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繁華盡頭處,滿樹梨花駐。
相府后院相思閣,門口的牌匾已經(jīng)搖搖欲墜,破舊的院子里,擺了一副缺胳膊少腿的桌椅,上面布滿灰塵,青石板打造的地面生滿苔蘚,透著整個院落都透出一股荒蕪又腐朽的味道。
唯一的生息大概便是角落那樹梨花,枝丫探過圍墻,姿意茂盛,開滿枝頭。
滿樹梨花含苞待放,而梨樹皮卻斑駁不堪,正如樹旁輪椅上坐著的女子,神情憔悴,皮膚蒼老。
她的雙眼緊閉,眼下還有干涸的血漬,一身潔白的紗衣配著長長的披帛隨風而動。
偶有微風帶過潔白的花瓣,輕柔的飄落在她柔順卻蒼白的頭發(fā)上,她便輕輕的將它取下,拿著花瓣的一雙柔荑嬌嫩如水。
她將花瓣拿到鼻下嗅,突然又想起自己早已什么都聞不到了,又興致缺缺的將花瓣拿下來,放進手心。
“姐姐真是好興致,”院門處遠遠的傳來一道女聲,由遠及近,“不過姐姐怕是忘了自己現(xiàn)在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定國候府千嬌萬貫的嫡女了,如今的你啊,不過是個瞎了眼又瘸了腿的相府下堂妻罷了。”
女子抬起頭,雖然看不見,可還是準確的看向了來者的方向,神色溫柔,“月瑤,你來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隨即目視前方,不再看她,“你還肯來,我以為,你會恨我才對?!?p> 洛月瑤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慢慢走近那女子,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千儀姐姐,我為何要恨你,瞎眼,斷腿,蒼老,還失去味覺和嗅覺的人又不是我,我為何要恨?!?p> 又一梨花飄落,從洛月瑤的眼前飄下,短暫的遮住了她的視線。
千儀垂下頭,好似盯著手上那瓣梨花,再度開口:“蕭然的丞相位置穩(wěn)了吧,”有她之前為蕭然鋪的路,再平庸的人都能官運亨通,“你也終于要成他夫人了,可惜,是個繼室,這輩子都不能誥命加身?!?p> 洛月瑤深吸一口氣,感到一絲燥熱,她還是維持著準丞相夫人的姿態(tài):“只要你繼續(xù)乖乖待在此處,我親愛的姐姐,妹妹定會好生照顧著你,不叫你受了半分委屈。”
洛千儀將手中的梨花貼在鬢角,繼續(xù)道:“你母親也會被你連累,百年后連祠堂都入不得,這輩子都只能是個外室?!?p> 她聲音溫溫柔柔,卻是字字化刀,插在洛月瑤的心頭,叫她難受不止。
“我憐你幼年不易,事事不與你計較,沒成想?yún)s是養(yǎng)成了你敏感好勝的性子。”洛千儀著實為自己曾經(jīng)對她的寬容后悔不已。
這些話踩到了洛月瑤的痛腳,她打小因為外室女的身份遭到了無數(shù)白眼與唾棄,后來被接回了洛府,卻處處不如洛千儀這個正經(jīng)嫡女。
那是梗在她心頭的一根刺,如今洛千儀將那刺拔起又涂上烈酒再狠狠刺進她的心里,洛月瑤準丞相夫人的架子終于還是端不起了,她的聲音也逐漸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