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安讓下屬送話給王慎真。
很快,王慎真便回了話說在萬鶴樓等她。
她換了常服,出門赴約。
京城繁榮,比起西北那寸草不生的地兒,這兒可算是人間仙境了。
林安不由得四處打量。
賣糖葫蘆的人穿街走巷,身后帶起了一陣甜膩膩的微風;兩邊街既有成衣鋪又有飯館兒,偶爾傳出一陣吆喝聲伴隨著飯菜的香風。
行人比肩接踵,身上衣袍許多華麗不已,跟粗衣粗布的百姓一齊穿過這長長的一條街;樹下小童唱著“今日明,地上亮,娘親把我好打扮”的歌謠,旁邊還有小童蹲在地上斗著蛐蛐,比上一回林安進京不知繁榮了幾倍。
這便是俗稱盛世了吧。她這樣想著。
即便熙正帝對吳端不公,但不可否認他是個好皇帝。
行至一處拐彎,林安便聽到一陣響亮的說話聲,
“說時遲那時快,吳端大將軍一刀將賊人劈于馬下,鮮血飛濺到大將軍臉上,讓匈奴一陣心驚膽跳……”
林安一看,原來是說書人擺著一桌子,上頭放一盞茶,手中握一柄扇子,正大刀闊斧地說著吳端打戰(zhàn)的事情,仿若親身經(jīng)歷了一般。旁人聽的一陣入迷,看著說書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連手中的饅頭掉在地上也不知曉。
林安笑了,這時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便看到了王慎真。
他解釋道:“我方才在酒樓中便看到了你躊躇在街上,許久不上,便下來接你了?!?p> 林安笑,指了指那說書人:“聽到將軍的名字,便停下來聽了兩句。”
王慎真聞言,也停聽了兩耳,臉上卻稍稍僵硬了一下。林安看到了就有些疑惑,這時他身邊的小廝捂著嘴笑著小聲道:“林副將不知道,話本是公子寫的?!?p> “???”
林安驚了:“不是吧?”他寫這玩意兒王從景會樂意?
那小廝察言觀色,又解了她的疑惑:“副將您不知道,丞相一無所知。”
王慎真立即打了一下他的腦袋,罵他:“把我老底都揭了,本公子讓你說話了嗎?”
林安忍俊不禁,眼神上下掃描著他,感嘆道:“不得了啊,都會寫書了?!?p> 王慎真撓著腦袋,一邊咽口水道:“這不是缺錢花嘛?!?p> 林安笑了:“你不是丞相府公子,怎么缺錢了?”
他吞吞吐吐,最后才說出來:“在府外養(yǎng)了個小娘子,花錢就快了嘛……”
林安聽著,眼里的笑意少了許多,不過一瞬,又重新笑了,拍著他的肩膀道:“那便恭喜你了?!彼D(zhuǎn)移話鋒:“時辰不早了,快些吃飯吧?!?p> 王慎真連忙點頭,狗腿樣有了三分,連忙拉了她往萬鶴樓進。
萬鶴樓橫梁烏黑,數(shù)不清的字畫掛在上頭,魚蟲鳥獸、梅蘭竹菊,應有盡有,雖然繁亂,卻散發(fā)著濃濃書墨味。連酒樓也作此打扮,里頭有許多貴人也不必多說,亦有些書生戴著冠帶,斜斜坐在琉璃窗旁,看著護城河搖頭晃腦,打算作詩寫詞。小二穿著青色短衣,端著飯菜七彎八拐,到了客人的桌后又連忙說福氣話,惹得貴人眉開眼笑,給他賞銀。
王慎真看著她四處打量的模樣,言語中頗為得意:“怎樣,這萬鶴樓宴請林兄也算盡心了吧?!?p> 林安聞言,笑看著他,他身后仿佛有條尾巴高高翹起,仿佛等著被夸的狗兒。
林安不由得在他腦袋上禿嚕了一把,手感仿若年少時養(yǎng)的狗兒。
王慎真讓她摸得一震,跳開三步遠不可置信道:“男兒腦袋怎能被隨便摸!”
林安也才想起來,直道:“手誤手誤?!?p> 王慎真本想繼續(xù)發(fā)火,但看著他林兄道歉誠懇的模樣,努了努嘴,偏頭“哼”了聲,道:“我豈非那種小氣之人,念你是手誤,那便算了。”
林安連忙說兩聲是。
鬧了這半會兒,王慎真才重新帶著她上二樓,隨即跟上來的是小二。
王慎真揚著下巴道:“先上一壺六安瓜片。菜就來一道京醬肉絲,一道抓炒魚片,黃燜魚翅、白菜豆腐也來一道?!闭f到這兒,扔給小二一兩銀子:“快去,爺在這兒等著。”
小二連忙接住賞錢,“欸”一聲,高聲說:“多謝王公子!”便關(guān)上雅間,出門去了。
六安瓜片上得很快,茶葉翠綠有光在白瓷壺上頭轉(zhuǎn)悠著,王慎真給她斟了一碗,香氣清高,入口滋味鮮醇,直讓人天靈清明,神臺安穩(wěn)。
林安喝了茶便想著忽悠著他的話:“你此番出來,銀錢可夠?”
王慎真神色稍窘,大聲道:“我剛拿了月錢,又有家中長輩補貼,宴請林兄必是綽綽有余了!”
林安正是等他這話,語氣中頗帶著煩擾的意味:“如此說來,你家中長輩豈不是知曉你宴請我?我不過區(qū)區(qū)中郎將,他們不生氣?”
王慎真聽不出她話語中的打探,只是道:“我爺爺知曉我昨日找你,今日你讓人帶話給我,便知曉了我要在萬鶴樓宴請你。這補貼……”他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還是他給的。”
林安心下重重一跳,臉上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但問到這里,她也不好再繼續(xù),只是笑著說:“丞相大度,這頓飯看來還得感謝他了?!?p> 王慎真揮揮手,不甚在意,這時正好小二進門,將菜端了進來,兩人便揭過不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