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皆脫了蓑衣摘了斗笠，抖了抖其上的水置于墻邊。一男子見齊豫長劍置于手邊，雖坐著在支起的鍋邊添柴，然身上幾分緊繃顯是隨時在防備著，便笑道：“多謝少俠予以方便，稍待片刻雨勢漸小吾等便先行離開。正一宗為正道，修道之人不妄言，少俠大可放心?！?p> 一旁小翠聞言好奇道：“你們是道士？”
小妖身形一僵，幾分嬉笑表情定在面上，撩火的木棍險些燒到自己。
“正是。”說話的男子年歲稍長，面上有須，他略略捋順被雨水打濕的須發(fā)，幾分意色，顯是皈依這甚正一宗的是天大的榮光般。
小妖收回了支在身前的腿，挪動屁股向周思玉身后挪了挪，探肩縮胸的盡可能讓她多為自己遮擋一二。
那方交談仍在繼續(xù)，自古以來大家閨秀于外皆不可多言，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故而往往此時皆由其下婢女代為發(fā)問，果然那小翠立時奇道：“那你們即是道士怎地不穿道服不拿拂塵？”
幾個道士笑了笑，其中年紀小些愛說的言道：“道士亦不都同你們想的一般，你說的那是全真派的道士，須得攏發(fā)、著道衣、住道觀，不娶妻、不茹葷、不飲酒。我們正一派的則沒那許些講究，除了初一十五外酒肉亦是可食的。不只穿著狀若常人，就連那嬌妻亦是可娶的?！?p> 年長道士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示意他適可而止。
那年輕道士笑了笑，改口宣揚道法道：“正一，寓意正以治邪、一以統(tǒng)萬。我等皆是授過正一箓的，像我?guī)熜志涂蓡为殲槿苏迈?。?p> 小翠自是問道：“何為章醮？”
那小道士面上得意卻偏作謙遜狀道：“哦，是我道教的儀式，往大了說可予人增福消災(zāi)，往小了說亦可降妖除魔?！?p> 小妖抖得一抖，那周思玉誤以為她冷，連忙為她盛了一晚剛燒開的湯。那湯不過白水里放些蛤干，出門在外無甚好東西不過添些滋味好配干糧罷！
然小妖本就不喜喝湯，更有甚者那蛤干于她聞來甚是腥氣，更為不喜，然眼下她只一味的舉碗喝湯，恨不得把張臉栽到碗里去。
外面雨下得急，陰沉沉的仿若黑天。于這破廟之中亦無甚趣事，故而本是那小翠在與道士閑談，然這周思玉倒似有了幾分興味般突然問道：“降妖除魔？這世上當真有妖魔？”
“刺溜刺溜……”
小翠亦隨道：“若真有妖，怎的我們皆未見過？”
年長道士不滿她話中輕視，一本正經(jīng)道：“小姑娘，并非你未親眼所見就當說無的，那妖魔現(xiàn)身于世既為孽，吾等正道必先除之而后快?！?p> “刺溜刺溜……”
“那……妖即是壞的嗎？”
“妖即是壞的，妖性本惡，像那狐貍精好淫道，常以男子精……”他說到這頓得一頓，許是覺得于女子面前不雅故改口道：“常以吸食人氣修煉，此法有違天道自是不得善終。又如那鼠妖好偷盜，妖法雖不精然所經(jīng)之處常遍布瘟疫，非我族類，自是應(yīng)防范于未然?！?p> “刺溜……”小妖這湯喝不下去了，見眾人都望向自己，想開口說妖亦有不是壞的，她不偷東西身上亦是沒甚瘟疫的。
然她還未開口，那翩翩玉公子卻突然開口言道：“萬物皆有靈，眾生皆平等。妖雖為妖，然善惡亦不過于心念間，端看個人修行，師弟此言未免有失偏頗?！?p> 小妖一愣，那年長道士雖心有不服亦低下了頭幾分恭敬道：“師兄說的是?！?p> 小妖微愕，這年歲大的竟還要叫年歲輕的為師兄？
隨即又想，若道士都生的這般好看，許她亦就沒那么怕了。
不不不，若論起來上個道士模樣更俊些，然實則卻甚是嚇人！
誠然，那亦不是甚道士，想來他除了初出打過她倒亦不算太壞，他還給她起了名……
想她一只妖同得一群道士共處于同一片屋頂之下，小妖自是嚇得連大氣亦都不敢出的，就生怕一個呼吸間額頭再被貼上只符。連帶著脖子亦縮回衫內(nèi)，就怕給那冰冷的劍留些縫隙。
不過許是小妖身上妖氣實是淡薄，或是幾個道士學藝不精，一時倒還算是相安無事。
用過了些吃食幾人都不再言語，那道士幾人亦靠在墻邊休憩。周思玉靠在一旁柱上不知想些什么，小妖閑來無事就蹲在那撥弄殘余火星，想挑起幾星火點燎那齊豫衣袍。
突地她手上一頓，似是聽到后殿有甚異響。然那聲音甚是輕微，于這風雨之中不甚明顯。她側(cè)了側(cè)頭，見就連齊豫都沒甚反應(yīng)，想是自己有些驚怪了罷？
然而道士那邊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尉遲游，此時卻突然睜開了眼，且順手摸上了被他置于一旁的劍。
小妖見了他的動作不禁向后退了退，而后不動聲色的攔擋在周思玉面前。
尉遲游側(cè)頭看了看她，抬起食指于唇間比了下，而后悄無聲息的摸向殿后。
小妖幾分緊張，亦順手摸了摸，然卻無甚趁手武器，摸了半天只得半塊轉(zhuǎn)頭。她站起了身，亦向前走得幾步警惕的望向供桌其后的暗處。
那尉遲游連招呼都無，只聽幾聲東西撞翻墜地的聲響，一個女人模樣的人影覷空竄了出來。
旁邊那幾個道士亦被驚起，紛紛抽了劍直對女人比去。
女人一聲驚呼，掩面四逃卻被道士們圍在了中間，幾人行進間甚是默契，顯是于此道配合已久。
幾人成半圓圍攏住她，而她身后那個缺正是從殿后出來的尉遲游。
齊豫等人亦都起了身，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尤其齊豫，眾人進來之前他明明查看過后殿，里面狹小一處空間只有座殘破的護法神像，并無藏人之處！
小妖從兩道士間隙覷空看了過去，而后突地愣住，張了張嘴，暗忖這道士嘴是開過了光罷？剛剛還說得狐貍精和鼠妖，這會就兩妖皆都見著了。眼前這楚楚可憐幾分怯意的女人，不正正是當日誆騙于她的狐貍精嘛！
她還未去尋她，今日竟是在這處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