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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小童那一刻幾乎憋悶得要死了,她聽到林澄很緊張地說:“醫(yī)生,為什么會這樣?”然后他又不等醫(yī)生回答,又繼續(xù)對醫(yī)生說:“她會醒來的吧……”
鐘小童想,病人都是脆弱的,她第一次聽到林澄那種帶著哭腔的聲音,想起那個快樂的男生因為自己竟然這樣,竟莫名有些內(nèi)疚與心疼。聽到他一聲接一聲的啜泣,隨后,他緊緊抓著她的手說:“我真的后悔死了……”
鐘小童想問他,你后悔什么?但恍惚間,旁邊的聲音好像都被濾掉了。
好像經(jīng)歷了一個長長的又很黑的隧道,她感覺自己靈魂真的出竅在飄一般,然后好像又回到中學(xué)的一個黃昏,放學(xué)要大掃除,她在窗臺上擦玻璃,看到林澄和一個男生在走廊上打鬧,她要把玻璃擦得更干凈,才能看清楚他的臉。
她堅持在心里擦了一陣玻璃,感覺越來越累,似乎擦不下去了……
她對自己說,休息一會,但馬上又想,不能休息,休息那光就沒有了。
她死死撐著,似乎是守護(hù)著洞口那一點點光亮。
一陣風(fēng)刮過來,非常冷,過了好久感覺暖和了一點,旁邊那些嘈雜的聲音又回來了,隨后她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解開,好像周圍很多人,還聽到一個護(hù)士說:“你把她胸罩拉上去?!?p> 聽到林澄猶豫了一下,說:“在這里嗎?”
護(hù)士說:“你不拉上去怎么做心電圖?”
鐘小童想,怎么叫他給自己拉胸罩?也太丟人了吧,這時候她媽他們?nèi)ツ膬毫耍?p> 她聽到林澄說:“鐘小童你以后可別打我,我是你救命恩人?!?p> 隨即他把她胸罩就這么拉上去了,但是很小心,并沒有任何的皮膚接觸。
隨即鐘小童對自己也是無語了,之前感動啊悲憤啊思念啊種種情緒都不足以支撐起她睜開眼睛,最后竟然還是平時最常見的想打林澄的力氣涌了上來,她竟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動了動嘴唇。
林澄剛剛把她胸罩拉上去,就在她床邊緊張看到她做心電圖檢查,沒想到鐘小童竟然微弱地睜開了眼睛,一直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竟然還動了動,他幾乎是顫栗著貼了上去,“你醒了!你嚇?biāo)牢伊?,你是想說什么嗎?”
他沒想到她蒼白的嘴唇哆哆嗦嗦的,氣若游絲,竟然虎死不倒威一般,對他說:“你滾!趁人之危?!?p> 林澄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很欣喜地對醫(yī)生護(hù)士說:“這是她,是她!她意識很清楚,她醒了!醒了……”
他又跑出去,在房間門口大聲喊:“叔叔阿姨,小童她醒了!”
鐘小童這才慢慢把眼睛睜開,發(fā)現(xiàn)周圍都是人,個個都在忙,她右手扎著液體,右腳也輸著液。
一個醫(yī)生對她說:“伸一下舌頭!”
鐘小童慢慢地遵醫(yī)囑活動,頭很沉。她左手還在量血壓,林澄在旁邊問護(hù)士:“血壓多少?”
“60/30?!?p> “這是重回人間了嗎?”他一本正經(jīng)地問那個小護(hù)士,那小姑娘本來不耐煩,回過頭看到林澄的臉,口罩上的眼睛竟也笑了起來,還告訴他:“算是吧!放心了嗎?”
“還是太低了?!?p> 林澄還托著下巴,鐘小童在心里想,林澄這個二百五,好像他還懂醫(yī)似的。
她剛露出輕蔑的笑,就看到林澄轉(zhuǎn)過頭吼她說:“你剛剛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沒常識啊,喝酒以后不能吃頭孢,會有雙侖硫反應(yīng),是要死人的……”
鐘小童雖然話還說不利索,但也不能受被林澄這種人說“沒常識”的辱,馬上對他說:“我知道??!你知識的上限就是我知識的下限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問她:“你,你知道?那你故意的?你對人間這么絕望?”
她馬上呸他:“不是啦,我忘了自己喝了啤酒了。就買炸雞時候順道買了?!?p> 72
林澄看看她,突然走過來抓住她手對她說:“本想罵你的,但是想起你剛剛差點真的掛了。我舍不得罵你了。”
鐘小童似乎不太習(xí)慣他這樣,想松開他手,依舊一臉嫌棄。那個剛幫她測血壓的護(hù)士竟然幫林澄說話:“姐姐你不知道你男朋友剛剛急哭了,他把你從救護(hù)車下抱下來時候,手都在抖,還哭得要抱不動了……”
鐘小童剛想否認(rèn),看了看林澄。他突然把目光轉(zhuǎn)移到別處,鐘小童再一看,她父母進(jìn)來了。
后面跟著的兩個人,竟然是楚靖的父母。
鐘小童瞪了一眼林澄,示意讓她松開,沒想到他竟然對她笑笑,意思我就是不松。
她用力甩了甩他手,他竟然越抓越緊。鐘小童分明看到楚靖媽媽也看著他們的手,又假裝沒有看到的那一閃而過的尷尬。
鐘媽走過來果然就是罵她:“楚靖去日本了你也不告訴我們,你這孩子,不知道回來住啊。還一個人在他家干嘛,你這種人生活根本不能自理……”
楚靖媽媽馬上說:“這也是我家楚靖不說,讓小童一個人在他那里才會出這種事……”
鐘媽又說:“這還多虧楚靖了……”
她突然走近,看了一眼緊緊抓著鐘小童手的林澄,再瞪林澄一眼,示意讓他松開。
沒想到林澄竟然對鐘媽索性甜甜一笑,好像梨渦都在閃耀。
楚靖媽都感到非常尷尬,只好在旁邊解圍:“小童你嚇?biāo)滥惆职謰寢屃?,他們在外面哭得要暈倒了,說你要是救不過來他們也不活了,我和你叔一直在安慰他們……”
楚靖媽走過去想和鐘媽說話,看到鐘媽一直在用眼神與林澄博弈,但是似乎沒占到上風(fēng),她又不能裝作沒看到,只好轉(zhuǎn)頭對楚靖爸爸說:“靖什么時候回來?”
楚靖的爸爸看了看手機,沒吭聲。
屋子里氣氛異常凝重,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尷尬。整間屋子里的人似乎都在想怎么演好下一場戲,只有林澄似乎怡然自得,他抬頭看了一會點滴,突然問鐘小童:“這個點滴是不是滴得太快了?”
“護(hù)士調(diào)的,應(yīng)該不會快吧?!?p> 他又看了一陣點滴,對鐘小童說:“你是不是早上都沒吃東西???”
鐘小童媽媽看著根本攔不住,只想不知道楚靖爸媽看到這碗“綠綠”的狗糧會怎么想,只好在旁邊大笑說:“林澄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和小童也是好多年的好朋友了……”
但看著他明顯超越友誼的眼神,還是說不下去……
鐘小童爸爸索性說:“要不我們?nèi)コ燥埌?!?p> 林澄這時候好像關(guān)閉了剛剛對他們的裝聾作啞模式,馬上說:“是吃飯的時候了,叔叔阿姨你們都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