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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君子端方兩世獨寵

第十二章:北邙山外落霜雪

  周圍有驚嘆之聲響起,靜香眸色漸沉,再取一枚羽箭,搭弓而射,箭鋒落處,與之前并無二致。

  重新將長弓背于身后,她握緊韁繩,座下白馬四蹄輕踏,帶著她在場內(nèi)疾馳,若閑庭信步,兩圈逛下來,最終停在文昊身前,他以手支頤,唇邊依舊是一抹似笑非笑。

  “謝小公子,好騎術(shù),好箭法?!?p>  “好說?!?p>  靜香翻身下馬,對著不遠處的御科主考先生遙遙一禮,胸口跳得飛快,有些東西她不會,她占著的這具身子卻是會的。

  文昊站在她身側(cè)一并行禮,埋頭低聲道。

  “小公子演技更好,先前我瞧你那心虛模樣,還真當是趕鴨子上架?!?p>  “你怎知我不是?”

  “你…”

  文昊蹙眉,側(cè)頭看向靜香,御科主考司邑已行至近前,他四十歲年紀,濃眉深目,神色肅穆,頜下蓄著短須,一身灰色衣衫,精干利落,對著兩人回禮。

  “此馬頗通人性,書院無人可駕馭,不想謝公子竟與它有緣,兩位御科皆已試畢,可至下一場?!?p>  “學生,告退?!?p>  司邑轉(zhuǎn)身而走,文昊抬手遙指前方。

  “謝小公子,寄情齋在望,下一場,不如試樂科?”

  “也好。”

  靜香點頭移步,身子卻不得動彈,回頭一瞧,正是那雪團一般的白馬將她一角衣衫咬在口中,一雙大眼睛琉璃似的,濕漉漉地將她望著,滿是不舍。

  “我會想辦法,帶你回家?!?p>  靜香撫過它雪色的鬃毛,指尖控制不住地輕輕戰(zhàn)栗,明明不屬于她,她卻感同身受。

  “你信我,我定不食言?!?p>  離了馬場,靜香腳下猶帶不舍,文昊跟在她身后,出聲提醒。

  “燕云名種雪霜,產(chǎn)自西境北邙山下,謝小公子若是想帶它回家,要走很遠的路。”

  “是嗎?”

  靜香心中一震,眸色變幻不定,最終歸于平靜。

  “那又如何,千里之行,亦在足下,有一日,我會去那里看看。”

  唇邊依舊是一抹似笑非笑,文昊快走幾步,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

  “也許,那時,我可以為你帶路?!?p>  “文公子,不是本地人?!?p>  靜香抬頭,眨了眨眼睛,文昊點頭。

  “我云游天下,不獨居于一處?!?p>  “敢問,文公子所至最遠之地,在何處?”

  “最遠之地,非在上虞,而是在…”

  “何處?”

  靜香追問,文昊沉默片刻,但笑搖頭。

  “算了,不提也罷?!?p>  “為何?”

  “已是回不去了,提有何用。”

  靜香還想再問,文昊抬手指向頭頂匾額,笑道。

  “謝小公子,寄情齋已到?!?p>  “如此,文公子先請?!?p>  不似之前幾處,寄情齋內(nèi)寂寂,只寥寥數(shù)人,內(nèi)室之中燃著甘松,香氣清淡悠遠,樂科主考先生管瑜年過花甲,須發(fā)皆白,以烏木簪束起,一身月白長衫纖塵不染。

  “兩位公子,有禮?!?p>  “學生,見過先生。”

  兩人一同見禮,遞上簽紙,文昊當先一步自身旁琴架之上抱下一只桐木琴,席地而坐,抹挑勾剔,擘托打摘,昆山玉碎之聲,含蒼涼遼遠之意,靜香立在一側(cè),指尖傳來的戰(zhàn)栗越發(fā)明顯,沉默片刻,她自懷中取出竹笛放至唇邊,以音相和。

  文昊微一挑眉,琴聲不見澀滯,反而愈發(fā)壯闊,樂音轉(zhuǎn)處,笛聲毫無遲疑,緊隨其上,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一曲終了,靜香頰邊有些微涼,她抬手匆匆拭去一點濕潤,胸口跳動有如擂鼓。

  管瑜點頭,以手撫須。

  “此一曲意境空闊遼遠,不知是何名?”

  靜香沉默不語,文昊拱手答道。

  “邊地散音一闋,不足掛齒?!?p>  “兩位琴笛合奏,曲音相協(xié),情境相通,頗有意趣,老朽今日有耳福了?!?p>  “多謝先生指教?!?p>  文昊行過禮,拉著一旁猶在發(fā)呆的靜香出了寄情齋,走出不短的距離,他松開手,唇邊笑意漸盛。

  “漠下調(diào)只在北邙山外流傳,謝小公子年紀輕輕,有此閱歷,當真了得?!?p>  靜香眸色一深。

  “不過湊巧聽過罷了,無甚稀奇。”

  “是嗎?”

  文昊不置可否,靜香看向前路。

  “雁回閣不遠,你我上前,再試一場?”

  “當然?!?p>  一路無話,兩人拾級而上,攀過一處緩坡,繞過一汪荷塘,入了雁回閣,其內(nèi)開闊敞亮,設案幾十數(shù)張,文房四寶齊備,只等人來。

  書科主考先生年近四十,著一身靛色衣衫,眉目清朗,手執(zhí)羽扇,神色淡然,遠遠立在廊下,正是東方燁。此一科,他無需上前一一查問,只遣了門下弟子宋清代為接引。

  此刻,這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站于正堂之前,一身黛色長衫與此前山門處相迎之人同一制式,接過靜香同文昊一并遞來的簽紙,拱手一禮,指了相鄰兩處空閑的案幾。

  “兩位可于此試書藝,字數(shù)多寡不論,內(nèi)容亦可任選,筆下所成,隨心即可?!?p>  “學生,明白?!?p>  靜香回過一禮,選了一處跪坐,鋪紙研磨,執(zhí)筆落字,小巧端方。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p>  李清照的闕一剪梅,并不屬于此間,她賭今日有人能識。

  待得墨跡干透,靜香雙手捧起,窗外日光正好,可透紙背,文昊跪坐在側(cè),看向她手中素卷。

  眼神變了幾變,他唇角的笑添了幾分真,棄了原先所寫,筆鋒一轉(zhuǎn),換做一首短歌。

  ‘浮篷川,邙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文昊最后一筆落,靜香恰回過頭來,將他所書看個一清二楚,眸中了然,心內(nèi)如釋重負,在這陌生之地,她確不是孤單一人。

  庭外忽有風過,自西南霧山方向而來,漫卷草葉花樹匆匆北去,隱約帶著混著淡淡的佛手清香。

  時節(jié)入秋,佛手漸熟,果色金黃,綴于枝頭,香氣縈繞,霧山腳下的朝云茶莊內(nèi)人來人往,忙碌的是來年臨安京中大買賣。

  莊南流霞閣中,茶莊正副主事三人齊至,正對上方坐著的東主正是謝家康,此刻,他手中端一盞清茶細細品嘗,似有些出神,石遠立在他身側(cè),手中展一封薄箋,微微蹙眉。

  “少爺所料無虛,臨安京中有消息傳來,皇城之內(nèi)貴人喜得新茶,命婦拜見之時偶嘗其味,贊不絕口,引得一時風靡,已有茶行尋來,哪怕往年陳茶,但有所出,一并高價求購?!?p>  “你可曾應下?”

  “未曾?!?p>  “很好?!?p>  謝家康點頭,將茶盞送至唇邊,再飲一口,緩緩道。

  “既入內(nèi)宮采購之列,但求精致細膩,分毫不能出錯,你可回茶行商客,朝云茶莊每年所產(chǎn)茶青,唯極品稱玉露清,所出極少,無貨可供,上品者名玉香濃,價格早有定例,無需另出高價求購,契約之上亦需詳細注明,中品直至下品,不得販售入京,往年陳茶更是如此。”

  聽至此處,管事連海在下首微微躬身。

  “少爺,這玉香濃平素在京中已有販售,各商戶手中也有存貨,就算我們守著陳茶不出,旁人也會賣。”

  “所以,需將近兩年內(nèi)契約一一清查,尤其南向大宗采買,流入臨安京內(nèi)的茶葉,務須做到每筆皆清明,若遇查驗,必無疏漏,不可令人趁機鉆營,頂著朝云茶莊的名頭,做那偷梁換柱之事?!?p>  “是?!?p>  石遠收起手中信箋,看著下方三人。

  “皇家內(nèi)務采辦絕非小事,少爺所慮長遠,你等務必小心?!?p>  “是?!?p>  連海再一躬身,額上已有薄汗,謝家康放下手中茶盞,唇邊笑容淺淡。

  “連管事多年料理茶莊,盡心盡力,如今只需仔細做事即可,若再有茶行登門求購者,可以旁的茶品代之,言明同玉露清出一山一水,價格亦遵往年定例,若有浮動,也需兩年之后,不可失了過往仁義。”

  “是,我等明白。”

  “下去吧?!?p>  “是?!?p>  幾人離去,流霞閣內(nèi)重歸寂靜,謝家康抬手按向眉心,神色似有倦怠,謝晉近前,接過他手中半空茶盞。

  “少爺昨夜歇得不好,不若早些回城休息?!?p>  “無妨。”

  謝家康抬眼看向窗外,往東邊尋到一處山巒起伏。

  “出了茶莊,轉(zhuǎn)道屏山,再回城,亦不遲。”

  石遠挑眉,似有意外。

  “少爺,可是要上山拜會東方先生?”

  “我確已修書先生以求拜見,卻非今日?!?p>  謝家康搖頭,唇邊笑意漸深。

  “此去,只是接人回家?!?p>  “這…”

  石遠蹙眉,再要開口,被謝家康擋下。

  “這幾日勞煩石伯在茶莊清點賬目,此事關系重大,交予旁人,我不放心,我身邊有阿晉隨侍,盡夠了?!?p>  石遠點頭,拱手一禮。

  “老奴明白,秋涼風起,還請少爺保重身體?!?p>  “勞石伯掛心,我會的?!?p>  馬車出茶莊,行于山路,艱難顛簸,入了山下官道才見平坦,道旁楓葉漸紅,屏山射藝場旁亦如是。

  文昊手挽長弓,連放三箭,雖無虛發(fā),卻非皆中靶心,靜香立在一側(cè),神色嚴肅,有如師長。

  “挽弓當穩(wěn),若指尖虛浮,自然失了準頭。”

  “此一道,我不如你。”

  再發(fā)一箭,文昊眼中帶笑,并不回頭。

  “若論旁的,你未必強過我。”

  “你是說,針灸之法嗎?”

  靜香深思,文昊唇角輕揚,似有得意。

  “不止這個,還有其他的。”

  “不說其他,單論針灸之術(shù),你的手段比之涵渠山景玄峰醫(yī)圣門下,如何?”

  羽箭險些脫手,文昊回頭看向靜香,眼中是不可置信。

  “這些細枝末節(jié)你竟也知道,若說你誤打誤撞落到這里才不足半年,我是不敢信了。”

  靜香淺淺一笑。

  “書院乃先賢腳下,我自不敢打誑語,然,文公子身份貴重,偏偏一副江湖散人作派,倒讓人看不懂?!?p>  文昊神色一凜,繼而輕笑。

  “原是那塊長生玉牌露出的馬腳,倒讓我苦尋數(shù)月,不如早早還于我?!?p>  靜香取下腰間荷包,其內(nèi)除卻散碎銀子,便是只綢布小包,打開來正是一枚紫色玉牌,于日光下澄澈通透,文昊伸手來取,被她躲開。

  “還于你并無不可,只是需拿旁的來換?!?p>  “你想要什么?”

  “雪霜?!?p>  “只是雪霜?”

  “沒錯?!?p>  “若只如此,我當可一試?!?p>  文昊應下,靜香心中略略一松,身后忽有腳步聲至,回頭一看,正是先前在書科試場接引的宋清。

  “兩位公子有禮,東方先生請謝公子往雁回閣一敘?!?p>  “有勞宋先生通傳,學生即刻便到?!?p>  眼見靜香走遠,文昊放下弓箭,對著射科主考林軒遙遙一禮,對方已至不惑之年,須發(fā)皆是烏黑,身量高大,筋骨強健,雙目利如鷹隼,見他眼中似藏有話,抬步退至一旁。

  文昊近前,眼角余光瞥向林軒右肩位置。

  “林先生,許久未見,不知你肩上舊傷遇著陰雨天氣,可還會疼痛難忍?”

  林軒拱手。

  “得三公子妙手,近半年已不妨事?!?p>  “如此甚好?!?p>  文昊點頭,唇角再是一抹似笑非笑。

  “那我便與你討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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