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縣。
張仲定牽馬入城,行于土街之上,心中牽掛家中至親,直奔城東而去。
約莫走了三五個街巷,張仲定突然停了腳步,如那怨鬼纏身,星辰目盯著坊間大大的酒字。
“一杯應(yīng)該不會誤事兒吧?來人,牽馬!”
張酒徒徑直入了酒肆,飲了一杯又一杯,日頭向晚,他才幽幽起身,尋那回家之路。
“踏踏!”
張安一步三搖的走在街面上,身旁的馬兒與他平齊,讓旁人看去更像是馬兒牽著他走。
輾轉(zhuǎn)一個時辰后,張安這才到了張府門前。
張府今朝又變了模樣,周圍幾家別院都納入了張家戶庭,大門前彩燈高掛,更有家侍來往巡邏。
“來者何人?速速止步?!币晃荒贻p的家侍上前攔住了這位酒鬼。
“過來牽馬!不可誤了宵禁時辰?!睆埌卜砰_了馬繩,敞開臂膀躺在街面上,散去胸前悶熱。
“汝再不報上姓名,吾可要報官了。”張府幾經(jīng)擴(kuò)建,招攬的家侍也達(dá)到了近百人,這些生面孔根本不識張家二爺。
“去,讓張孟衍出來背我,入門記得走小道,切不可被兄長發(fā)現(xiàn)?!睆埌睬懊嬉痪溥€說的高聲,后面已經(jīng)轉(zhuǎn)成了喃喃低語……
半炷香后,東院房外。
“小主家,有人上門來尋?!?p> “何人?”
房中正廳,少年郎正在挑燈夜讀,抬首間眉目存有疑惑,不知是書文,還是來人的緣故?
“未曾告知姓名,只言讓小主家去背他入府?!?p> “哐!”
張行手中的竹簡掉在了地上,起身束緊腰帶,大步跑出別院,穿堂過府只聽他那爽朗的笑聲。
府中客廳,張世平正在與蘇雙商議北地走馬的事宜,也聽見了張行的動靜。
“咳!子偶兄莫怪,吾出去制止這逆子?!睆埜駮r不同往日,自張仲定顯名后常有涿郡士家上門拜訪,張世平也格外注重門風(fēng)家規(guī)。
“少年郎自有少年氣,伯寧不必約束的如此之嚴(yán)?!碧K雙搖頭笑道。
“不琢不成器,子偶兄稍坐片刻?!?p> 張世平一臉嚴(yán)肅的走出客廳,在院前攔住瘋跑狂笑的張行。
“張孟衍站?。『喂试诖舜舐曅鷩W?為父與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全做風(fēng)過耳!”
“二叔回來了?!睆埿胁⑽丛诟赣H身旁停留,人影已經(jīng)到了府門。
“哼!就算是仲……哈哈哈!此話當(dāng)真?”
張世平面色也變得大喜,快步去了府門,只留蘇雙一人坐于廳堂,心嘆:這張家父子今天是怎么了?
張世平剛到達(dá)府門口臉色又由晴轉(zhuǎn)陰,張安如今也算涿縣名士,代表著張家臉面,這倒地的醉驢又是作甚?
“快把二爺扶進(jìn)去,速速閉府,不可被他人瞧見?!?p> “不用,我來?!?p> 張行背起張安快步入府,其間家侍紛紛觀瞧二爺?shù)拈L相,但由于天黑卻難以識得面容。
入府進(jìn)院,張家夫人親自為張二爺打水洗面,牽著這醉漢的手時而笑,時而哭,個種滋味皆在長嫂如母四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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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大亮,寡陽照雪地。
張安被院外的吵鬧聲驚醒,披頭散發(fā)的坐在床邊,只覺后腦生疼。
“何人在外面吵鬧?”
“二爺,家主命我等打掃庭院,添置家具?!?p> “我的衣物呢?”
“夫人已著人去洗,案上為二爺準(zhǔn)備了新衣。”
張安回了片刻神,穿起繡花白錦袍,束發(fā)簪冠,又回到了當(dāng)初的翩翩佳公子。
“二爺,請立刻出門,朝廷來人了!”一位老家侍急匆匆的走進(jìn)別院。
“壞了!”
張安立即取下發(fā)簪,退了錦袍,穿著一單衣打開房門:“快!去尋兩甕冰水,一刻也不許遲延!”
家侍抬來冰水,張安觀之全身微微一顫,之后還是咬牙用冰水洗面,又打濕了單薄衣衫,這才重新穿上衣物。
“去……去前院?!睆埌采舷卵来蛑漕?,臉色已經(jīng)變得通紅,那內(nèi)單衣上都有一層薄冰。
一炷香后,張安入了前廳堂,堂上立著一位年輕宦官。
“左豐?”張安瞧那人面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先生認(rèn)錯人了,左豐是我家兄長,奴婢乃是左毅?!弊笠阋呀?jīng)從兄長口中知道了張安的相救之恩,面色也表現(xiàn)的十分和善。
“不知足下前來所謂何事?”張安瑟瑟發(fā)抖的說道。
“奉詔授官,張安剿賊有功,擢升中山國傅,請君及時上任?!弊笠悴⑽茨贸鰰嫖暮?,只是一道授官口諭,以及各類印信。
國傅一職,俸祿兩千石,與國相同級,主要是教化王孫向善知禮,但中山節(jié)王劉稚無后,這等同于是個虛職高官,只取俸祿之輩。
“此事不急,我想詢問幾人官職?”
“先生,但講無妨?!?p> “曹操現(xiàn)居何職?”
“濟(jì)南相?!?p> “崔琰呢?”
“滅賊校尉,兼清河太守。”
“張郃呢?”
“冀州騎都尉,暫駐河間郡。”
“劉備呢?”
“哼!安喜縣縣尉?!弊笠闾峒按巳祟H有怒火。
“你家兄長也算是守信之人。這份官職只怕也有你家兄長的功勞吧?!?p> “受人之恩豈可不報?”左毅信誓旦旦的說道。
“呼!”張安長出了一口氣與左毅分席落榻:“我要知道今日來的是汝,也不必受這罪過了,且回去替我謝過你家兄長,這份官職吾不仕矣!”
“先生說笑了,此乃陛下旨意,我等豈可推脫?大漢天威何在?”
“你且回復(fù)陛下,就說吾得了重病,又聽信了黃老學(xué)說,此生不敢仕官,只怕早夭?!睆埌搽S口笑道。
“先生真愿意放棄這高官厚祿否?”左毅不解的問道。
“要么你回去告知陛下,就說我年齡尚幼,又未曾舉孝廉,出仕為官不合情理?!睆埌脖揪拖腴e云野鶴,也不稀罕這用錢財買賣的官職,崔家兄長能一步登天,只怕崔家家底少了一半。
“既然先生如此言語,奴婢回去稟告便是,定保先生周全?!?p> “此事就拜托足下了,今日可用飯否?”
“未曾?!?p> “吾帶你去個好地方,涿縣唯有此處有好酒。”
“先生,請?!?p> 張安對左毅態(tài)度并沒有過分熱情,只是將他當(dāng)個平常人,但這一點(diǎn)對宦官來說便是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