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證據”是什么意思,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雖然不知道姚叔叔口中的證據是什么,但一下子仿佛被一大盆冷水當頭淋下,不由得啞然無聲。再看著姚叔叔神態(tài)自若的樣子,我終于明白姚叔叔為何如此有把握了。
冷靜下來之后,我緩緩坐回到座位上。半晌無語后才開口問到:“是什么證據?”我想象著姚叔叔會拿出一件如何震撼人心的關鍵證物。但他卻依然平靜地坐在對面。抬頭似有深意地看著我,問到:“何關飛家庭情況怎么樣?”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打探阿飛的家庭背景。猶豫了片刻,我老實回答:“他是村縣里走出來的,家庭情況在我們幾個里算是稍差的。不過他很努力,如果沒有這份努力,一般人也很難從那樣一個普通甚至貧瘠的地方,走到這么一所高等學府?!币κ迨逦⑽Ⅻc頭,然后直視著我的眼睛問到:“那他怎么會有一輛車,你們寢室里好像只有他,年紀輕輕還在上大學,就開上了車?!?p> 我一滯,想到阿飛那輛車,是經由他的那段不光彩的“奇遇”賺到的錢買來的。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說起來,阿飛的性格是比較低調的,那輛車也是因為他的媽媽和姐姐根本不會開車用不上,不得已才被他開到學校里的。那輛車他也很少開。就連我們寢室?guī)兹伺紶柍鋈ゾ鄄?,也極少開車。姚叔叔見我沉默半晌沒說話,再次開口:“小程啊,你要知道,如果沒有那輛車,這一切可能就不會發(fā)生了?!?p> 我腦袋飛快的轉著圈,想著要如何把這件事圓過去。必然是不能照實說的,且不說要是提了那件事阿飛可能就得受罰了,而且姚叔叔要是知道實情,恐怕會對阿飛有更深的成見。
“是他自己寫書攢的稿費!是用稿費買的。”我開口解釋道。但話一出口,我也覺得有些扯了,畢竟阿飛目前為止發(fā)表的作品,稿費遠不足以購買那輛轎車。姚叔叔皺皺眉頭,有些疑惑地說:“寫書的稿費能掙那么多嗎?”我正有些苦惱怎么把這個謊言的漏洞填補上,沒想到姚叔叔卻自己說服了自己:“不過何關飛前一陣好像剛拿了大獎,他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或許的確可以吧?!?p> 我哪里還顧得上去想阿飛前不久的得獎是一鳴驚人還是正常發(fā)揮,心里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同時,內心也感到一陣疑惑,為什么姚叔叔要突然提到車子的事情。
姚叔叔自顧自地說了幾句,似乎在思考什么。一陣思考后,他像是下結論一般地說到:“不過他終究是普通家庭出身,總不是什么腰纏萬貫的富二代吧?!蔽也恢麨楹瓮蝗徽f這么一句,還是贊同地點點頭:“是啊,阿飛是個節(jié)儉的人,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走走出來,來之不易的。”
坦誠地說,我曾經腹誹過阿飛的轎車和積蓄的來源。不僅是我,我記得老張甚至家庭優(yōu)越的老九都對這件事頗有微詞。但那早就是過去式了,一方面阿飛本身并不是沉迷物質的人,另一方面,在精神方面,阿飛早就受了足夠多的煎熬與懲罰。我想,對阿飛自己而言,那些來路不正的物質也早就化成了他內心的枷鎖,背上的包袱。
此刻,當姚叔叔問及阿飛的經濟狀況,我本能地想保護阿飛,把阿飛的形象塑造得更微弱一些,以求通過博取姚叔叔的同情來弱化他對阿飛的懷疑。顯然,我的做法在目的性極強的姚叔叔面前并不奏效。姚叔叔并不是出于簡單的了解情況的目的問的這些問題,而是想勾出這次談話的關鍵。
“其實我們家不缺何關飛那筆賠償費,我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但是讓一家人物質生活無憂無慮是可以做到?!币κ迨迓詭ё孕诺卣f:“如果可以讓婧婧活過來,就算我給何關飛他掏的兩倍的賠償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一開始我根本沒打算要讓他賠錢,但婧婧媽媽很堅持,不止是為了那筆錢,更是為了懲罰他的錯誤。”嘆息一聲后,他接著說:“不過也多虧了她媽媽的堅持,阿飛那筆錢應該湊得不容易吧。”我點點頭說:“嗯,是他東拼西湊借了錢才攢夠的。”
姚叔叔莫名笑了笑,點頭道:“是啊,不然他也不至于把那輛車低價賤賣掉吧。”我瞳孔不易察覺地放大了一絲,心里暗驚。賣車的事,阿飛連我和老張都沒有細說,只是提過一下,姚叔叔居然連這也知道。不過轉念一想,他連我這個“線人”都出乎意料的抓得這么牢,更何況阿飛這個“嫌疑人”??峙逻@些日子,他都對阿飛保持著一定程度的監(jiān)視吧。想到這,我忍不住感到一陣寒意。姚叔叔看出我有些警惕的眼神,柔和地笑了笑,也沒有很在乎,淡然的說:“那輛車我買了。當然,何關飛肯定不知道。我是委托朋友出面的?!?p> 我內心有種怪異的不舒服的感覺,心思飛轉,突然想到姚叔叔之前說的“證據”,想到了他口中所指,問他:“那輛車有什么問題嗎?”姚叔叔認真地點點頭,說:“副駕駛的門有問題。我修車廠的朋友跟我說,副駕的門被動過手腳。你知道姚婧出事的時候坐在哪嗎?就是在副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