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跟阿飛提過被姚婧爸爸找過的事，甚至也沒有跟老張說過。我覺得阿飛還是不要知道這些事的好，畢竟最近他的狀態(tài)實在有些反常。我說他狀態(tài)反常，倒不是受了姚叔叔影響對他產生的懷疑，而只是客觀和他以前的狀態(tài)做比較。
阿飛剛進大學和我們相識的時候，算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內斂的同時也是開朗的。隨著時間積累，我們越來越熟絡，也越發(fā)了解彼此的性格。他失蹤許久再回到寢室后，性格較以前有了很大的轉變，雖然和我們在一起時，還是偶爾會有說有笑，但我總感覺，他心里壓著許多事，好像永遠無法真正對我們敞開心扉。我們朝夕相處的室友都是如此，更遑論其他人。阿飛也是從那時開始，好像就沒有交過其他朋友。只有我們幾個人一起抽煙時，他才會偶爾講講自己的心里話。但要真說起來，這個狀態(tài)下的阿飛雖然看起來有些消極，說到底還算是正常的狀態(tài)。我說他反常，是最近這段時間。從姚婧意外出事，到發(fā)生種種事情終于給了賠償。一切意外看似都平息之后。阿飛每天都在寫作，不停寫作。之前我和老張就討論過阿飛的狀態(tài)，最后總結阿飛畢竟是在忙于正事，也算是振作起來了吧。
漸漸的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阿飛的寫作時間差不多是從七八點多，起床洗漱之后就開始，結束基本是是在十一點之后。光看這兩個時間點或許不算什么，但這兩個時間點之后阿飛居然除了上廁所之外幾乎沒離開過自己的書桌，就連吃飯都是用在超市提前就買好的土司面包解決的。我也注意過，阿飛本來就是一個極有天賦的作家，在這種幾乎入魔的狀態(tài)下，他的寫作進度更是驚人。他之前跟我說過要在畢業(yè)前把之前沒寫完的剩下幾本書全部補完，我還覺得有些不切實際。這會兒看來，恐怕不但能寫完，甚至還能有余裕。
老張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但并不糊涂，漸漸也發(fā)覺阿飛的異常。雖然不明白阿飛這種走火入魔的寫作狀態(tài)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也試圖改變，想來他也覺得這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嘗試以聚餐、散心之類的理由約阿飛出去走走，但都被阿飛拒絕了。阿飛寫了那些成堆的書的事，沒有向老張?zhí)崞疬^。如果不是請求我?guī)兔Ρ９馨l(fā)表，估計他也不會跟我說這些事。
幾次嘗試約阿飛散心無果后，老張也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一向直率的他，似乎也開始有些心事重重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比如那陣子，我總是在操心著家里外公的事情。我沒有和他們談這些事情，所以也理解他們有不愿提及的心事。不過讓我有些疑惑的是，有幾次老張主動找我聊天，似乎有些什么話想跟我說，但最后有說了些無關痛癢的事，不了了之。我也沒什么閑心思追問他，畢竟就算不提家里的事，還有姚婧父親的事困擾著我。
那次姚婧爸爸在樓下攔住我說了一番話，被我勉強打發(fā)了。我本以為他能消停些，不要再試圖策反我成為他的“偵探助理”。但后來證明我低估了這個中年男人的執(zhí)拗。他幾乎每隔三四天就會來找我一次。而且他很謹慎，每次都選擇在老張和阿飛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對他這種專挑我獨自一人時找上門來的行為感受有些發(fā)毛，不由感覺自己仿佛被監(jiān)視著了。
一個多星期后的一個下午，我獨自無食堂的時候再次被這個固執(zhí)的男人給攔截。這次他認真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種淡淡的自信。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出現，很自然地看了身后不遠處宿舍樓的方向。他面帶微笑平靜地說：“放心吧，他們沒有出來?！甭犓@么說，我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假意笑了笑。說真的，我還真有點害怕這一幕被老張和阿飛撞見。老張那個直性子，恐怕來不及聽我解釋兩句，就會想當然地指認我“勾結”外人，構陷阿飛。有時候問心無愧是沒有用的，就像電影《狩獵》中被誣陷猥褻小女孩的大叔一樣，即便最后當事人站出來澄清也無法洗刷人們心中的偏見。所以我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問心無愧，所謂的清者自清。我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里宿舍太近的地方逗留。于是便很自然地和他往食堂走去。一路上他跟我說了些姚婧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她上初中那陣子成績其實不太好。我和她媽媽并不期望她能有個多好的成績，但還是希望她能乖乖上學，至少平平穩(wěn)穩(wěn)的。但她那時候挺叛逆的。我們越是要求她不要做什么，她就偏偏要做。那時候大概十四五歲，根本不懂事。覺得表姐整體不用上學，還跟著校外游手好閑的一幫年輕人瞎混，好像很威風。于是和她那個表姐走的很近。她那個表姐是沒了爹才落得那個處境，她還以為是什么好事呢。她媽媽氣壞了，去公安局舉報她表姐吸毒。可憐我那個侄女，本來就挺可憐的，攤上了一個沾了毒的男朋友。她替那個男人頂了罪，到現在還沒出來。我把她媽罵了一頓，做事偏激，也不跟我商量。其實主要也是做給婧婧看，我知道她因為那件事很生她媽的氣。但說到底是那個小痞子的錯，我看在侄女的面子上沒有舉報他，但叫了人把他教訓了一頓。沒想到沒過兩年，那人就吸毒死了。我那時候擔心婧婧經歷了這些，會不會太小承受不了，心理產生什么不好的轉變。但她是個好孩子，那之后反而刻苦學習，大概是再也不想和表姐一樣，接觸到那些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