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床邊的人鼻息間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隨即腳步聲漸行漸遠，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也微微呼出一口氣松懈下來，睜開眼睛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終于放心入睡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想趕在宋博文出門鍛煉的時間段里溜出去，這樣就可以不用跟他碰面了。
我豎著耳朵一直等到聽見宋博文關門離開的聲音，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在客廳里四下張望了下，果然沒人。
正當我心里暗喜，準備大大方方出門的時候，大門忽然滴滴滴響了幾聲，自己打開了。
我差點跟宋博文迎面撞上。
我呆住了，他也顯然愣了一下。
“你今天上班這么早？”還是他打斷了這個尷尬的僵局。
“嗯......”我實在不知道要跟他說什么，“嗯！”
然后我悶著頭，準備繞過他身邊出門。
可是走到他旁邊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驚恐得看著他，擔心他又要把我拖回房間鎖起來了。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手臂微微發(fā)抖，又松開了手，眼眸有些低落地看著地下：“你不要怕我，以后我不會鎖你的房間了，晚上你還是關上房門睡覺吧，這樣安全?！?p> 我被他這個陰晴不定的情緒弄得都沒脾氣了，只能擠出一個笑容：“那就好。那......我先上班去了?！?p> 說著我還稍稍揮了揮手，想做個告別。但還是立刻作罷，逃竄一樣地跑了出去。
這家伙實在奇奇怪怪的，我以后要少跟他接觸。
好在最近的工作足夠繁忙，我很快就忘了家里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身心地投入項目中。
雖然是一個注定不會被通過的項目。
我謹記趙磊教的方法，完全照著老劉給的思路，勤勤懇懇地把項目包裝成現(xiàn)金流充裕、擔保條件充足、前途一片光明的好項目。
不管老劉和客戶在業(yè)務上提什么要求，我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并且一絲不茍地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
使得老劉和客戶這段時間對我的表現(xiàn)相當滿意，越來越放心地把項目中的各種事情都交給我去做，什么情況都會告訴我。
雙休日我也在公司加班趕項目，把盡調(diào)報告和PPT完全按照老劉的想法重做了一遍，又把所有資料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又到了周一上會的時候。
上會前，老劉還特意把我叫到辦公室里表揚了一通，稱贊我盡調(diào)報告寫得好。
會上，我避重就輕地把項目重新介紹了一遍，一改上周介紹得面面俱到的態(tài)度，把項目全部往好了說，吹得這個項目仿佛完美無缺一樣。
說完以后，全場鴉雀無聲地安靜了一會。
我瞄了瞄老劉，他神色得意地靠在辦公椅上，笑瞇瞇地等待著風險部的反應。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等華總的表揚。實際上，華總作為管理風險的資深專家，習慣的是給項目挑毛病。就算真的有無懈可擊的完美項目，他恐怕都要試試在雞蛋里挑骨頭。
現(xiàn)在我把項目說得這么完美，跟上周完全兩個調(diào)性，華總肯定更加懷疑了。
老劉這個人為了拿客戶回扣，老是接一些高風險項目。他似乎已經(jīng)忘了，看上去沒有風險反而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果然，華總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會議室里的沉寂：“你這個現(xiàn)金流預測里面，預測未來五年的應收賬款有1億、1.2億、1.5億、2.1億、3億，有這么多的嗎？你是怎么預測的？”
我一臉誠懇老實地回答：“是客戶說的，去年他們有九千萬收入，以后會逐年增長，今年增10%，未來他們每年都要再增10%?！?p> “客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華總皺起了眉頭，“你要考慮多方面的因素，比如市場環(huán)境的變化，客戶群體的穩(wěn)定性等等，這種增長速度完全是信口開河嘛！”
這時老劉立刻坐直了身體：“哎，華總說得對。小顧啊還是太年輕，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蛻粽f的雖然也是他們對自己經(jīng)營情況做的一個判斷，但畢竟只是單方面說辭嘛！
華總你看他們這個應收賬款，前兩年確實是有增長的，您就算打個折，我估計以后五年每年1個億沒有問題的。”
華總沒有接他的話，只是低頭皺著眉翻了翻手里的材料。
“王氏生物科技公司的股權只能質(zhì)押51%？其他股東全部都不同意嗎？”
我立刻調(diào)出了這家公司的股權結構圖和干細胞庫管理權限的批文，激光筆點在幻燈片上介紹：“這些總占比49%的小股東全部都不容易質(zhì)押股權?！?p> “為什么不同意？這么多一個都不同意，你有沒有了解過原因？”華總果然夠專業(yè)，問的問題一針見血。
我也毫不含糊：“我了解過，因為王氏集團主業(yè)是房地產(chǎn)業(yè)務，這些小股東擔心......”
“這些小股東本來就跟王氏有競爭關系?！崩蟿ⅠR上打斷了我的話，“華總您也知道，干細胞庫管理權限是很稀有的，王氏占了大頭，他們都不滿意，所以也不肯配合??！”
華總盯著激光筆指向的干細胞庫管理權限的批文，又問：“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個批文抬頭是寫給魯州醫(yī)院和王氏生物科技公司兩家單位的。里面寫魯州醫(yī)院負責干細胞技術，王氏生物科技公司負責修建庫房和設備等基礎建設。”
“這...這有什么問題嗎？”老劉有些困惑的樣子看看華總，又看看幻燈片。
華總解釋道：“干細胞庫管理權限最有價值的是干細胞技術，從這張批文看，王氏生物科技公司不掌握這項技術，只是提供支持性功能的基礎建設工作。小顧，你剛才說王氏主業(yè)是房地產(chǎn)業(yè)務？”
我急忙接上話：“是的，剛才我在項目介紹里提到過，王氏集團業(yè)務涉及生物科技、金融、房地產(chǎn)等。其中主業(yè)就是房地產(chǎn)業(yè)務?！?p> 華總點點頭：“那就可以理解了。這個王氏生物科技公司看樣子也只是掛羊頭賣狗肉，搭了干細胞庫的順風車，做的還是房地產(chǎn)業(yè)務。你剛才說其他小股東他們擔心什么？”
“其他小股東說，他們擔心王氏集團借生物科技公司的名義，給集團的房地產(chǎn)業(yè)務輸血。如果房地產(chǎn)業(yè)務出風險，他們也要擔責任了?！蔽冶砻嫜b得真誠無辜、有問必答的乖巧樣，心里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