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另一間寢舍中,安瀾無力的靠坐在椅中,草原的空氣對她來說有些干燥,站立走路也很不適應,更別提深藏在心底的絕望了,看著旁邊幫她整理行李的景湛,更是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
屋內(nèi)兩個女孩正在介紹自己。
“我叫東云,是昆夷人,昆夷這二十名學子中只有五個女的,我就是其中一個,我力氣很大,能打倒男人?!闭f話的女生個頭高大,滿臉驕傲。
另一個眉眼機靈的女孩道:“我叫采艾,清穹人。”
兩個女孩扭過頭來,羨慕的看著這邊忙碌的兩人。
“你們是青梅竹馬嗎?能一起出族真幸福。”
景湛轉(zhuǎn)身回道:“我叫景湛,她叫安瀾,我們是南淵人,出族不太適應,以后還請你們多多照顧。”
“都是一個寢舍的,不必客氣,你們南淵人出族要變尾為腿,一定很不舒服?!睎|云道。
安瀾冷冷開口:“何止不舒服,這里無水的環(huán)境會讓我們喪命!”
東云愣在原地,一旁采艾扯了扯她的袖子,兩個人走了出去。
景湛蹲下身看著安瀾,小心翼翼道:“瀾兒,你不要傷心,我會想辦法讓你回族的。”
“想辦法?想什么辦法?”安瀾冷笑,“王族被血洗,僅剩你一人,她在南淵只手遮天,眾人懾于她的權威不敢有絲毫異動,南淵與其他五族天然隔絕,異族不愿插手相助,其他南淵學子待滿一年就可回族,第二年再換新人來,你我二人卻要永遠待在這里直到病死他鄉(xiāng)!并蒂雙花,相生相克,她怎么可能讓我再踏進南淵!”說到最后一句,安瀾已然嘶吼起來,看著面前語塞的景湛,心中充斥著厭煩,“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沒事別來找我?!?p> 這邊景湛三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那邊童臻背著手悠悠晃晃出了書院的門,在書院西側(cè)的湟水河畔漫步了一個晌午,待日落前回到書院,月白在寢舍前等待,看到他急忙上前,湊近小聲道:“將軍,這二人有點麻煩?!?p> “哦?”
“進門處那人是十圣女身邊的隨侍,喚作吉光,今天跟在圣女身后在書院轉(zhuǎn)了幾個來回了,倒也沒有刻意隱瞞身份?!?p> “十圣女的人?”童臻重復道。
“不錯,我打聽到,從圣女幼時就陪在身邊的?!痹掳椎?,“另一人叫南羽,是清穹人……”
“清穹對我族已生疑心,難保不會派出斥候?!蓖轷獠?,“你說他姓南?和以前的南大卿是否有關系?”
“自從翼皇重新整頓政務,我們就再也打探不到清穹的消息,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之前的三大卿都已敗落,葉家上下淪為無翼人,南家全都下獄,林家貶為平民,這些家族中不可能有人能進入書院,這個南羽應該與南大卿無關?!?p> “盡管如此,還是再查查,不論多難,清穹族中的暗線還得搭起來?!?p> “是,我即刻傳信給帝王?!痹掳椎?,“這書院雖是剛剛建成,但一切有模有樣,我們的人暫時插不上手,沒辦法調(diào)換寢舍?!?p> “無礙,小心些便是,告知其他人,努力爭取書院各職事,方便日后辦事?!?p> 第二天清晨,一百二十名學子統(tǒng)一身著青色學子服,恭立大成殿前舉行入學禮。第一項正衣冠,監(jiān)院逢蒙走進場內(nèi),為一百二十名學子依次整理好衣冠,第二項行拜師禮,十八名夫子站立在前,學子們躬身行禮,第三項凈手凈心,學子將手放進面前水盆,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寓意去雜存精、心無旁騖,最后一項是開筆禮,監(jiān)院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筆,在學子的眉心處依次點上一個紅痣,寓意學子從此開啟智慧,目明心亮。
一張張年輕的面孔迎著朝陽,被這莊重的儀式感染。
鐘聲響起,因為看過課業(yè)安排,學子都知道這是每天第一項課業(yè)——晨跑。
渭水河畔,學子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很多人都互相認識了,大家臉上比第一天輕松了些。
哨聲響起,學子們沿著河畔跑了起來,稚子是人生第一次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出了族,身邊還有兩個異族人,自然是一夜未眠,壓制著心底的抗拒艱難的邁開了腿,跑了幾步心就像敲鼓似的砰砰跳了起來,她不想停下成為別人關注的焦點,咬牙踉踉蹌蹌的跑著,身旁忽然風一樣躥過一人,同寢舍那個叫渥丹的女孩看起來體質(zhì)很好,跑步如同放風一般開心。
這些學子雖然身體特征消失,但體型還是略有區(qū)別,體質(zhì)也保留下來,隊伍漸漸拉開,跑在最前面的大都是赤望人和昆夷人,他們看上去都高大魁梧,體力強勁,中間是清穹人和中容人,中容人在自家地盤正常發(fā)揮,清穹人身材雖也苗條輕盈,但平時主要靠雙翼,腿力比不上那兩族,隊伍尾部大都是滿臉痛苦的南淵人和寸泓人,南淵人走路都費勁更別說跑了,寸泓人身材嬌小體力略差,書院主要時傳授知識,但身體也要鍛煉,這晨跑就是為了六族學子的健康著想。
晨跑結(jié)束,學子回到書院,一百二十名學子被分在四個講堂,大家紛紛在嶄新的講堂里落座,稚子進了東側(cè)第一間,進門就是一片黑壓壓的腦袋,鼎沸的人聲,她皺了皺眉,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了下來,人多的環(huán)境讓她很不舒服,體力也在晨跑中消耗殆盡,竟冒出了回族的念頭,渥丹走了進來,用衣袖抹掉額頭的汗,怕自己個高擋住別人,徑直走到后方坐下,七色走進來時,雖然大家不再行禮,但仍都低下腦袋不敢對視,七色心中無奈,邁著無可挑剔的優(yōu)雅步履在第一排坐了下來,若她坐在后面,前方的人怕都要坐立不安,這樣大家都能輕松些。
鐘聲響起,一位年長的夫子拿著書本走了進來,學子們噤了聲,夫子在西面的桌案前坐下,開口道:“眾位學子好,我是夫子晏柏,中容族人,有幸為大家講授第一課,我看很多學子都在好奇手中的書本,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輕便之物,這是中容族所制,用來書寫文字的紙張,制作工藝復雜,要經(jīng)過斬竹漂塘、蒸煮舂臼、蕩料入簾、覆簾壓紙、透火焙干五個步驟,雖不如竹簡、獸皮、獸骨保存時間久,但勝在輕便,大家日后在書院都會用這種紙張……”
底下響起一陣嘩啦啦的翻書聲,中容學子都面帶驕傲的揚著腦袋,動也不動桌上的書,擺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六族記錄文字的方法各異,我也是從別的夫子處了解了大概,寸泓、清穹用木或竹做簡,先將木頭在火上烤,將汁液烤去,再刮去表皮;昆夷多金玉石礦,身份貴重的人以黃金玉石作簡,又稱金簡玉書,可謂奢華之至;南淵以貝類龜殼為簡,刻字其上;赤望以獸皮為簡,漆樹汁液為墨,六族因地取材,各有特色,有興趣的學子可向各族夫子詳細請教?!?p> 講臺上的夫子不徐不疾的介紹中容族的風土人情,臺下學子聽的全神貫注,直到鐘聲響起,大家還意猶未盡。
“以后時間還長,我會將知道的一切教授給大家,在座各位都是六族挑選出來的翹楚,日后回族也是族中棟梁,要為仙境的未來貢獻心力,需更加勤勉?!?p> 渥丹舉起手,朗聲道:“夫子,這里只有我一個赤望人,我的族人什么時候能和大家在一起上課?”
“不懂仙境文的學子都被安排在你們西側(cè)的那間講堂,待他們掌握文字后,講堂會重新編排?!?p> “夫子,”一位膽子大的男生站了起來,“那我們要學六族的古文嗎?”
底下議論聲頓起。
“古文!太難了吧!”
“早就沒人用了?!?p> 晏柏笑笑:“你們看的書本都是譯過的,六族古文不是必修的課業(yè),有興趣的學子可以自己研習,向夫子請教,每一位夫子都樂于教授,另外石渠閣中有很多藏書都是古文,尚來不及譯,想研究古文的可以去看看?!?p> 稚子聽聞頓時來了精神,終于有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了。
學子三肅揖送走夫子,稚子右手邊一個中容族女孩側(cè)身過來:“你是寸泓人,我們寢舍也有個寸泓人,就在那邊坐,你們認識嗎?”
“呃……不認識?!?p> 看稚子不愿多說,人也沒什么意思的樣子,女孩轉(zhuǎn)身和別人聊了起來。稚子松了口氣,抽簽分寢舍真的是很好的決策,學子們很快熟悉起來,湊在一起熱鬧聊天,只有自己,在書院也像寸泓一樣離群索居,稚子甩甩頭,回想剛才夫子講的內(nèi)容,雖然看過菇身蟬翼拓,但夫子今日所講仍是不知,六族政事、文學、禮樂、兵刑、宗教、農(nóng)事這些治族之事,定是要走出族門,開闊眼界才能獲得,還是堅持待下去吧,稚子收拾了書本起身出了講堂,迎面碰見同寢舍的七色,點點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