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馬文有智大俠馱著兩個人，累哼哼地跑。胖乞丐折騰得半死，不時虛弱地問：“還有……多遠？”我聽他中氣不足時，就放慢一些。蕓兒倒是越跑越精神，后來拍著我大喊：“文哥哥！跑快些！駕！駕！”好幾百里路，跑起來比平時慢了很多?；氐轿麝P鎮(zhèn)時，早已黑透了。
我把胖乞丐放在鎮(zhèn)口，不再多管。見他邊吐邊感恩戴德地道謝，我擺擺手算作答應，背著睡著的小師妹飛回了客棧。掌柜還沒睡，其他人屋里的燈都已經(jīng)熄滅了。我請掌柜的屋里人招呼小師妹睡下，自己則帶著七成疲累回到房間歇息。縱使身懷天成派的武功，這么折騰一通也夠累的，扛著倆人，滴水未進，這些也罷了，更主要的是因為心里發(fā)堵。
想起蓮花姑娘的遭遇，我把沈東誠父子恨得牙癢。我不管搶走蓮花的年輕官兵是誰，只要讓我逮著他，必須碎尸萬段！自從跟城主府沾了邊，我就沒有幸?？鞓愤^！以前我是個無名小卒，投機取巧，搞是非，玩心計，結果愚蠢得不堪回首?，F(xiàn)在我不想搞那些花招了！老子在朝廷里有名分，老子是吃皇糧的，老子是白庫的文統(tǒng)領，老子要跟城主府斗到底！舍身救人的蓮花姑娘，被城主府抓去，還不知受了多少傷害！荊景雄說，寧可當初讓蓮花跟了文有智；我則想說，寧可讓蓮花跟了荊景雄，也橫不能讓城主府擄走！蓮花姑娘身在魔窟，我坐臥不安，就算闖龍?zhí)痘⒀?，也要把她救出來?p> 唉，我可憐的小蓮花！
……
今兒早上醒來，我自行去井邊打水洗漱，恰好遇見掌柜家屋里人抿著頭發(fā)出來了，殷勤地要幫我燒熱水。我說嫂子不用客氣，咱都是一家人，我小師妹睡得好嗎？掌柜的屋里人還沒答話，遠遠傳來小師妹怯怯的叫聲：“文哥哥？你在哪兒呀？”我跑進小屋，看著床上睡眼惺忪的小師妹，哄著說：“哥哥在呢，蕓兒，一會兒我?guī)闳ヒ娔愕鞊Q好衣服?！彼鎺邼?，捂緊被角，仿佛已經(jīng)長大了。令我很感慨，離開安城之前，在馬先生家里見她，還是個梳著小辮、跑來跑去的屁娃娃，一晃幾年過去，我以為自己還是個大男孩，可在自以為長大的小屁娃娃眼里，我已經(jīng)是個大男人了。我心里似乎也在說，文有智，你不是憑著武功扛起兩個人就夠，你得扛起更多的人、扛起更多的事。這更讓我打定主意，不把蓮花救出來不算完，哪怕有可能再也回不去蓬勃島，我也要對蓮花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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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那樣，小喬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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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過后，小師妹著急去見爹爹，央我送她，說我跑得快。我因為要和文老大、文老五一塊去安城，便派小二送她去，小師妹聽話，乖乖去了。本來我還打算帶著小師妹親口告訴丐幫牛氣沖天的文有仁大幫主，人家文有智哥哥單槍匹馬已經(jīng)把偽丐幫鏟平了?？上Т蟾绱笊┰S是夜里累著了，起得晚，沒見著小師妹。這樣也好，我閉口不談偽丐幫的事，讓文有仁那個妄自尊大的蠢貨明天獨自去“平叛”吧！讓他從一堆灰渣里去找叛賊魏七吧！讓他吹吹風沙醒醒腦，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平平安安去，踏踏實實回，臊眉耷拉眼地找大師兄我認個錯，以后跟杏花大嫂乖乖過日子。
飯后，我們兄弟三人和杏花大嫂一塊兒騎馬出發(fā)，一路上各有心事，沒有多聊。跑跑停停，到安城西門的時候，杏花大嫂又叮囑我們一遍，無論如何不要跟咱爹吵架。大哥不放心地看向我，我不放心地看向文老五，文老五笑說：“你倆武功那么好，當然是不怕，我么，只要老爹不專挑我來打，其他都好說！”聽了這話，絲毫不懂詼諧的大哥，臉上顯出一些傷感，可能回憶起自己十八歲時，被棍棒打出門的痛心情景，眼眶發(fā)紅：“放心吧，我和老六會護著你，就像當初我娘護著我一樣……也不知道我娘還好不好?！甭犓f起他娘，我不由得想起自己連老娘都見不到，按道理應該跟著眼圈發(fā)紅甚或掉淚，可不知怎的，并沒有。而文老五則是根本不想家、根本不想娘的人，所以這句話沒人往下接。
一行無語，繞著城外，從西門走到北門，等候文老二。前幾天，大哥和文老五在西關鎮(zhèn)聽我說起，文老二在浪蕩山當了土匪頭子，二人均不感到意外，仿佛文老二就應該干那行當，還說文老二混的最好?？磥砦募倚值艿牡赖赂幸呀?jīng)齊刷刷地降到同一個水平了。
安城北門外熱鬧非凡，正月時節(jié)，人人喜慶，杏花大嫂下馬買禮品，說不能空手見公婆。我們兄弟三人卻都還有些怨氣，啥都不肯買，說當初我們兄弟都只拿了三個紅薯滾蛋，憑啥給他買東西？杏花大嫂語重心長地勸：“你們還是不肯原諒爹，他老人家一定有苦衷，咱們這次回家拜年，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嗎？仁哥，明天就要出征，報效朝廷義不容辭，無論是獨自去還是六弟同去，總是個危險事兒，今天又何必計較當年？連孝敬都做不到，哪里稱得上英雄？仁哥，五弟，六弟，咱們給爹多買些東西才好！”一席話說得我大哥臉紅脖子粗，羞愧難當，當即下馬跟著買東西。我跟文老五都無甚所謂，為了保全杏花大嫂面子，就也跟著去。
幾人買好，手拎肩扛，回到碰頭處，文老二已經(jīng)到了。那土匪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后跟著駕車送貨的嘍啰，車上碼著好幾個大袋子。兄弟四人終于聚在一起，喜不自禁。文老大盯著文老二的禿頭，感慨歲月不饒人，借機勸說文老二見了老爹莫生氣。文老二拜見完大嫂，對大哥笑道：“大哥怕我跟咱爹鬧架？放心，絕不可能，這次就算老爹打我棍子，我也不躲！快走吧，我給家里帶了些山貨，咱回家?！闭f著遣走嘍啰，讓我趕車，讓文老五牽馬，自己摟著大哥的肩膀走在最前面，邊走邊笑，悄悄說著什么，大哥嗯嗯地只管點頭。余人在后面跟著，從北門進城，往家走去。
……
?。ㄖ形邕@頓飯沒有吃出什么破鏡重圓般的親情味道，不過也沒有打起來。男丁坐一席，女眷坐一席，七弟八妹以及后輩娃娃們和幾個老奶媽坐一席。我們兄弟四人輪番進酒，把老爹灌得半醉，把我兩個當差的姐夫灌得大醉。飯間我問了十八歲離家的事，未得到答復。飯后，兄弟四人和老爹在客廳喝茶，茶走一半，我又提起。文老爹酒意闌珊，腦袋卻還是個鐵茶壺，嘴巴帶蓋，嚴實得很：“這件事兒，我說出來沒有任何好處，你們也改變不了什么，等老七長大出門的時候，你們兄弟四個多照顧他，別的不用問了?！贝蟾缗男馗?，二哥打包票，文老五打馬虎眼，我抄起杯蓋就往地上摔！文老大身形一晃，將快要落地的杯蓋接在手里，跟文老二同聲責道：“老六！別胡來！”老爹臉色變得很難看，想要發(fā)火卻生生忍住：“我也很為難！我得保住文家人的腦袋，包括你們幾個的！今天，你們一塊兒回來，對文家已經(jīng)很不利了，就這樣，我沒有趕你們走吧？！兒子們，既然不是回來找我報仇，就聽我的，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好好活著，以后別再過問這件事兒了！哪天可以告訴你們的時候，我自然會把你們叫回來！”這時，我對他說：“爹，恐怕我等不到那天了?！蔽野岩|岳城尋找蓮花姑娘的事兒說了出來，眾人聞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