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司進行了幾個周天的運算。
只是很快,他的神情就變得凝重下來。
“有什么問題?”
一直關注他舉動的宇山耶柳問道。
宮司圍著星盤轉了兩圈,“你報給我的結果有誤差嗎?”
“沒有?!?p> 宇山耶柳斷然回答。
“將星盤移至殿外?!?p> 宮司抬了抬手,一旁的巫女會意,上前移動星盤。
三人到了正殿外。
夜色幽幽,一輪毛月。
入冬,星軌難測,星辰稀疏。
宮司重新布置星盤上的落子和連線,動作很滯緩,有點舉棋不定。
“老神主很久沒推演過命格了,手生。”
巫女在一邊說道,對前方的宮司格外崇敬。
宇山耶柳點點頭,“冕下有算錯過嗎?”
“成就大師后未曾出錯。”
巫女很自信。
時間流逝,宮司眉頭卻越皺越深。
.......
正殿內,某交錯空間。
崔遠沒有隨幾人一起離開,而是逐漸靠近了殿堂上的神位所在。
他有了些微妙的感受。
神臺上,川河神體放置在神龕中,呈銅金色,流溢生輝。
他從其上感受到了一絲時間長河的味道。
這種感受與在鳥居下的感覺相同。
歲月禁止,歲月流動,繁華凋零。
與差時鬼的時流領域不同,川河神的時間更體現(xiàn)的是一種改變,事物在衍化下的規(guī)律。
川河濤濤,穗谷豐登,春榮草長,秋凋葉落......
他的變化更傾向于美好,信仰的來源是信眾在罹難時期望苦痛早日消除,在歲月靜好時,祈愿安寧能永遠延續(xù)。
水之流動,生生不息。
崔遠抬起手,想要接觸神體。
他的大腦進入到空明狀態(tài),流溢的金光淹沒四周。
時流禁止。
手停頓在半空。
世界古卷焚燒一般,景物消散,周遭變成無雜質的黑。
啪嗒。
水流滑落,在黑色界面內蘊開一點,剎那間像是葉脈延伸,那滴水漬就像大海分流,向著周遭輻射延展,直到整個世界都如同蛛網(wǎng)羅布。
嘩。
那只無形的秒表又被人按動了。
時間再度回歸流動。
幻燈片切換似的,崔遠恢復清醒,自己重新站在神臺前。
一顆珠子忽然從神體眉心滾落,掉在貢臺上
菱形的藍色晶體,指甲蓋大小。
稍稍愣神了半秒,僵在半空的手改變目標,他摸向珠子。
手掌穿過貢臺,卻穩(wěn)穩(wěn)將這顆菱形晶體攥在手中。
古樸的道韻流淌全身,讓他感到莫名的心神安定。
崔遠神色略帶疑惑,他沒有把晶體放到眼前端詳,而是低著頭,神情略帶凝重,陷入沉思。
半刻鐘過去。
他似有所感,手掌握緊。
藍色的絲線驀然從其掌心綿延而出。
這是藍色的線橋,
絲線在空氣里攪動,仿佛長河蜿蜒,時流領域擴展而開,在整個大殿內擾動,生生不息。
半刻鐘,崔遠眉目舒展,神情和悅下來,慢慢攤開手。
周圍攪動的線橋開始回收,以他的掌心為終點,最后稀疏散盡。
藍色晶石消失不見,徹底隱沒。
它是川河神的神格,被孕養(yǎng)在這所神社數(shù)百年,吸收了無數(shù)香火。
但隨著川河神的隕落,神格沒有了將香火過渡的目標,沉寂在神體中,直到今天被崔遠發(fā)現(xiàn)。
“藍色線橋?!?p> 她低頭看著手掌,低聲自語。
神格隱入體內,象征他繼承了川河神的能力。
時間流動,將事物的改變引導向積極方向。
這便是藍色線橋的作用。
貢臺上,神龕內的神體光澤開始暗淡,舊神隕落,新神誕生!
只要香火延續(xù),川河將再度流動。
......
此時,
正殿外,宮司結束了推演,星盤上落子的排列照應星辰。
“結果如何?”
宇山耶柳開口詢問。
宮司搖了搖頭,撿起篷布把星盤蓋上。
“不好說?!?p> 把星盤推回正殿,沉默了許久他才回答,語氣透著古怪。
“什么意思?”
宇山耶柳跟在對方身后,臉色有些不好看。
她全程目睹對方的推演過程,但畢竟對神學一道沒有研究,也不知其中的門道。
此刻就連跟著的巫女都是一臉費解,“第一次見神主推演這么久?!?p> 待回到正殿內,宮司沒有再開口,而是重新跪坐回了自己原先的蒲團上。
“到底結果是什么?”
宇山耶柳不知道為什么,心跳的很厲害。
隱隱有種非常不詳?shù)念A感,一時間沒控制住情緒,略帶急躁地質問。
“你告訴我的信息是否無誤?”
宮司沉著臉,頭也不回,語氣一瞬間變得生硬起來。
“沒有?!?p> “走吧!”
“什么?”
宇山耶柳微怔,感覺莫名其妙。
“出去!從今天起你們宇山家的人,我概不歡迎?!?p> 宮司坐在蒲團上,背對著兩人,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
“冕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宇山耶柳覺得奇怪,急忙想要解釋。
不過巫女卻一閃身,擋在了自己身前,手上握著叢云劍,表現(xiàn)出逐客之意。
“我已垂暮,只想最后時間在川河神體下再參拜幾年,你何必找這等命格的人來讓我折壽,更何況世上并無此人。”
宮司聲音愈漸范冷。
“沒有此人?”
宇山耶柳呆住,眼瞳針縮。
在得到對方給出的這個結果后,她跳動的心臟平復,只是緊接著卻陷入一種莫名恐懼中。
.......
夜如水。
燈火在學生樓逐一熄滅,整個落桐學府陷入深睡。
女子部,某宿舍內。
猛地,熟睡中的周梓冉從夢中驚醒。
身體像是過電一樣,顫抖了下,直接從床鋪上坐起。
通向陽臺的門沒關,估計是哪個舍友起夜去廁所。
銀色的月光穿過防盜窗,撒入寢室內。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背心都被打濕,身上涼悠悠的。
這么冷的冬天,能出汗也是稀奇。
僵直著身體,坐了一會平復心情,這才伸出手,摸摸索索從旁邊書柜抽屜里取出燭燈,點燃放在柜臺上。
昏黃的冷光映射中,將她床鋪周邊的環(huán)境照亮。
下意識看向床鋪抵靠的墻面。
上面貼滿了卡紙,每個方塊形的紙張上都寫滿了絹秀的小字,上面紀錄的是她每天生活的細小事情,按照時間順序,從上到下貼滿。
她有記事的習慣。
看著墻面上一張張的卡紙,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經(jīng),好像少了幾張。
她急忙把燭燈取了下來,貼近墻面查找。
“周姐,你怎么還不睡?”
起夜的女舍友穿著寢衣,姍姍回來。
“有人動過我的卡紙嗎?”
周梓冉問道,她聲音局促。
“誰沒事動你那些東西呀。”
女舍友撇嘴。
“那為什么有幾張,有幾張......紀錄崔遠的沒有了?”
周梓冉指著墻面,半個月前被她貼有卡紙的位置。
“額。”爬上床鋪的女舍友看了過來,歪頭、瞇眼,一臉問號,
“崔遠,崔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