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挖邪影
糟糕！被那一刀斬過去，邪醫(yī)八成得死！但愿我還有機(jī)會問出藥方！我拽起懊惱捂嘴的韋無常沖回文府。只見瓦礫之間，點(diǎn)點(diǎn)火光，蕩漾的灰塵中，蒙著可怕的光暈。我不理會裝逼八叉的林木忍，也不理會紫氣滿臉的白館主，也不理會神色猥瑣的狼王郭明，徑直沖到原先是正屋的一堆廢墟處，邊挖邊喊：“邪醫(yī)！你在哪？我來救你啦！”林木忍三人奇怪地問打嗝的韋無常，文有智怎么了？韋無常說：“不知道，你們誰有……咯！熱水？”林木忍：“抱歉！剛喝完！”
我挖了一陣，找到一條胳膊，順著拽出半個人來，是個牛球死官，自胸口往下齊齊斷了，腔子里拖著肉渣血絮，沒啥價值可言，扔掉。在附近繼續(xù)賣力刨挖，又拽出幾個人，卻依然沒有一個頂用的。越挖越絕望，最后我放棄了，起身向林木忍怒吼：“你媽的林木，來湊個雞毛的熱鬧？！你們?nèi)齻€傻缺！”仨人愣了，不敢搭話。
林木舔著干裂的嘴，低聲回答說，為了找女眷。我罵道，那你先問清楚再發(fā)功啊，隔那么老遠(yuǎn)發(fā)招過來，早剁碎了，還上哪兒找老婆？！白向北道：“我們已經(jīng)探查過，女眷不在這兒，知道的她們下落的蟲治和邪醫(yī)也不在此處，林木大人殺的只是些嘍啰，文兄弟息怒?！?p> “嘍啰個屁，邪影和魔影都在這里，邪醫(yī)和蟲治卻不在這兒？！”
“文兄弟，確實(shí)是這樣的。蟲治、邪醫(yī)，還有兩個大官藏在軟玉坊，這地界只是糊弄人的，別人會以為他們從城主府跑這兒躲起來了，你看，連你也被蒙了。”郭明說。
“既如此，你們來這兒砍個屁？！怎么不去找他們？”我看著林木那慫樣，還是有些無法理解，不留著實(shí)力跟蟲治較量，在這兒費(fèi)什么勁。
“林木大人說，不把邪影殺死，蟲治是不會認(rèn)輸?shù)??！卑紫虮弊蠚馍⑷?，只憑臉色，看不出他有多蠢了。
我擔(dān)心他們仨人合伙騙我，追問：“邪影這么兇煞的玩意兒，一般人根本抵擋不住，方才看到他們被鐵鏈子鎖著，如果邪醫(yī)不在這兒，又是誰降服了他們？幾位！別糊弄我，邪醫(yī)對我至關(guān)重要，若真在此地，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郭明聽我質(zhì)問何人降伏了邪影，指指自己，撓頭而笑。白向北解釋說，東碼頭大亂后，蟲治等人躲入軟玉坊。林木三人混亂中相遇，結(jié)伴到城主府搜尋女眷，卻被尾隨而來的邪影困住。正待受死，邪影們卻并未張嘴咬人，而是古怪地圍著郭明嗅來嗅去。郭明看到四個赤身的妖魔向自己示好，壯膽湊身觀察，似乎聞出了野狼的味道，且是蓬勃島獨(dú)有的狼群的味道，猶如他鄉(xiāng)遇故知一般，人與獸相互親切得很。也是造化，四個妖魔剛吃飽，恰遇到狼王郭明這等高人，輕松化解了危機(jī)。郭明試著用馴狼的法子對付邪影，不出意料，頗為奏效。白館主立刻想到，照這么馴化，像指使野狼一樣指揮邪影，也不是不可能。林木也覺得牛球人肯定會看重這套馴服之法，決定以此為突破，找蟲治談判，用以換取女眷。（我聽到這里，不禁搖頭，林木這樣的高手也被女人沖昏了頭，馴服邪影為己所用才是救人之道嘛！馴服不成，殺了邪影，也才更有談判分量呀。）
繼續(xù)說。三人帶著四個乖狗一樣的邪影去軟玉坊找蟲治。蟲治親眼目睹了馴服之效，與邪醫(yī)等人喜形于色。可當(dāng)林木問起女眷，他們卻不痛快答應(yīng)。蟲治要求他們繼續(xù)效忠肉松國主，馴服之事成功后，自會歸還女眷。林木三人心里發(fā)堵，但無可奈何，只得面上答應(yīng)。蟲治命林木等人帶四個魔影和一隊(duì)衛(wèi)兵將四個邪影送到大將軍府加以馴化。林木三人路上暗暗交流，覺得牛球人不可信，決定擇機(jī)殺掉邪影，讓蟲治再無所恃。
到了大將軍府，眾賊畢竟害怕四個妖魔，便要求上鎖鏈，正合了林木仨人的心意。之后，郭明在眾賊要求下，馴了一輪，讓邪影學(xué)點(diǎn)本領(lǐng)，比如翻筋斗、吃熟肉、穿衣服、脫衣服等等，成效明顯。郭明打包票說，最多七日可成。賊兵長稱贊他是未來的牛球國師。天色漸晚，邪影如初生的幼獸，困倦下來，不能再馴，由衛(wèi)兵把守。林木提出，事不宜遲，要當(dāng)面向蟲治大人稟報(bào)馴化成果。賊兵長怕沒了功勞，也要同行，又怕邪影有失，便命令魔影留守。他哪里想得到，林木三人竟有心殺滅邪影，所以在路上，毫無戒備地讓暗算了。林木三人藏到天色黑盡，返回大將軍府，琢磨好時機(jī)，猛殺了一浪。
說到此，林木平靜地問：“文盟主，我們應(yīng)該找的是邪影的尸體，而不是邪醫(yī)的，剛才只找到一部分，還不全。”他指了指地上銀灰色的一堆雜碎。我湊去看，是邪影的殘肢斷體。矮子的頭身分離，已經(jīng)死了；瘦子扔下枯骨般的左邊身子，沒了頭；胖子的下半身在，腰以上卻不見了；還有一只纖細(xì)的右臂，是女邪影的，其他部分沒有找到。
我說：“如果真是你們說的這樣，那你們挖你們的，我自己去軟玉坊找邪醫(yī)?！绷帜菊钤?，突然有嘶嘶的銀針，如雨般射來。白向北的白面皮登時變作深紫；林木忍瞬間拔出短刀舞出白霧，狼狽卻無礙；韋無常打著嗝，輕描淡寫地躲開；我正想閃身躲開，卻看到郭明還傻乎乎站著不知危險，瞬間撲去把他拽走。之后，一番磕絆，我與韋無常合力制伏了四個魔影。殺爆了其中三個寧死不屈的愣貨，留下一個相對沉穩(wěn)的。我留下他是想帶回去給小喬試藥，親手撅折其四肢，掀開頭罩一看，吃了一驚——這個沉穩(wěn)的魔影，是古橋大師！他臉如白紙，鼻腔里沒有氣息，瞳仁冰冷渾濁，好像不認(rèn)識我。問他話，他只是沉沉地發(fā)呆，喉嚨里偶爾發(fā)出呃呃聲。我想起當(dāng)初他講究的須發(fā)、威嚴(yán)的容貌，不禁覺得牛球人太可惡！但凡有點(diǎn)人性，就應(yīng)該把他帶回老家埋葬，而不是腌成怪物！明面上大行祭祀，好像十分尊重勇士，暗地里卻是這種惡心做法。
我和韋無常斗魔影的過程中，其他仨人并未幫忙，也未觀戰(zhàn)，而是繼續(xù)刨瓦礫。一會兒說，挖到半個死瘦子；一會兒說，挖出半個還在撲棱的胖子。后來我們打完，我都緬懷完古橋大師了，他們還沒找到女邪影的尸首。
韋無常不打嗝了：“要我說，打死這仨邪影也夠了，剩下個斷胳膊的女娃，沒啥威脅！”我也說，咱們快去找邪醫(yī)和蟲治才是正事，不然女眷們餓也得餓扁。林木忍猶豫之下，最終同意了。我心下藏著小九九，等他們幫我對付了邪醫(yī)，我再把女眷的真實(shí)下落告訴他們。
打爛胖邪影的頭，讓他徹底安靜，然后我們找了些繩索，各自捆扎，拎著、拖著、背著，往軟玉坊去。我發(fā)現(xiàn)，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林木忍就尿了三次，許是發(fā)功過猛，傷了腎了。為了芳子，我真心實(shí)意地暗中提出，要給他找個中土名醫(yī)看看，他真心感謝了我。我為自己孤傲的偉大，還暗中自夸了一陣。
只可惜，白費(fèi)感情了……林木第四次撒尿時，遇到了大麻煩。
當(dāng)時，講究頗多的林木如前三次一樣，跑到遠(yuǎn)處，背對我們?nèi)瞿颉＿@次他沖著一棵空心老槐樹。林木這人，平時臉都不許人看，何況其“小小林”？這不，遭殃了。當(dāng)林木撒尿，眾人等候時，我查看古橋的衣服，看拖了一路磨破沒。正打算勸白館主脫件袍子給古橋穿，突聞林木忍一聲慘叫！我循聲看去，大紅椒林木忍似被刺傷了腹部一般弓腰屈腿。啊呀，強(qiáng)敵來襲！我立刻運(yùn)功護(hù)住自己，卻體會到極強(qiáng)的殺氣正纏繞著林木忍，并未朝我們逼來。愣頭青韋無常喉頭咕噥一聲，撲了過去。我緊隨其后，當(dāng)然，并非我勇氣可嘉，乃是因?yàn)檠g的草護(hù)身符屁用沒有，不能讓會唱歌的肉護(hù)身符遇了險?？刹坏任覀儞涞搅帜靖?，就見他突然倒飛過來，摔在地上，兀自痛苦地呻吟幾聲，暈厥了過去。再看，老槐樹的空心樹干里，鉆出個活物，像條大蟒蛇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從下往上，爬到了樹杈高處。還沒等我看清是什么，韋無常朝老槐樹發(fā)一聲吼，震得葉落枝斷，一個影子栽下來，咔嚓一聲脆響。
白向北二人舉著燈籠，哆嗦而來。一照林木傷勢，我們都傻眼了。我還以為林木被刺傷了腹部，沒想到，乃是從未謀面的小小林！它不翼而飛，所在之處血淋一片。白向北扔下燈籠，急忙敷藥。我搶過燈籠朝前照去，樹上掉下來的，是斷了條胳膊的女邪影。她脖骨已折，腦袋在一側(cè)耷拉著，身子扭曲得不像樣，就這樣還沒死，居然慢慢爬了起來。郭明朝她訓(xùn)斥，韋無常再發(fā)一嗓，女邪影再次倒地，斷臂淌血，伏地抬頭，口中叼著某物，血水拉絲，低聲怒吼。那活生生是頭野狼，毫無人樣。
“%&%！不要吃掉！”在女邪影的吼聲中，林木忍忽然醒來，凄慘地喊到，“??！我的尊嚴(yán)，不要吃掉！”
那女邪影逮著人肉中的人肉，哪里肯聽？我讓郭明趕快馴服，郭明無可奈何，急得搓手：“沒有餌子，咋辦?。浚 卑紫虮必?zé)備道：“郭明你咋說話呢！林木大人有沒有兒子，管你吊事？！”林木憤慨、痛苦，掙扎著要拔刀拼命，被眾人按住。郭明解釋：“林木大人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釣魚的餌子，魚餌，現(xiàn)在手上沒有其他吃的，很難把那畜生降住?！蔽乙慌拇笸龋统鲠u肘子遞過去，要郭明務(wù)必保護(hù)林木大人的尊嚴(yán)。郭明接過去，緩緩?fù)白?，自己啃一大口醬肘子，對女邪影循循誘導(dǎo)：“呀！真香！好吃！來，圓圓乖，吃這個，乖乖！快把嘴里的臭東西吐出來！”
林木忍悶哼一聲，傷口再次淌血。我跟韋無常對視一眼，等候時機(jī)下手。
女邪影好奇，慢慢爬向郭明扔的餌子，嗅了嗅，猛一甩頭，吐故納新，叼走醬肘子。眾人剛剛放下心來，突然女邪影“呸呸”地把醬肘子吐了，低頭再次尋摸小小林。說實(shí)話，此番一看，其實(shí)“小”字用的略多，我原先一定是帶著偏見和恨意。趁女邪影低頭四處嗅，我跟韋無常心有靈犀，一個發(fā)聲誘敵，一個出掌偷襲，就像文老二殺狗一般，將女邪影的頭顱拍了個稀碎。之后，拽下白館主的袍子包裹女邪影的尸首，然后仔細(xì)尋找了一陣林木忍的尊嚴(yán)。本來不該難找，但因?yàn)槲覛⑴坝皶r發(fā)掌過猛，強(qiáng)風(fēng)將無辜的小林吹飛了。找不到，林木大人是死也不肯走的，我又不能隨便找根樹枝糊弄他。最后關(guān)頭，是由眼尖的郭明在老槐樹上找到的。眾人長吁了一口氣。雖經(jīng)歷了磨難，但幸而就其本身來說，品相完好。我扯下林木身上的布條，將尊嚴(yán)小心包好，送還林木忍。柳葉霜刃林木君將其藏在懷里，無聲落淚。為了安慰他，我故作輕松地說：“放心林木君，中土有的是神醫(yī)，絕對能接好，不信你問韋無常大師。”韋無常再蠢也不會揭穿我，反而拍胸脯保證，走遍大江南北也要完璧歸趙。林木君對中土的醫(yī)術(shù)有所耳聞，點(diǎn)頭表示感激。
看來他對中土的客套，還不夠了解。
眾人起身再往前行，還沒到軟玉坊，突然看見遠(yuǎn)處來了一大群人，手持火把，來勢洶洶。身份不明，不管是牛球殘余還是中土勢力，眼下都不便于見面，于是我打滅自家燈籠，帶著眾人躲入僻巷，翻入一家破院。
不一陣，那群人來到附近，挨家挨戶踹門，邊踹邊喊：“殺牛球豬！抓蓬勃狗！”聲音舉動，狂躁之極。聽起來是些中土狂徒，不知道他們搜到軟玉坊沒，萬一他們已經(jīng)殺掉了牛球邪醫(yī)，我可就功虧一簣了！
迫不及待，我安頓眾人藏好等候，獨(dú)自跳出去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