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林澄在咖啡廳門外抓住了鐘小童的手，她的手很涼，手很白，骨節(jié)很小。她有一雙很好看的，并且一看就是沒怎么干過活的手。
當時他腦子里馬上浮現(xiàn)出一個小片段，在他還不正式認識她的時候，他最開始注意到的，也是她的手，那是初中時候他們上手工課，她坐在他旁邊不遠處做小桔燈，好看的小手卻怎么都做不好一個簡單的小桔燈。
她很苦惱很氣憤，但是越這樣就越顯得笨拙。當時林澄很想笑，心想好看的手怎么會這么笨。
他把眼光順上去，才看上去注意到她臉，鐘小童臉上當時有明顯的嬰兒肥，皮膚光滑，嫩得掐得出水，眼睛圓溜溜的，明顯在很苦惱甚至是生氣，可能注意到他的目光，馬上把目光轉(zhuǎn)了過來。
林澄馬上轉(zhuǎn)過了頭，過一陣，他再看她，看到她還在執(zhí)著地做不出來。
她做了好久好久，他心里偷偷笑了。
那時候大概兩人也不知道對方名字，不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只是在一起上手工課而已。
但在那一刻他再抓住她手認真端詳，忍不住笑著對她說：“沒有戒指啊，怎么求婚的？”
明顯鐘小童也懵了一下，隨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又露出那副苦惱不知道如何對付的神情時，林澄一時心軟，一輛車駛過來，車燈射過來時，他松開了她的手。
他看著她上了楚靖的車，楚靖也注意到了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
鐘小童低著頭在說什么，楚靖好像沒搭理她，輕輕一點油門，車子就開走了。
林澄突然想起她在咖啡廳興高采烈地說自己要“英年早婚”的情景，但是楚靖卻似乎對她很冷淡。
想起她還對他說狠話的樣子，馬上拿出手機，打她的電話。
林澄把鐘小童的電話號碼設(shè)置了快捷鍵，就是數(shù)字1.
但是他很快又更煩躁了，這個死姑娘先不接他電話，然后摁掉了…林澄不由得在心里想，敢掛我電話？
他走回咖啡廳，刀妹說：“失戀的那位……”
刀妹本來是調(diào)侃他，但看到平時愛笑的林澄說不出的陰沉，嚇了一跳：“天吶林帥哥你怎么了，感覺你現(xiàn)在是噴火暴龍，不會下一秒你就會沖出去，去報奪妻之仇吧?！?p> 林澄沒說話，咖啡廳去停車場的路上有幾截臺階，他直接跳了下去，不一會，他又很煩躁的折回來對咖啡廳的人說：“你們停車場沒人引導(dǎo)嗎，有車擋住我車了，我出不去，快點，我現(xiàn)在要用車?！?p> 咖啡廳的收銀小姑娘被這個長得好看但是很兇的客人嚇到了，立刻在音響設(shè)備中廣而告之，幫他找找車的主人。
過來好一陣，才看到一個胖子摟著一個女人才出來，可能看到林澄臉色不好，車主斗狠并且出言不遜：“122也打我電話，這邊還放喇叭找，這是要去給你媽送喪嗎，我當時不是和122說了就來嗎？”
刀妹她們看到平時笑嘻嘻的林澄，突然變得像暴怒的獅子一樣，一拳就對那個胖子打了過去。
在場的人擁過去，看到林澄邊打邊對那胖子說：“你他媽不配說我媽！”
胖子已經(jīng)被他揍腫了，罵罵咧咧一邊打電話似乎在叫人來，一邊對林澄說：“你他媽瘋了是不是，你別走，等著！”
林澄又一手打過去，把他正在打電話的手機打到地上，刀妹她們都去勸他：“林澄別這樣??！”
還有朋友在和收銀臺說：“剛發(fā)生什么了，他平時性格很好的……”
這時候胖子才清醒過來，看到地上的手機，也揮拳打了林澄一拳，“你他媽有狂犬病吧，多大的事啊……”
林澄嘴角都被他打出了血，他咬了咬牙，沒吭聲，把車鑰匙丟給了刀妹，說：“你一會幫我開?！?p> 他轉(zhuǎn)身就跑出去了。
“你小子有種別跑?。 币呀?jīng)被林澄打得鼻青臉腫的胖子想去拉他，但是看到他飛速跑出去，攔了一輛的士就走了。
“他媽的他真要送喪嗎？”
胖子還繼續(xù)耍橫，一邊露出自己短短的脖子里一根金項鏈，刀妹白了他一眼：“你這人，自己擋了他的車，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胖子的女伴拉了拉他，他撿起手機，還能正常開機，女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么，胖子不情愿的走了。
還在咖啡廳的同期實習(xí)朋友們完全不了解出了什么狀況，都在說：“林澄今天真的瘋了……”
26
鐘小童當時在車上，對咖啡廳亂象全然不知，她當時只是很窘迫，很吃驚，全然沒想到楚靖的父母當時就坐在車后排，而且她剛剛提出”無禮“要求，上車就對楚靖說，給她買個戒指。
明明兩人還不算正式開始了。
而且楚靖的媽媽像個超級吃瓜群眾，一臉興奮，聽到買戒指，露出比“姨母笑”更勝一籌的“親母笑”，都笑出了聲。
這時候林澄又打電話來添亂，鐘小童頭都大了。
她看到他在反光鏡中揚著手機，示意要她接電話，但是她很快就把手機按了靜音，在手機屏幕不再光亮和看不到林澄身影的時候，還將他電話摁掉了。
她想象得到林澄的氣急敗壞，竟忍不住笑了，心里想，他活該。
雖然笑過以后又是苦澀。
鐘小童感覺今天林澄明顯不在狀態(tài)，到底哪里不在狀態(tài)，她又說不上來，她細細回味兩人說話的瞬間…她只感覺到他在說謊，不喜歡她是說謊，但是為什么說謊他說不上來。
但在車內(nèi)還裝了其他三個大活人的情境下，鐘小童也無暇再深挖。她勉強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靖的父母說：“不好意思，叔叔阿姨，不知道您們在車上……”
楚靖媽媽笑呵呵的：“你們兩孩子，還和我們玩地下，我和他爸爸還在怪他不夠主動，哪里知道你們都要訂戒指了……”
楚靖爸爸用手肘碰了碰他媽媽，似乎示意她不要在說下去，媽媽顯然平時就是很開心的性格，又忍不住好奇與嘚瑟，又對楚靖說：“兒子，你可以呀……”
鐘小童迅速與楚靖交換了一下眼神，她用眼神詢問：這是怎么一回事?。?p> 但是楚靖的眼神只是眼神，沒有任何回答與含義。
楚靖媽媽說：“兒子，既然你們是這種關(guān)系了，那我們的A計劃沒問題啊，小童爸媽也會歡喜的……”
楚靖竟然臉紅了，馬上駁斥他媽說：“你別瞎說了?！?p> 小童忍不住問：“什么A計劃？”
楚媽媽眉開眼笑地對小童說：“小童你不知道，我和他爸爸現(xiàn)在是難民??！”
鐘小童聽了沒忍住笑，楚媽媽比較富態(tài)，也沒見過精神狀態(tài)這么好的“難民”，但是她還是繼續(xù)問道：“出什么事了？”
楚爸爸這時候才對楚媽媽說：“你還好意思說……”
楚媽媽這才露出一點窘態(tài)，用手碰了碰坐副駕的小童：“小童你是不知道，最近我都覺得我好倒霉，今天我本來想煮個粥，結(jié)果高壓鍋爆炸了?！?p> “??？”鐘小童這才嚇了一跳。
楚靖忍不住了，對她說：“因為她自己忘了，煮完粥還去打牌，結(jié)果高壓鍋燒干水了才爆炸了……”
“天吶這個真的有點危險的，叔叔阿姨你們?nèi)藳]事吧？”
“我們當時都不在家。”
楚爸爸看了楚媽媽一眼，這時候楚媽媽的喜悅才有點收斂，像承認自己做錯了事情，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我回家看到家里一片狼藉，高壓鍋沖了上去，把廚房的吊頂都沖壞了，可能把電線炸到了，導(dǎo)致短路，家里現(xiàn)在停電了?！?p> 鐘小童看了楚靖一眼，這才知道他為什么之前說臨時有事了。
“沒事沒事，我們?nèi)フ倚⊥謰尨蚺?，你和她去買戒指??！”不得不說，楚靖的媽媽還真是個樂天派。
“廚房要找人重新吊頂了，你們房子也有這么多年，估計線路都老化了，干脆趁這個機會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吧，重新走一下水電?！?p> 楚靖反過頭對他父母說，他爸媽聽了似乎還挺高興，連連點頭稱是。
27
鐘小童本來覺得與自己沒關(guān)系，都是他家的事，沒想到楚靖的媽媽竟然在車上就打電話給鐘小童她媽，還很高興地說：“月梅，對呢，我現(xiàn)在就和我兒子媳婦，哈哈哈哈還有誰，當然是你女兒了在一起呢……”
鐘小童的媽好像還在生她的氣，大概是在那邊說她這個女兒她不要了，提前讓楚靖家把她帶走，沒當童養(yǎng)媳，現(xiàn)在去養(yǎng)也可以。
楚靖媽媽更來勁：“好啊，就這么說定了好不好??？你不知道呢，他們年輕人嫌我們老家伙節(jié)奏慢，兩人本來就在交往的，我上次去給我家靖送東西他們有個老鄉(xiāng)保安就和我說我會有媳婦了，看到晚上他帶女人回家，當時緊張死我了，今天才知道就是小童啊，他們發(fā)展得可好了，現(xiàn)在我們和靖一起去給她買戒指……”
鐘小童突然頭皮發(fā)麻，看了一眼楚靖，楚靖顯然也沒想到他媽喪心病狂到在他小區(qū)保安中安插了眼線，趕緊對他媽說：“媽你夠了！”
楚靖媽媽掩耳盜鈴似的捂住手機，繼續(xù)小聲但車內(nèi)4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的分享情報：“年輕人嘛，應(yīng)該是一直在聯(lián)系吧。以前不是見過面嗎，你也放心了吧……對了還有正事沒說，我和老楚現(xiàn)在無家可歸了……”
楚靖媽媽興高采烈的說了一陣，然后掛線拍板：“兒子，我和你爸這段時間去住小童家。小童住你那兒去怎么樣？”
鐘小童眼睛里完全是驚恐，對楚靖媽媽說：“阿姨我媽同意了？”
楚靖媽媽說：“她老思想，我現(xiàn)在去做她工作，你們先去買戒指吧，趁還有商店沒關(guān)門吧。反正一家人，我們老年互助，你們相親相愛多好啊，老楚是不是？”
楚靖爸爸也有點無語地說：“你嚇壞小童了，也要問她愿不愿意??！”
鐘小童馬上說：“我沒關(guān)系?！?p> 楚靖都被她嚇到，對她說：“什么沒關(guān)系??！”
鐘小童這才懵懵地說：“我意思是我和阿姨叔叔一起住沒關(guān)系，我爸媽平時也說無聊，都去我家吧！”
楚靖也噓了一口氣。楚靖媽媽說：“還是女兒好，兒媳婦好，我養(yǎng)的兒子，嘖嘖……”
鐘小童看了楚靖一眼：“不會吧，你不讓你爸媽??？”
楚媽媽趁機向鐘小童告狀：“他要我們?nèi)プ【频臧?！說我住他那里會天天投喂他……”
楚靖忍無可忍：“你在家多鬧啊，我根本看不了書做不了事……”
沒想到楚靖媽媽比他還污，馬上露出心領(lǐng)神會我懂的懂的表情：“你要做什么事??？我也沒那么古董啊！你家里幾間房，我們睡我們的，你做你的唄……”
楚靖已經(jīng)全然無語，對他媽說：“媽你安靜一點吧！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和你一起住的……爸你管管我媽吧?！?p> 他爸爸馬上說：“我就是管不住她才找你的。你現(xiàn)在開車是去哪兒？”
“去超市，你們不是要去她家嗎，空手去嗎？”
……
鐘小童都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心想這不是開往幼兒園的車，我要下車！但是一對活寶爸媽是怎么生出個禁欲系兒子的，真是個謎啊……
28
林澄從咖啡廳出來，直接打了個出租車就報了鐘小童家小區(qū)。
他在她家樓下等了很久，也沒看到鐘小童回來，心里想起她竟有點喜滋滋的對他顯擺：“我和他睡過了……”
林澄皺了皺眉，心里卻是有啃噬般的疼痛。
他在心里判斷她話的真?zhèn)涡裕肫鹬翱偸怯惺褵o恐一般，尤其想起下午在原地她問過他的話。
突然好想時光重流。
他在樓下等了很久，看到楚靖的車開了進來，打算迎上去時，看到后面車門打開，一對年紀偏長的夫婦提著很多東西下來，然后楚靖和鐘小童也下了車，再與那對年長夫婦一起上去了。
林澄本來想去找鐘小童，看到這個情景，也不好意思貿(mào)然上去，只好看著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都進單元門后，又只有他一個人站在孤寂的黑夜里了。
一陣風(fēng)吹過來，嘴角有一些凜冽的疼，他摸了一下，出血了。
他突然笑了，但是似乎笑中有淚。
他出去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刀妹，刀妹說：“帥哥，怎么了？”
“我車開出來了嗎？”
“出來了?！?p> “你現(xiàn)在可以來接我嗎?！?p> 他說完掛了電話，仰起頭看了看鐘小童的家中的燈，又想起好久以前，他沒有出聲，在她家門口掛過一盞她做不好的小桔燈，不知道她打開門的時候，里面的蠟燭還是不是明亮的，抑或燃盡了，或者熄滅了。
林澄當天很沮喪，刀妹在車上試圖和他說話，但他什么都不說，最后刀妹把他送到家門口，說：“我打車回酒店去。”
“車給你開。”林澄很少像今天這樣沉默寡言，他下車就走了，刀妹看著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心想他這是何苦。
林澄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似乎不敢出大氣一般，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推開家門，家里彌漫著一股中藥的味道，他嗅了嗅，換了鞋走到客廳，客廳飄窗有個女孩背對著他，長發(fā)及腰，在對著墻壁畫畫。
林澄沒有和她說話，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是個大美女，長得和他很像，有一對彎彎的眼睛，眼神清澈。
她笑顏如花，注視著林澄，眼里滿滿都是笑意，林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他熟練地打著手語問她：“姐姐，吃了嗎？”
女孩也打著手語：“我們吃過了，你呢？爸爸剛回來不久，在房間呢…你臉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