劍掛在腰間啊，更何況睡得是擔(dān)架！

　　這又是江湖經(jīng)驗的問題了，弘予掐著大腿決定，以后不論睡在哪，就算是睡在棺材里，也不能讓劍離開手。

　　當(dāng)下時刻，弘予雖然慌，遇事鎮(zhèn)定的天賦再度發(fā)動，雙臂運勁，肩頭一較力，雙手交叉，形成一個彈簧的樣子。對面那個身影朝弘予撞過來的時候，弘予感覺即將接觸的瞬間，雙手十指緊抓，抓住對方，同時用雙臂韌帶做成的彈簧，緩沖沖擊力。然后身體一撤，從推勢變成拉勢，就像行星捕獲衛(wèi)星一樣，又轉(zhuǎn)了一圈，將對方的速度降為零，接著順勢壓在了上面。

　　一套動作干凈利索，弘予沾沾自喜，用手擦了一下眼前這個身影“頭部”沾的泥土和青草液汁。

　　弘予大驚，眼前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巖石監(jiān)獄中墻壁上涂鴉的那個瘦弱的涂鴉者。

　　準(zhǔn)確的說，是一個精靈。

　　因為弘予在擦掉涂鴉者頭部的臟東西的時候，也連同他頭上的兜帽一同揭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剛才的動作只是一個照面完成的，這時，匯南也來到弘予身邊，也看到了這個涂鴉者，和默西精靈獨有的三瓣耳朵。

　　弘予拎著這個涂鴉者來到營地。精靈很輕，但這個精靈比一般的精靈還要輕，怪不得弘予能凌空把他抓住。

　　大家伙兒圍著這個精靈看了起來，借著營火的光，都認(rèn)出了這個涂鴉者，但并沒有交集，所以也不認(rèn)識他。

　　馬?。赫堊?。你是逃出來的嗎？

　　涂鴉者張口說話，居然是悅耳的女精靈的聲音：我可沒有跟蹤你們，只是因為順路。

　　再問，就什么也不說了。

　　大家伙兒拿她也沒有辦法，于是暗中用眼神商量了一下，多留了兩個人守夜，以防不測。

　　涂鴉者不慌不忙地坐在營地的中間，滿身的泥土和青草。

　　弘予心想，自己在方便的時候，有可能冒犯到了她，更何況人家是名女性精靈，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左踱步，右踱步，最后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往營火里加了點柴火。偷瞄涂鴉者，卻又被發(fā)現(xiàn)，涂鴉者將自己的臉扭向另一邊。

　　弘予：剛才，對不起了，不知道是你。你幫過我，還沒有謝謝你。

　　對方不答。

　　弘予討了個沒趣，想了想，也沒啥可近乎的了，想站起來，回去睡覺。

　　就在弘予站起來的時候，涂鴉者微微將頭側(cè)過來一點。弘予停止動作，涂鴉者也停住。

　　弘予明白，對方有什么要說，只是如今不方便。

　　也罷，今天折騰得夠了，一停下來，全身上下流出的汗，浸在傷口上，又癢又疼。弘予扇了扇自己被汗和血沾濕貼在身上的衣服，又躺在擔(dān)架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不實在，弘予感覺，如真似幻的夢境里，有一個精靈在跟自己說著什么，看精靈的輪廓，并不是這個涂鴉者，而更像是之前跟甘渡決斗時，突然消失掉的那一位。到底是誰呢？弘予一邊想擺脫這睡不踏實的夢境，一邊想著，明天路上要向馬健旁敲側(cè)擊的問問那個消失的精靈是誰。當(dāng)然，也要制造一個跟涂鴉者這個女精靈獨處的時間，聽聽她究竟想對自己說什么。

　　斗轉(zhuǎn)星移。

　　好在水榭之星上的一晚上，比哥莫地曼上，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