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每日都會去孫斜的書房跟著他學(xué)習(xí),雖才幾天功夫,小鈴鐺已大有進步,許是她原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肯用心,不僅字寫得越來越好,對詩歌的理解能力也總是令孫斜另眼相看。
因為明日就是孫顏生辰,想到孫顏溫婉真靜的性情,還有對自己和善可親的態(tài)度,小鈴鐺便感到有些心疼起她來。
她也是前不久從孫云襄口中得知,孫顏情路坎坷的事,那日也是孫云襄來找她玩,她想到不日便是孫顏生辰,所以問起孫云襄想從他那里打聽一下孫顏的喜好。不想孫云襄說著說著就談起他姐姐的婚事來,原來孫顏前后許了兩次人家,第一戶乃是早就與之定親的揚州城里的大戶,也是孫知府的結(jié)義兄弟陳鶴年的兒子陳繆,只不過那陳繆也是個可憐命不好的,說是十四歲出外游歷時被一群山匪給謀財害命了,聽說此事當(dāng)年鬧得很大。陳繆家中幾代都是經(jīng)商的,家大業(yè)大底蘊十分深厚,且還是家中獨子,陳鶴年痛失愛子險些一蹶不振,陳夫人整日也以淚洗面。當(dāng)年孫顏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因為自小與陳繆定下婚約,與之感情也非常深厚,咋然聽聞噩耗孫顏還病了一場。當(dāng)日在孫夫人陪同下去參加陳繆的葬禮,不知怎的竟被那陳繆的母親給大罵了一通,硬說她是克夫的喪門星,命硬,還沒嫁過來就把她的寶貝兒子克死了??傊钦f了許多難聽話。自那以后孫顏就沉靜了許多,整日也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孫知府孫夫人心疼女兒,也覺得陳家太過分將陳繆的死怪到自己女兒頭上,他們雖也惋惜陳繆無妄之災(zāi),英年早逝,可再也不愿與陳家來往了。
孫云襄還告訴小鈴鐺陳鶴年后來和陳夫人也鬧得不愉快,陳家沒了繼承人,陳鶴年又厭了陳夫人便納了一房側(cè)室,那側(cè)室也是個有運氣的來年便為陳鶴年生了個兒子,陳家有了兒子也就有了繼承人,最高興的莫過于陳鶴年了。
當(dāng)時陳繆遇害時孫顏也才十一歲,其實并不懂什么兒女之情,只是陳繆對她很是疼愛寵溺,孫顏就覺自己失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怎能不難過。
幾年后孫顏及笈孫夫人又給孫顏尋了一門親事,這門親事乃是舅家沈碧簪的爹娘給張羅的,對方也是京城有名的書香世家,那家公子姓徐名謂,生得俊俏不說,還文采斐然,父親也是朝中為官之人,雖品級不高,但能長留京中定也有些能力的。兩家也算門當(dāng)戶對,因為離得遠再者陳繆那事也過去了好幾年,當(dāng)時傳的沸沸揚揚的孫顏命硬之事便無人提起了。
孫顏與那遠在京城的未婚夫還見過一面,那徐謂對孫顏一見傾心,從此牽腸掛肚,只等著來年年初他高中之日便來揚州城求娶孫顏。這本是好事,孫夫人心頭也似放下了一件大事兒。
只不過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世事難料,就在去年年末一個最不會出現(xiàn)的人竟回到了揚州,那就是大家都以為已被山匪謀財害命已經(jīng)入葬幾年的陳繆回到了陳府。
聽孫云襄說陳繆當(dāng)時與自己的書童被圍困于一樹林時,書童忠義勸他和自己換了衣服,自己出去引開那伙山匪,陳繆因為逃命之時迷路不慎跌落懸崖,在崖底醒來后受傷忘記前塵,于是一直在外逗留,找不到回家的路,陳繆當(dāng)時受傷頗重,一個人在崖底徘徊最后遇到一個行獵的老者,那老者好心將他帶回家照料,直到傷好,前前后后耽擱了許久。后來他就跟著那獵戶在崖底生活,因為傷了腿也無法離開,調(diào)養(yǎng)了幾年身體,雖身上大小的傷好了大半,但還是成了個走路有些跛腳的人。
去年有一次那獵戶出去打獵一直未回,陳繆因為擔(dān)心便跛著腳出去尋,才發(fā)現(xiàn)那獵戶落在一個陷井中出不去,又因為受了重傷竟流血過多而死,陳繆自是心中悲痛,想著不能令那獵戶曝尸荒地,于是想辦法欲將那獵戶從那陷坑中帶出,只不過他腿腳不利索便從山頭上滾了下去暈了,醒來后后腦勺雖流了許多血卻恢復(fù)了記憶,這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孫云襄沒有說。
只不過這事的確夠曲折離奇的。陳繆沒死回到了揚州城確是幸事,陳鶴年起初見著死而復(fù)生的兒子自然喜出望外,陳夫人也是喜極而泣,可后來發(fā)覺陳繆不僅跛了腳,臉頰還有一道傷疤,陳鶴年心里的感覺可想而知,再加上他又有了一個庶子,那庶子不僅長得標(biāo)致且十分聰慧伶俐,這幾年很得他心,也彌補了當(dāng)初他痛失愛子的缺口。
陳繆當(dāng)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仿佛這次僥幸不死回來自己反倒成了那個格格不入的人。
陳家也因為陳繆歸來,之后發(fā)生了許多事,自是不得安寧。
這不,孫顏這里就首當(dāng)其沖,陳夫人眼見自己兒子破了相,還有些微殘疾,地位也因為一個庶子受到威脅,明顯陳鶴年也表現(xiàn)出有意扶持庶子的想法。陳夫人感到危機降臨便又想到了孫府,孫家在揚州地位高,知府一門也底蘊深厚,這個親家是自己兒子的一大助力。于是陳夫人便找到孫府來了,讓孫家兌現(xiàn)婚約。
可孫家怎么可能愿意,當(dāng)年孫顏可是沒少受埋怨挨罵。陳夫人帶了媒婆過來的,聘禮也一并拉了過來,陳夫人想到自己兒子,自是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的。
那日孫知府,沈月娘被陳夫人逼到眼前也絲毫不見松口,陳夫人便開始大罵孫府一門背信棄義,想要攀京城的高枝,總之說的極其難聽。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揚州城里都議論起孫顏的事來,當(dāng)然有說苦命的可憐見的,但也有說不守信諾,攀附權(quán)貴,心肝冷漠,移情別戀的。
總之自那以后孫顏的婚事就那么被耽誤了下來,陳繆一直沒有來找過孫顏,而孫顏也沒再與徐謂相見,徐謂自是癡情對孫顏一腔情意不改。而主要問題還是陳繆并沒有死,那孫顏與他的婚約便無法作罷。除非他們?nèi)酥?,有一方主動退出?p> 小鈴鐺當(dāng)時得知孫顏竟遭遇過這些不順心的事,一面為之心疼,一面又有些敬佩。因為孫顏給人的感覺完全看不出一絲愁苦,想來是一個豁達的性子。
只是眼見著孫顏年紀漸大,青春年華易逝,陳繆雖未與孫顏相見,也沒有強逼孫顏履行婚約,可他不退出,說明他也不愿放手。
小鈴鐺思考起來,她想著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不然那么好的孫顏姐姐豈不是就要被拖住了,她應(yīng)該幸福才對。
“也不知道姐姐心里到底喜歡誰,這二人之中的哪一個才是真心愛姐姐的。”小鈴鐺想的比較入迷,孫斜走到她身邊她也沒發(fā)現(xiàn)。
孫斜來歡語閣本是來詢問她要不要一同去花園賞花的,前院開了許多海棠,白的,粉的,很是惹人,他見了便憶起前日里小鈴鐺的感嘆,說是這海棠開時要和他一起來看。
不想他到了院中,遠遠就瞧見一襲紅衣的少女正趴在亭子的欄桿上發(fā)呆,不時還擰擰眉頭。
“阿尋在想些什么,一副這般為難的模樣,不妨告訴我,何故令自己費神?!?p> 小鈴鐺聽到聲音,心中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來人。
“公子,你,你怎么來了?!?p> 孫斜看她吃驚地大睜著眼,故意沉了臉,語氣有些干干的反問。
“難道我不能來?!?p> 小鈴鐺心跳一快,以為孫斜不高興了,有些急切。
“不是的,公子。我只是太過高興了。這可是公子第一次主動來看我。所以……”
孫斜聽她聲音越來越低,還不時絞著自己纖長潔白的手指。心下微動,便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抬起手去想要安慰地撫一下她柔順如墨的發(fā)絲,但最終伸出的手并未落下。而是靜靜地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嘆息一聲。
“傻姑娘,別低著頭,剛才只是逗你的?!边@句話他說的十分溫柔,仿佛還夾著一絲寵溺與縱容。
“我想邀你去賞花,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