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最深沉的夢境中掙扎,耳邊從靜謐一點點有了聲音。
我花了很久才辨認出那是什么聲音:敲鍵盤的聲音、耳邊的手機鈴聲、忽遠忽近的說話聲。
“喂,喂,醒醒啊,醒醒!”
有人在搖我的腿。
難道我沒死嗎?掙扎著全身僵硬,想動又動不了。
我感覺眼睛睜開了,刺眼的白熾燈光,純白的天花板。
“我在哪兒?這是死前的幻覺吧?”心想。
“Di di di!”急促的汽車防盜聲在不遠處響起,這瞬間喚起了我的思緒,猛地睜開眼睛。
“大哥你終于醒啦,睡得跟個豬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掛了呢?!?p> 他把手從我腿上拿開,嫌棄的看了我兩眼。
環(huán)顧四周,我正躺在宿舍里,只是已經(jīng)不是我高中時的宿舍。
其他幾個男生我也完全不認識。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所以剛剛為什么會有那個聲音?
整理了思緒,組織一下語言,想著該怎么說,我已經(jīng)太久沒與人交流了。
“剛剛是什么聲音?”嗓子沙啞極了。
“你說啥?”
“剛剛像車喇叭在響的?!?p> “哦,你說這個嗎?”
玩電腦的同學(xué)手在鼠標上點了幾下,那個聲音便響起,一聲聲刺激著我的心臟。
“對為什么會有這個聲音?”
我覺得我的嘴唇在發(fā)抖。
“不是吧,你睡一覺睡傻了,這造物游戲開始的聲音啊,你不是也在玩嗎?”
“造物游戲?”腦海中努力回憶搜索,我的確沒有玩過。
“找東西通關(guān)的嘛,你別說你連游戲都記不住?!?p> 他質(zhì)疑的看著我。
“那你找到什么了?”
“一個紅色小盒子,但是他說要密碼才能打開,什么密碼???一路玩到現(xiàn)在一個數(shù)字都沒見過。”
“你試試這個?!?p> 我把那串?dāng)?shù)字說給他。
“等一下我把界面打開?!?p> “好了,你說吧?!?p> 他跟著我的語速在鍵盤上敲下一串?dāng)?shù)字。
“臥槽,臥槽!不是吧,真開了,操,你神了,你怎么知道密碼的?天吶,天吶,我是30萬玩家里第一個通過第一關(guān)的。我靠,我去,我要出名了!”
“鈴~”
正當(dāng)我還想說些什么時,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來電人顯示劉揚,名字后面還加了一顆紅心。
“劉揚?劉揚還活著?”
趕緊按了接聽鍵放在耳邊,是久違的熟悉的聲音。
“喂,起床了嗎?剛班群里通知要開個早會,我就不來寢室找你了,待會兒教室見,給你帶了早飯,拜~mua”
“我……”
“嘟嘟嘟”
沒等我說話,那邊似乎在付錢便掛了電話。
“喂,別激動了,看班群里通知了嗎?要開早會?!?p> 對面床上的同學(xué)對著那個還在因為通關(guān)激動的大跳大叫的同學(xué)邊說邊爬了起來。
我放下手機看了眼時間。
2019.10.24
“2019年10月份”我拼命回想這個時間段的我應(yīng)該在做什么?
上大學(xué)!
跟著室友渾渾噩噩的到了教室,校園給我陌生和不安感。
看到劉揚笑著對我招手,讓我坐過去時,我暗自掐了掐大腿,很疼,這是真的。
坐到他身邊無措的吃著他買來的早餐,他在我耳邊說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今天上課前開早會是要向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xué),掌聲歡迎。”
應(yīng)該是輔導(dǎo)員吧,微笑著帶頭鼓掌。
一個高瘦清秀的男孩子走進來站上講臺。
“大家好,我叫沈白,之前因為家里有事沒能來與大家一起軍訓(xùn),開學(xué)這么久才來報到,很抱歉,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以后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啦,謝謝!”
男孩鞠了躬,露出陽光的笑容,女生的掌聲和歡呼聲最響亮。
“好了,大家準備準備馬上要上課了?!陛o導(dǎo)員說完拿著背包走出教室。
沈白走下講臺。
我總感覺他親切的似曾相識,四目相對時他笑了笑,徑直走到我身邊坐下。
沈白總是時時刻刻纏著我,雖然他言辭懇切地多次向劉揚保證他是直男,劉揚還是沒有好眼色分給他。
“你怎么回去?”
劉揚摟過我的肩膀,兩人都穿著厚外套隔絕了彼此體溫。
“我爸待會兒來接我?!?p> 我蹲下來繼續(xù)收拾行李。
“對了,這個給你?!?p> “給我這么多口罩干嘛?”劉揚接過。
“300個應(yīng)該差不多了,會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用力擁抱了他。
“怎么了?”他拍拍我的背,“有什么事一定告訴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我還等著你送我花呢?!?p> 我從他懷里出來,皺了皺眉頭,“我還沒有送你花嗎?”
他笑了笑,“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送我?”
遲疑了一秒,我按住他的后腦勺,狠狠親吻了他的嘴唇,他僵住了;回過神后有些粗暴地回應(yīng)了我。
直到我們都覺得呼吸困難,才松開了彼此。
拿過桌上的紙和筆,用紅色簽字筆和黑色簽字筆畫了一只玫瑰。我一刻也不想讓他多等了。
“給?!?p> “就這?”
“不要算了。”
“要!要!”他一把搶過去。
“你以后都不準離開我!每個生日你都必須陪我過!”我走上前,眼中有些濕潤。
“知道啦,傻瓜!”
我們暫時不打算向家里人出柜,劉揚送我下了宿舍樓,看見我爸的車來之后便離開了。
熟悉的中年男人從駕駛座下來,在看到他臉的一瞬間,我的眉毛快皺在一起。
“爸,你臉上的疤?”坐在車上我小心翼翼的問道,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奔馳卻又抓不住。
“怎么了?都幾十年的疤了,難道我臉又有哪兒磕到了?”
他搬過后視鏡左右看了看。
“沒,嗯,沒什么,剛才看花眼了。”
回到家后,我媽已經(jīng)做好了一桌飯菜,吃完后她在廚房洗碗時,我悄悄溜進去問她。
“媽!爸臉上的疤是怎么來的?”
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還是耐心解釋到。
“年輕時出了車禍。”
“是早上上班坐出租車出了意外?”
我接過她的話說,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你這孩子,不是都記得嗎?還來問,快去洗漱休息?!?p> 車禍,上班時的車禍車禍是真的。那我爸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回來了所有事卻變得不一樣了。
我必須要弄清楚。
半夜趁著爸媽熟睡后,我開車去了趟鄉(xiāng)下,今晚的夜色極好,月亮又圓又大又亮。
沒有開燈,這么多年,我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借著月光走進臥室。
那個盒子不在了,我拉開書桌的抽屜,它果然還在這里。
拿起那顆從小白脖子上取下來的黑色小球。
捂住嘴巴使自己不發(fā)出驚叫,以前發(fā)生的都是真實的!
凝視著那顆發(fā)出細小光芒的珠子,月亮在珠子背后自顧自的閃耀著。
目光來回在珠子與月亮之間,很快我看出了問題。
今晚的天空沒有云,也沒有星星。
整片天空沒有一顆星星。
第二天早晨吃飯時,我無意間說了句,“媽,昨天晚上天上沒有星星。”
“心心?”她停下穿鞋的動作,“什么心心?”
我更不解了,“晚上天空里的星星??!”
“這孩子是發(fā)燒糊涂了?”她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發(fā)燒啊?!?p> “媽,你別說你不知道?”
“你想說什么?”
“這個星?。 蔽夷闷鹗謾C輸入,竟然找不到這個字,心下一空。
狂奔進房間,拿起本子和筆寫下“星”字。
“這個星星啊,晚上天上一閃一閃的那個?!蔽抑钡恼f。
見我認真焦急的樣子,她呼了口氣柔聲道,“媽媽沒有騙你,晚上的天空中只有月亮呀!這個星星媽媽真的沒見過,吃完飯再去睡一會兒吧,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p> 我坐下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伸手不斷摸著口袋里那顆珠子。
嘴里不停念叨著,
“這個世界沒有星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