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級的學府,功課漸多了起來,新設(shè)的幾門科目使得魏煙時??椿搜邸K偸钦J為,這生活就像那算術(shù)題,明知解不出來,還要一直向前。
在中級學堂念書兩年,魏煙算是很努力了。她知曉女孩子素來容易被人看扁,只有憑著自己上進。
收斂了自己幼時的性子,魏煙平靜的生活了兩年。在學校時,每天除了溫習功課,就是獨自望著遠方。
同學們的打鬧嬉笑,都仿佛與她無關(guān),激不起心中半分波瀾。她也從不在背后語人是非,不惹事鬧事。
偶爾,被強勢的女同學欺負了,要比別人多干些粗活計,她也不曾反抗。并非怯懦,她無聲地鍛煉著自己的度量。她們是不如她的,她明白,她也如此想著。
事實上,魏煙比她們樣貌好,功課好,品行好。
母親的安排,自幼學舞蹈、書法甚至樂器,魏笙是不管這些的。魏煙甘愿服從著,她明白自己要什么。
學堂里教書的先生們都很信任魏煙,曉得她的沉穩(wěn)靠譜,做事從容有度,是個極有分寸的孩子。魏公館里最注重的,便是孩子的禮儀教養(yǎng),她深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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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晟去了一處較為偏遠的中級學堂,照樣不及格的功課,甚至連人際交往都一同怠慢了下來。
這兩年,他是不曾主動與女同學交流的。
只有少年的身高愈發(fā)變化,在同齡人中,他已算是很挺拔了。平素身著老式的長衫,看似倒也斯文儒雅,只是臉上那顆痣,依舊是帶著那樣一絲痞壞。
吳晟的身體,常日里鍛煉的是頂結(jié)實的,故而膚色也更為發(fā)深。男孩子,也總是不在意這些。
哪里都不缺乏膽大的人,包括女生,但吳晟卻冷心冷情的掐斷她們青春期的特殊心思。
他向來知道,不可耽誤自己,更不可耽誤別人。何況他心里,是有一方溫暖的,不曾變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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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吳晟跟旁的同學打聽到了魏公館搬遷后的地址,才有了書信來往。
那時,兩人三年分別不曾見過面。
他想著,再過段時間他們就十六歲了,不少人家都早早的定了娃娃親。
便是沒有,這個年紀,也不乏開始張羅婚配的人。
這時期的夏國,一貫流行早婚。女子的最好出路,就是相夫教子,安穩(wěn)的過完后半輩子。
她許是已有了人選,自己還有何放不下呢?
雖是這么說,但腦海里又浮現(xiàn)最后一次見她時,她穿著天青緞子和大紅平金的裙子,帶著蓮的溫婉和梅的孤傲。
她是那般清高仿若荷葉亭亭玉立的俏人兒,盡管夾帶些許天真爛漫,仍是清水中的碧波。
她不會的!這幾是成了他的執(zh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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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還是再次見到了對方,或許緣分未盡。
那日,正是佳節(jié)賞花燈之時,人影翩然。燈火盡頭處,便是那皎潔的皓月,如最純潔美好的花燈,遙遙掛在漆黑的夜。
波光艷影,瀲瀲湖光淡淡碧痕,映出的綺麗不是色彩斑斕的花燈卻是那手持花燈的佳人。周遭人聲不歇,這又像是唯一靜地。
上著翠煙衫,袖口的銀線滾著祥云;下著散花水霧百草裙,裙擺處勾勒藍色牡丹。簡單的發(fā)髻,綴著剔透的翡翠菊釵,白嫩的臉頰盡顯三千青絲如墨。
一身旖旎,美人猶從畫中步來。
吳晟癡癡望呆了眼,內(nèi)心驚喜??刹皇且灰婄娗榛蛞娚鹨?,是心中欲將思念成疾的人兒俏生生走出了無數(shù)日夜經(jīng)歷的夢境啊……
魏煙,你感受到了我的呼喚嗎?
幸而,吳晟也是衣冠整潔,袖扣嚴絲合縫。修長筆挺的立于人群之中,少年翩翩風度盛放光華,確是那個此世再難尋的他。
一雙漫步橋下,多年憂思如麻、衷腸牽掛終消散。久隔相見,談吐甚歡,少年數(shù)日積攢柔情畢顯。
加之前段時間書信往來,少女心中當初的那顆不知名種子已然發(fā)芽,或許,名為情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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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們從高級學堂畢業(yè),多少天之驕子,個個志在必得。
魏煙的努力終是換來了應有的好成績,她選擇繼續(xù)讀大學。她以后要去教小孩子們念書,培育更多的國之棟梁,于是她就讀于當?shù)匾凰忻膸煼陡咝!?p> 那年,也因敵國挑起戰(zhàn)火入侵夏國,硝煙四起。
吳晟不白費這苦練的一身硬骨頭,去參了軍,他要保家衛(wèi)國。保家,保護的是她與他的小家;衛(wèi)國,守衛(wèi)的是有她在的大國。
吳晟自認算不得什么英雄偉人,可以用性命無私奉獻。但,他要護她的安寧。
至少這輩子,不做亡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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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再多不舍,諸般眷戀,分別的時候已到。
那日在碼頭,吳晟早就換上整潔嚴肅的軍裝,渾身上下一絲不茍,就是軍靴也擦的锃亮無比。
盡管他努力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來,暗壓的眉峰和平時自帶邪氣的雙目都透著煩悶傷感。
魏煙手中幫拉行李,她來送他,因為再過不久,他就要登船了。
成年的她身姿更加窈窕,纖弱的腰肢盈盈一握,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越發(fā)帶著嫵媚的韻味。但畢竟還是大學生,月白色斜衿衫,墨藍色過膝百褶裙,這樣的打扮到底清純。
吳晟仔仔細細的又打量一番,似要把面前這俏麗的人兒刻在腦子里,比照片還要細致。
他不想忘了她,寧愿被戰(zhàn)火燒死也要記得,有這么個人是他要保護一生一世的。
她是他畢生的信仰,他的光。
靠岸的船長鳴一聲,足有一分鐘之久,這是吳晟要離開的信號。他們不是故事中的才子佳人,沒有吟詩折柳,沒有十里長亭送別。
那嗚嗚哀戚的聲響中,魏煙和吳晟最后擁抱了一次,是為安慰,更是為藏起的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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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晟上船離開了。
沒人看到,船向深海駛?cè)r,站在甲板上看似堅毅的男人眼眶猩紅,落了滿臉的淚。
亦沒人知,柔弱渺小的女孩,獨自撐起了內(nèi)心的剛硬堅強苦苦忍耐,只余萬丈豪情。
國家重任,不可推脫,民族危難,你自有責。
而我,待你功成身退,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