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攬動風(fēng)云2
深秋的清晨空氣清爽，推開窗子，眼前的廣闊天地漫無邊際，看著這般美景，或許就能明白清穹人性子為何自由自在，游動的云彩靜靜漂浮在湛藍(lán)天空下，天與樹的交界處籠著一層淡淡薄霧，樹冠色彩斑斕，七分金黃，三分火紅，只有遙遠(yuǎn)東北境的松柏林仍能看到綠色，云雀高歌，北雁南飛，秋風(fēng)帶著淡淡果香拂面而來，吹散了些許蕭瑟，樹屋的窗欄上沾著前夜的露水，涼意順著南絮的手臂爬了上來。
叩門聲響起，鶴爾帶著幾人烏泱泱的涌了進(jìn)來，不滿寧靜被打破，南絮皺了眉，只聽鶴爾在一旁溫言溫語：“天氣涼了，小姐別染了風(fēng)寒，待洗漱過后，我陪你出去瞧瞧風(fēng)景。”
坐在桌前，婢女上前梳洗打扮，南絮只扭頭看著一旁的鳥籠，籠中是一只身長一尺的極樂鳥，這極樂鳥全身色彩豐富艷麗無比，黃嘴巴褐腳爪，淺褐色的翅膀，朱紅色的翼梢，栗色的胸腹，淺黃色的腦袋，翡翠色的脖頸，鶴爾順著她目光看去，開口道：“這鳥真美，再過些日子，冬季起風(fēng)時，這極樂鳥就會褪掉尾巴周圍的羽毛，到時我親手為小姐縫一件獨一無二的衣裙?！?p> 身后梳頭的是個新來的婢女，年紀(jì)小性子活潑，一臉艷羨的輕撫著南絮的銀發(fā)，忍不住開口道：“這鳥的羽毛再艷麗，也比不上小姐美，小姐可是我們清穹第一美人。”
年輕少女哪個不喜歡被人夸贊容貌，南絮心中喜歡，嘴上斥道：“你才見過幾個人，第一第二的胡說?！?p> 婢女見哄得她面帶喜色，更是極力夸贊：“小姐的美貌族里人人皆知，大家都說，清穹最美的人都生在了南家，您和五少爺……”
“閉嘴！”鶴爾低聲呵斥，小婢女縮著腦袋退后幾步，嚇的掉了梳子。
南絮那邊面色已冷了下來：“都出去吧?！?p> 鶴爾一個眼神，屋里整床鋪的，掛衣裳的，連帶著那個快要哭出來的小婢女，全都退了出去。
“告訴父親，我今日身體不適，不去赴宴了?！?p> 鶴爾哀嚎：“小姐，這怎么行??！這不是一般的宴會，是翼皇的家宴，若是早些推辭倒也無礙，現(xiàn)在突然說病，恐怕難以取信于人，這后果老爺也承擔(dān)不起??！”
南絮氣鼓鼓站起，將桌上東西掃落地面：“老爺老爺！那就讓老爺去獻(xiàn)舞??！五哥為什么會在兩年前離開，至今也不回來看我一眼，我就不相信他不知道！”
南絮自小是個美人胚子，在歌舞聲樂上頗具天賦，又得族中最好樂師親傳，如今嗓音輕靈如黃鶯出谷，舞姿優(yōu)雅如仙鶴裊婷，各種樂器用的出神入化，小小年紀(jì)就已揚名清穹。族人喜好歌舞，推崇樂者，南絮地位極高，常在一些重要的宴會露面，年輕氣盛，眾人追捧，雖有些嬌氣，卻難得并不驕縱，是個好姑娘，只是有個不能碰的雷區(qū)，那便是兩年前失蹤的五哥，兄妹情深，當(dāng)時她鬧的十分厲害，老爺都躲了出去，足過了小半年才消停些，至今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半句，今日不知犯了什么沖，被這新來的小婢女捅了婁子，眼看著連翼皇的家宴都要耽誤了。
鶴爾暗道流年不利，當(dāng)下轉(zhuǎn)轉(zhuǎn)眼珠，板了面孔雙手叉腰向外走去：“小姐消消氣，我這就去狠狠罰那多嘴的婢女！”
南絮跺腳喊道：“關(guān)她什么事！你這么做是讓眾人說我蠻橫無理了？”
“就知道小姐是個好心腸，哪里舍得為難下人?！柄Q爾笑著回身，“小姐自小由我侍奉，向來也是最心疼我的，我若給老爺傳話，老爺必會問詢緣由，我與那個小婢女都躲不過責(zé)罰，本是我沒約束好她們，甘愿領(lǐng)罪，可是翼皇面前這就不是小事了，會覺得小姐恃寵而驕，南家目無皇權(quán)，小姐聰慧，一想便知，不如這樣，今日先赴了宴，我之后再不接帖子了，讓小姐好好玩樂些時日，可好？”
南絮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鶴爾知道已然回轉(zhuǎn)，暗自松了口氣。
南絮雖有天賦，但也下了功夫，自從懂事起日日起早貪黑，勤學(xué)苦練，不曾懈怠，在外又總要端著樂者的姿態(tài)和風(fēng)度，不免壓制了活潑天性，如今逮著機會實實在在的放個假，自然是十分歡喜的，整日里跟著婢女們四處玩鬧，簡直成了個瘋丫頭。
這天午后，南絮正立在枝頭看家仆放風(fēng)鳶，鶴爾收攏雙翼落在身邊，面帶笑容湊了過來：“上次小姐在翼皇家宴上那一支舞，不僅當(dāng)時震驚四座，后來更被人傳了出來，現(xiàn)在族內(nèi)人人都在學(xué)，那些小姑娘不分早晚都在枝頭翩翩起舞，期望能效仿小姐的半分風(fēng)采。”
南絮撅噘嘴：“油嘴滑舌的，我極不愿意見你，來了就沒好事?！?p> “還真有件好事?！柄Q爾說了半句，又不說了，南絮扭頭看了看她，跳了起來：“是不是又給我接了帖子？說好讓我休息玩樂，果然是哄我的！沒一句話可信！”
“小姐莫急，聽我說完?！柄Q爾滿眼放光，“托小姐的福，我們要見到異族人啦！過幾日將有昆夷使者來訪，我也是聽聞，翼皇對異族向來防備心重，以往使者來訪都只有大卿和太守們在場，議完事便走，可這次似乎換了心意，要辦一場晚宴招待使者，這差事已交了老爺主理，老爺想讓小姐你獻(xiàn)曲，實則是給我們機會開眼，若非如此我們哪有機會見到異族人?！?p> 聽她一說，南絮也好奇起來：“昆夷？聽說那里全是巖石，寸草不生，昆夷人銅頭鐵額，齒如獸牙手似鷹爪，毛發(fā)硬如劍戟，生吞沙石，很是荒蠻?！?p> “依我看，說不好還生著三只眼睛呢！”
“三個眼睛？你別說了，我會做噩夢的。”
鶴爾咧嘴一笑：“若是三個眼睛長成一排……哈哈！”
“你再敢說，再說我就哈你癢癢！”南絮笑著撲過去，兩個人鬧作一團(tuán)。
自從五圣子開啟五族如意門以來，昆夷是最為活躍的，不僅頻繁派遣使者出訪各族，更在中容設(shè)了常駐使節(jié)，每次出訪他族都備有重禮，更毫無芥蒂的將族內(nèi)珍貴的鐵石送出，清穹以此打制箭矢，裝備在翊衛(wèi)和風(fēng)臨軍中，使二者實力大增，無論怎么看，兩族往來都并非壞事，加上族內(nèi)官員時常勸諫，翼皇漸漸放下戒心，此次使者來訪，特命南大卿主理，并授意可適當(dāng)展露些熱情。
創(chuàng)世之初，創(chuàng)世神以神秘力量將六族隔離開來，中容族地處中央，其他五族各有一道門與其相連，此門名為如意門，如意門開啟需要門兩側(cè)雙方吟誦咒語，各族皆有叩門與開門兩個咒語，且各不相同，記載于本族通典之中，非族長及心腹才可知曉，此次出訪，昆夷需先經(jīng)中容才能到達(dá)清穹，其中手續(xù)繁瑣，需耗時數(shù)月。
四百多年前，五圣子開啟了清穹的如意門，如意門四周荒無人煙，族人修建了些遮擋之物，剛開始只是個木棚子，之后不斷翻修重建，如今四百年過去，在如意門處建起的望月閣已是清穹族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高層建筑之一，這座純木結(jié)構(gòu)的建筑共有三層，以望天樹粗大結(jié)實的枝干為底座，四根巨大的楠木金柱直貫樓頂，飛檐斗拱，外觀精巧，凌空舒展如白鶴騰飛。
這天風(fēng)朗氣晴，清穹全族上下氣氛隆重，望月閣前的樹冠上聚集著風(fēng)臨軍和一眾官員，約定時辰已到，南大卿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踏進(jìn)閣內(nèi)，風(fēng)臨軍將四門緊閉把守在外，內(nèi)殿中空懸著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門，此刻門的四條邊框正如水浪輕輕擺動，明暗交替，門另一側(cè)的中容族已然吟誦了叩門咒，南大卿低聲吟誦出一句清穹古語，正是清穹族的開門咒，殿內(nèi)氣流翻騰，光線撥轉(zhuǎn)，如意門由虛變實，直至清晰，只見一行人的身影自門中出現(xiàn)，踏上了殿中的地板，仆從將沉甸甸的箱子放下后返身踏回門中，如意門緩緩關(guān)閉，光線消失，波動停止，又只留下個透明的門框。
殿內(nèi)的三位使者似乎耗費了很大精力，顯得非常疲累，互相打量后皆面露驚訝，久不能言。
南大卿笑容滿面走了過去：“尊貴的使者，歡迎來到清穹，南然奉翼皇之命在此恭候各位，三位使者在下之前并未見過，應(yīng)是第一次來訪，經(jīng)這如意門進(jìn)入異族，身形體貌會發(fā)生一些變化，以往皆是如此，三位不必驚慌?！?p> 對面為首一人上前拱手行禮：“昆夷使者孔大、孔二、孔三見過南大卿，我三人第一次出訪異族，過這如意門身體略感不適，讓大人見笑了。”
“貴使不必多禮，請隨我一起前去拜見翼皇吧，各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