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綿綿在向楚桀求情,深知公子不喜旁人置喙決定的趙甲正思忖著自己今日會有怎樣慘烈的死法。
沒想到,楚桀干脆利落地應了聲:“好?!?p> “公子,雖然今日是第一次見面,但我覺得其實你也是個好人?!币姵钸@么好說話,綿綿開心地夸了他一句。
楚桀被這話震得臉色大變,猛然轉(zhuǎn)過頭,看向馬車之上的綿綿。
多年后,在綿綿的記憶中,對楚桀的第一印象,便是他驀然回首時大驚失色的表情。
“你說,我們今日是第一次見面?”楚桀不可置信地問,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動。
“是啊?!本d綿乖乖地點頭,此時的她沒有關于楚桀的任何記憶,不記得曾經(jīng)面對他時的驚恐與憎惡。
楚桀一步一步,忐忑地靠近馬車,看清了綿綿純凈的雙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綿綿的眼中,帶著懵懂和純真,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看著前后態(tài)度判若兩人的綿綿,楚桀終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極力穩(wěn)住心緒后,喊來趙甲,問道:“她怎么了?”
“大夫說是腦袋受到重創(chuàng)導致的失憶,小姐她記不清之前的事了?!壁w甲復述老大夫的診斷。
“這位公子,我們之前見過嗎?如果見過的話,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你了。”綿綿輕聲跟錯愕不已的楚桀道歉。
“沒有,我們之前沒有見過?!背罴纯谭穸怂c綿綿曾經(jīng)相遇過的事實,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綿綿點了點頭,被楚桀的樣子逗笑了,眉眼彎彎,軟軟糯糯的模樣乖得不得了。
撒過謊之后,楚桀心中涌現(xiàn)出一絲絲的緊張,而后便是慶幸,如今的他只知道一件事,失憶的綿綿也沒什么不好的。
綿綿見楚桀直勾勾地盯著她,有些不適應,主動詢問道:“公子,請問你尊姓大名?”
“我姓楚名桀。嬌嬌,你可以叫我恣紓哥哥。”楚桀說這話時,眼中帶著強烈的渴求,同時又有著些許怯懦。
對于綿綿,楚桀渴望靠近卻又膽怯地想要逃離,時常陷入糾結(jié)矛盾之中。
“楚公子,你方才喊的是我的名字嗎?我叫嬌嬌?”綿綿沒有注意這些,只是驚疑不定地向楚桀求證。
“不是,嬌嬌是我對你的昵稱,只有我能這么喊?!背畈荒苋菰S其余任何人稱呼綿綿為“嬌嬌”。
綿綿急切地想要找回丟失的記憶,惶急地追問“第一次”見面的楚桀:“那你認識我嗎?我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地,楚桀編造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我認識你,嬌嬌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指腹為婚。你的名字是林澤月?!?p> “未婚妻?我嗎?可是我似乎比你小很多。”綿綿舉起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看了看,對這個說法不太能接受。
“我們兩家關系很好,父輩成婚便說定了親事,只是嬌嬌你生得比較晚而已。”楚桀面不改色地圓謊。
綿綿抿著嘴,皺著眉頭看向楚桀,仍舊有些困惑:“是嗎?”
楚桀提起麒麟玦:“你還帶著我們兩家定親時的信物呢。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帶著一塊玉佩?!?p> 綿綿早就檢點過身上的物品,想著能找出關于自己身份的線索,以便恢復一些記憶。
當楚桀說起玉佩時,她對他的話已然信了七八分,將麒麟玦取出,輕聲問道:“是這個嗎?”
“是?!背铧c了點頭,見綿綿的疑惑去了大半,心情大好。
一旁的趙甲悄悄地吁了一口氣,慶幸自己趁著綿綿昏迷,及時將麒麟玦還給了她。
“林澤月?是哪兩個字?”似乎接受了“未婚妻”的身份,綿綿重復了一遍楚桀口中的名字,對名字很感興趣。
“澤世明珠,皎若明月?!背罱忉屵@個名字的由來。
“林中之月,朦朧之光,這個名字可真美?!本d綿沒有任何懷疑,臉上滿是喜悅,看起來十分高興。
楚桀見狀,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此刻的他終于確認綿綿是真的失去了記憶。
“那我的父母呢?他們在哪兒?”綿綿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突如其來的發(fā)問令楚桀愣了一下,他確實沒有提前預想過該如何編造綿綿的身世。
綿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楚桀,固執(zhí)地想要知曉答案。
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楚桀也只能硬著頭皮編下去:“嬌嬌的父母不久前離世了。”
聞言,綿綿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桀。
“你們一家人遭遇劫匪,伯父伯母去世,而你跌落馬車,撞傷了頭,失去了記憶?!背畎压适戮幍糜心S袠拥摹?p> 驚聞噩耗,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綿綿低垂著頭,很是傷感,久久沒有說話。
“嬌嬌你家中已然沒有任何親人。我便派人將你接來?!背钕劝l(fā)制人,斷絕了綿綿的一切退路,讓她只能依靠自己,并且鄭重地承諾道,“以后,我會永遠保護你,不會讓嬌嬌受一絲一毫的委屈?!?p> “恣紓哥哥,謝謝你?!本d綿說罷便鉆進了馬車,她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獨自消化楚桀所說的一切。
楚桀轉(zhuǎn)過臉就換了一張面孔,冷冷地囑咐趙甲:“你繼續(xù)給嬌嬌駕車。方才我說的那些千萬記牢,莫要說漏嘴了。”
“小人遵命。”有幸撿回一條命,還逃過了懲罰的趙甲慌忙應聲,“公子放心,小人定會守口如瓶?!?p> 這時,楚桀的護衛(wèi)上前提醒道:“公子,老爺有令,命公子三日之內(nèi)務必趕到淮京。請公子加快腳程,不好延誤了?!?p> “嬌嬌受傷了,不宜顛簸,緩緩起行便可。”楚桀將綿綿的身體情況當作重中之重。
“公子,若是超出規(guī)定期限,老爺那兒怕是不好交代。”護衛(wèi)提出疑議,勸車楚桀盡快趕往淮京。
“我是主子,我說了算。出了什么事,我擔著。不就是一頓打嗎?本公子又不是沒挨過?!背罟虉?zhí)己見。
護衛(wèi)自然犟不過楚桀,畢竟他不是發(fā)號施令的那個,嘆了一口氣,最終只能閉口不言。
楚桀不理會護衛(wèi)的嘆息,盯著綿綿所在的馬車,笑得無比心滿意足。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這個只見過一次面,還不怎么友好的小姑娘如此著迷。
就是覺得她身上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仿佛與她待在一塊兒就能消弭心中翻涌的暴戾。
只要能夠看見她,盡管什么都不做,楚桀也覺得愉悅,從內(nèi)而外的愉悅,足以浸潤身心。
她總能讓他無緣無故地笑,不明不白地惱怒,毫無緣由地失魂落魄。
見到綿綿的那一刻,楚桀心中蹦出了父親曾說過的一個詞,命定。
楚桀帶著綿綿,曉行夜宿,不敢讓她受一點點的累。
他總是時不時地探查綿綿的情況,一旦發(fā)現(xiàn)她蹙起了眉頭,楚桀便下令原地休息,怎么都不肯往前趕路。
照這種拖拖拉拉的行進方式,楚桀根本不可能在三日之內(nèi)抵達淮京,十日都懸。
護衛(wèi)在一旁看得無比心焦,可每一回進言都被楚桀無情地駁回。
幾次三番勸說無效后,盡心盡責的護衛(wèi)終于意識到一個無比可怕的事實:他們公子如今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小丫頭。
解鈴還須系鈴人,護衛(wèi)決定換個角度,用綿綿說事:“公子請聽小人一言。老爺若是知曉公子無法按時回到淮京是因著這位小姐,必定會大發(fā)雷霆。到了那時,怕是小姐也會牽累,遭受池魚之殃,還請公子審慎考慮,三思而后行?!?p> “不會,老頭子只會找我的麻煩,他從來不為難女子。”楚桀說到這兒,忽地看向馬車,目光變得無比溫柔,似笑非笑地說,“要是知曉嬌嬌的存在,老頭子只會覺得慶幸。這么些年,他的親兒子,終于找到了他口中的那個軟肋。”
護衛(wèi)聞言,明白多說無益,默默退下,從此再沒提過趕路一事。
楚桀將綿綿當作掌中寶,心頭好,極力呵護,恨不得將整顆心都捧到她跟前。
綿綿有了楚桀的護佑,過得如魚得水,很是享受。
另一邊,奉旨護送公主回宮的季郁榮過得并不怎么好。
得知綿綿不辭而別的他本就十分郁卒,整個人都悶悶不樂的,不想說一個字。
可不會察言觀色的明懿非要找他搭話,胡攪蠻纏,任性妄為,令他無比厭煩。
那天早晨,季郁榮按照說定的時辰上門請明懿啟程,卻被她繁重的行李給嚇著了。
縱然他親口應承過漪夫人,允準她為明懿收拾行裝,他也清楚女子的東西是會多一些。
可大包小包的,裝了整整十車未免太夸張了些。
看著綿延迤邐的行李車輛,季郁榮心中暗道:若非條件不允許,恐怕連臥榻都會帶上。
臨別之際,明懿與漪夫人難舍難分,即便昨晚說了一夜的話,都沒能消磨母女倆心中的不舍。
“殿下,請盡快上路?!奔居魳s殘忍地打斷她們的依依惜別,“陛下有令,膽敢貽誤公主回京者,格殺勿論?!?

燕北遠江南
燕燕(狗腿):楚公子,今日的戲份,您還滿意嗎? 楚桀(點頭):不錯。今后都按這樣的比重走。 燕燕(小聲):麻煩認清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