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榮小心翼翼地確認著明懿的身份。
“是啊,你終于記得本小姐的名字了。”明懿露出久違的笑容,燦若夏花。
“敢問姑娘是否隨身攜帶著一枚玉佩?”季郁榮再一次發(fā)問,顯得無比鄭重。
察覺到了季郁榮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異,似乎好了許多,明懿暗中思索著原因。
見季郁榮似乎對玉佩尤為緊張,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明懿點頭應(yīng)聲道:“是啊?!?p> “可否請姑娘出示玉佩?”季郁榮退開半步,躬身請求,態(tài)度還算恭敬。
眼前的這一幕令明懿更為確定玉佩的重要,不過須臾的遲疑,她便取出了從府中偷拿的那枚玉佩。
被明懿拿在手中的那枚玉佩上刻著鳳凰圖紋,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奔居魳s看清了玉佩,躬身給明懿請安,嘴里喊的是公主。
跟隨季郁榮的那些護衛(wèi),也紛紛下跪,高喊著公主千歲。
看著面前匍匐一地的人,明懿愣住了,她不明白無緣無故的,自己怎么就成了公主。
難道是因為這枚玉佩?明懿不禁暗暗思索玉佩與公主身份之間的聯(lián)系。
想了一會兒,注意到地上仍有一群人跪著,明懿讓他們先起來,而后小心翼翼地向季郁榮探問:“你說我是公主?”
“回公主殿下,正是。這玉佩便是信物?!奔居魳s沒有直視明懿,淡淡回應(yīng)。
明懿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玉佩,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眼中忽然迸射出決絕的目光。
季郁榮沒再說話,靜靜地待在一旁。
“給本公主找輛車,回府?!泵鬈矊ψ约旱男律矸葸m應(yīng)得很快,大模大樣地對季郁榮等人下命令。
她決定先把事情問清楚,眼下最好的詢問對象便是漪夫人,畢竟玉佩是從家里偷拿出來的,她必須先回家去。
季郁榮吩咐手下找車,沒過多久,綿綿的那輛馬車便來到了他們眼前。
這馬車的車簾原本是用季郁榮的披風(fēng)暫且充當?shù)模罘蛉俗蛲硪笄诘貫轳R車換了一套天青色的新裝扮。
于是,季郁榮沒能認出來這是屬于綿綿的馬車,他更不可能知道綿綿曾經(jīng)來過這里。
在季郁榮的認知中,綿綿應(yīng)當還在周府逍遙自在,殊不知此時的綿綿已經(jīng)離他越來越遠。
李泉和純純都被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帶走,唯一的知情者便是明懿。
若是明懿三緘其口,季郁榮怎么都不可能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更不會知道眼前的女子差點殺了綿綿。
命運的齒輪開始輪轉(zhuǎn),身處其間的人卻仍舊無知無覺。
明懿忐忑不安地偷覷著季郁榮的臉色,生怕他會認出這輛馬車來,見他神情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悄悄吁了一口氣。
“來啊,扶本公主上馬車?!泵鬈查_始擺譜,趾高氣昂地吩咐道。
季郁榮手下的一個護衛(wèi)上前,想遵照明懿的命令,伸手扶她上車。
“下賤奴才,本公主的身體金尊玉貴,豈是你這狗東西能碰的?還不快滾下去。”明懿厲聲呵斥那個護衛(wèi)。
那護衛(wèi)訓(xùn)練有素,被如此責(zé)罵也沒表露出任何頹喪的神色,只是靜靜地退到一邊。
明懿訓(xùn)完護衛(wèi),纖纖玉指直直地點了一下季郁榮,倨傲地宣稱:“本公主要你來扶。”
“公主殿下,微臣拒絕服從你的命令?!奔居魳s沒有走上前,淡淡地開口表示自己不會上前攙扶。
“大膽,本公主說的話,你居然敢不聽?難道你想抗命嗎?信不信本公主砍了你的頭?”明懿指著季郁榮質(zhì)問道。
明懿本就是找借口想與季郁榮親近,沒想到被直白拒絕,頓覺顏面盡失,想著嚇唬嚇唬季郁榮。
季郁榮壓根兒就不是欺軟怕硬的主,聽明懿這么說,涼涼地回了一句:“公主的身份尚未確認?!?p> 就這一句話,將明懿所有的囂張氣焰盡數(shù)壓制,她臉上的得意之色瞬間消失,流露出些許惶惑來。
“公主殿下,請上車?!奔居魳s讓明懿上車,語氣不咸不淡,不像請求,倒像是命令。
明懿見季郁榮態(tài)度冷淡,不茍言笑,鐵面無私,也沒敢再胡攪蠻纏,乖乖地上了馬車。
一路上,季郁榮遠遠地墜在隊伍之后,跟明懿沒有任何交流,此行仿佛只是為了完成一項護送任務(wù)。
明懿惴惴不安地坐在車內(nèi),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完全按耐住了她心頭涌起的渴望。
她想看一看季郁榮,想到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和那句近似威脅的話語,遲遲不敢掀簾。
另一頭,隨從帶著重傷昏迷的綿綿來到平安鎮(zhèn),找到一處醫(yī)館,請大夫為綿綿診治。
這位坐堂大夫是一位經(jīng)驗老道的,一看綿綿頭上血跡斑斑,便知她受傷不輕,連忙將隨從和綿綿延請到里屋。
大夫小心翼翼地揭開綿綿頭上纏繞的被面,皺著眉頭問:“怎么傷得這么嚴重?這傷是怎么來的?”
隨從原來想扯謊敷衍過去,但隨即想到若是被察覺恐怕會更麻煩,于是選擇實話實說。
“這是我家小姐,素來和善,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位惡毒的女子纏上,非說我們家小姐與她有仇。我家小姐為人性軟不爭,從不與她計較。誰曾想,那女子死纏爛打,就是不敢善罷甘休,居然趁著我家小姐熟睡之際,暗算她。拿了這么大一個花瓶,狠狠地砸在我小姐腦袋上。我家小姐當時就暈了過去,頭上還不住地冒出血來,看著可嚇人了。小人隨身帶著止血藥,趕緊給小姐撒了一些,然后用綢緞被面包了好幾圈,好歹是把血給止住了。”
隨從聲情并茂地說明了當時的情況,表情凄苦,感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作孽??!一個女子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好好的小姑娘,說不定就要因此丟了性命?!崩洗蠓蛴葹樾纳?。
聞言,隨從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對著老大夫磕了好幾個響頭,嘴里不住地請求道:“求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老大夫連忙讓藥童將隨從扶起,連連擺手道:“老夫可受不起你這等大禮。身為醫(yī)者,本就應(yīng)當治病救人。老夫定會盡力而為。但結(jié)果如何,就要看你家小姐的造化了。唉,造孽啊!世人怎么就不明白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p> 隨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陪在一旁,看老大夫為綿綿把脈,清理傷口,上藥,包扎,而后開藥方。
老大夫?qū)⑺幏竭f給藥童,囑咐道:“先抓一副熬上?!?p> 青衣小藥童應(yīng)聲而去,老大夫轉(zhuǎn)而對隨從說:“你且在這里待上半個時辰,等藥熬好了,喂你家小姐喝下去。若是能醒轉(zhuǎn)過來,自然是好,你此后便按照老夫開的藥方給你家小姐調(diào)理著,過不了半月便能痊愈。若是不能醒轉(zhuǎn)——”
老大夫說到這兒,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一甩衣袖,說:“那便只能另請高明了。”
隨從明白老大夫話中的深意,沖著他保全,口中了連連稱謝:“老先生費心了,多謝老先生,多謝?!?p> 半個時辰后,藥熬好了。
青衣藥童將藥端到隨從手中,老大夫讓一位藥娘幫著扶住綿綿,隨從將藥一口一口地給她。
綿綿吉人天相,藥喝到一半時便醒了。
眼見綿綿睜開了眼睛,隨從激動得差點跌碎手中的藥碗,幸好及時穩(wěn)住,只是潑出去一些藥湯。
隨從暗自慶幸道:終于不用被公子大卸八塊了。
青衣藥童早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老大夫。
精神矍鑠的老大夫大跨步來到里間,見綿綿目光清明,頓時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他快步上前,給綿綿把過脈后,說了一句:“既然能醒轉(zhuǎn),應(yīng)當沒什么問題了?!?p> 就在這時,綿綿環(huán)顧了一圈,把周圍的每個人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軟軟糯糯地問:“你們是誰?”
“瞧這小姑娘,被暗算了都不知道,真可憐。”老大夫解釋道,“這里是平安鎮(zhèn)的上善醫(yī)館,你受傷了。”
“都怪小人保護不周,讓小姐糟了這么大的罪,請小姐責(zé)罰?!彪S從端端正正地跪下,向綿綿請罪。
綿綿看了隨從半晌,看得他直冒冷汗,生怕綿綿再起反抗的心思,卻聽她輕聲問:“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隨從陡然一驚,猛地看向綿綿,疑惑地探問道:“小姐不知小人是誰?”
“不知道。我應(yīng)該認識你嗎?”綿綿歪著小腦袋,一臉困惑地看著隨從。
“小姐還記得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隨從繼續(xù)追問。
“不記得了?!本d綿皺起了眉頭,輕輕柔柔地問,“你一直叫我小姐,我是誰?你認識我嗎?”
隨從驚住了,猛地看向老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老先生,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失去了記憶?”
“莫急莫急?!毕啾扔陔S從的驚恐和綿綿的困惑,老大夫顯得尤為鎮(zhèn)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泰然自若地回應(yīng),“這是正?,F(xiàn)象。小姐頭部受到重創(chuàng),極有可能丟失一部分記憶,但智力仍舊與尋常人無異,不必過分憂慮?!?

燕北遠江南
有些人卻不得不各分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