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平西大將軍

　　張明達(dá)和寧茜茜那對狗男女，以前就看我不順眼，現(xiàn)在當(dāng)了官老爺官太太，更不把我放眼里了。從他家出來，去往西關(guān)鎮(zhèn)的路上，我十分后悔沒在張明達(dá)的茶壺里撒泡尿再走。

　　先前我從兩個姐夫那里聽到張明達(dá)想折騰丐幫，且要把文家扯進(jìn)去。誰欺負(fù)文家就是不給我面子！張明達(dá)這個鳥人，明知道我打小喜歡寧茜茜，可他娶媳婦也沒跟我說一聲，這更是不給我面子。這混蛋多次打我臉，就算他當(dāng)了官，我也照樣要像以前一樣給他添堵。

　　神不知鬼不覺，我潛入張明達(dá)家里。他家我熟悉得很，小時候跟他不對付，常來搗亂?，F(xiàn)在他是縣太爺，把守比以往嚴(yán)密，一大早，門緊閉著，院里還有兵丁。但對我來說形同虛設(shè)，嗖地沖入，直奔內(nèi)院，往正房去。眨眼到達(dá)，聽得狗男女睡得呼呼作響。廂房里的婆子丫鬟已經(jīng)起來了，正在疊被，卻沒有發(fā)現(xiàn)院里已經(jīng)來了客人。我蒙臉飛身，破窗而入，掀開被窩，用冰涼的手摸了寧茜茜一把，在她遲鈍的驚叫聲和張明達(dá)乖張的尖叫聲中，半步騰開，掏出提前寫好的字條放在圓桌上，閃出身去，迅速離開。

　　我跑到胡大屁家，翻入院內(nèi)。只見他家更破了！前年過年的時候院里還有一口大水缸，這次去了只剩下個水缸印兒，想必被胡大屁哥倆賣掉了。他娘正在院里弄小板車，準(zhǔn)備出攤。她還認(rèn)得我，叫了聲六子，正要張口喊胡大屁，被我制止了。我說：“胡家嬸子，不用喊，我自己進(jìn)去找他?！焙鷭鹱狱c(diǎn)頭，又低頭張羅去了。我沖進(jìn)胡大屁臭氣熏天的屋子，隔著被子一腳將他踢醒：“起來！”胡大屁在被窩里側(cè)側(cè)身子，抬抬屁股，含糊道：“哎呀哥，今天該你跟娘一塊兒出攤了……”我給了他一耳光：“快他媽起來！看看我是誰？！”胡大屁眼睛睜開一個縫，然后又睜開一個縫，眨巴眨巴，伸手揉揉，猛地抬屁股坐起來，雙眼圓睜：“文老六？！哎呀，文大俠！”我笑道：“大俠你大爺，趕緊起來，有事找你！”胡大屁鉆出被窩，穿上黑臟黑臟的破洞棉衣褲，趕忙下地。我發(fā)現(xiàn)他衣褲上的窟窿是鉸出來的，而不是磨出來的，生硬且難看。瞅這身打扮，胡大屁混的更差了。一問果不然，市井冷落，平日里商戶們還能從油水里撈點(diǎn)菜葉打發(fā)走這種痞子，換個天下太平，可一旦趕上荒年，官府朝令夕改，舉國時日艱難，商戶們都橫了，武裝起來用棍棒打發(fā)。胡大屁跟他哥讓揍得沒轍，只好回家陪老娘練攤謀生。我鄙視道，你這打扮哪兒像練攤的，倒像丐幫的。胡大屁無奈道，我哪兒有福分能加入真正的丐幫？這不捎帶著扮乞丐混吃么？

　　“我大哥文有仁是丐幫幫主，就在西關(guān)鎮(zhèn)，你不知道？”

　　“哪兒能不知道？可是畢竟那是西關(guān)鎮(zhèn)，我老娘還在，我也不能扔下不管。安城的叫花子們都倒戈跟了姓魏的，六哥的大哥才是正統(tǒng)嘛，我寧死不認(rèn)假丐幫，看看安城那幾個爛人把我造的，連祖爺留下的水缸都給拿走了。但是六哥回來太好了，有你引薦，”胡大屁兩眼放光，挺著爛棉衣，一副已經(jīng)成了八袋長老的吊樣，“我看誰還敢欺負(fù)我？”

　　“唉，大屁，你生不逢時?。　蔽腋喡哉f了丐幫現(xiàn)狀。胡大屁聽完，圈著雙手，縮回一團(tuán)爛泥：“我就說這輩子沒好運(yùn)氣！老六你自己剛讓通緝了一年，你大哥肯定受牽連了，哪夠拉扯我呢？嘿，屁股讓你白踹了?！?p>　　我神秘地向他亮了一下腰牌，又急忙收起，隨后掏出個銀錠扔過去，說哥們不白踢，雖然你進(jìn)不了丐幫，但我現(xiàn)在是朝廷密探，你跟阿綱、東興從此就是我得力手下，比加入丐幫還牛逼！趕緊給哥精神起來，叫上那倆愣子，我給你仨支點(diǎn)銀子，咱自己干。蹲在地上的胡大屁一跳，像個蛤蟆似的彈來，撿起銀錠親了一嘴兒：“嘿呀早說呀！沒問題六哥！你說干啥咱就干啥，跟了六哥，就算讓我獨(dú)自給娘養(yǎng)老送終，我都不在話下！”我笑說你他媽才得了幾兩銀子，就敢獨(dú)自養(yǎng)活你娘？胡大屁一本正經(jīng)地說，各歸各，只要我能有碗飯，就絕不讓娘喝湯。我知道這家伙倒也有心孝順，只是懶得厲害，又沒本事，便好言勸他殷勤。說：“你還能見著自己親娘，這多他媽幸福啊，趕緊孝順吧。”我拿出一張百兩銀票晃了晃，讓他發(fā)誓效忠朝廷也就是文大人我，這錢等辦完差事回來，就塞他娘手里。胡大屁激動萬分，抓耳撓腮，立刻請戰(zhàn)，像只猢猻。我讓他找阿綱、東興出去打探，看看衙門今兒有什么動靜。

　　胡大屁滿臉興奮：“六哥，文大人！請賜小弟個諢號唄！”我說你諢號不是“大屁”嗎？胡大屁曰：“那太給朝廷丟臉！六哥，我要不自己起一個？”我說大圣你隨便。胡大屁摳著衣服上的破洞，不好意思地說：“六哥，我打小就愛聽西域打仗的故事，你看我叫‘平西大將軍’行嗎？”我吃了一驚，這貨是多么有雄心啊，忙說：“可以可以，太可以了！這名頭要是讓西域的馬賊們聽見，不趕緊投降才怪！”胡大屁嘻嘻地笑，勒緊腰帶，干活去了。

　　不一陣子，胡大屁三人鬼鬼祟祟地回來了，說打探到了消息，那鬼樣子卻不像是懷揣機(jī)密，更像是偷了東西。三人單膝跪地，抱拳見過文大人，這一套真像提前編排過，可是比偷東西的樣子還難看。我說眾愛卿平身，趕緊給老子報告?？诓抛詈玫臇|興搶先說完，聽得我一陣大怒：“阿綱，是真的嗎？”呆愣愣的阿綱被我一嚇，驚得抱頭護(hù)辮，連說真的真的真的。胡大屁也膽怯地說確實是這樣。

　　媽的個巴子！張明達(dá)那狗東西，竟然張貼縣級榜文，又把老子掛出去了，說文有智威脅朝廷命官，猥褻命官家屬，誰抓到文有智，賞白銀五十兩。我靠！先不說朝廷都寬赦了，他他他一個屁大的縣官，竟然貼榜抓我！只說僅僅給老子標(biāo)出五十兩白銀的價格，分明是打我的臉！操他媽的，這貨比沈劍還可惡。

　　張明達(dá)并非憑著茜茜被摸就猜出是文有智，而是我頭一天大搖大擺進(jìn)城有人看見了，當(dāng)縣令的總能及時得到消息。頭一天文有智回來，第二天早上他家就出亂子，他想也不想就猜是文老六干的。我本來不想跟他和寧茜茜當(dāng)面說話，只給他留個字條，上面寫了句話：“丐幫之亂乃是魏七勾結(jié)西域荊景雄所致，并非幫主文有仁之過，在下愿前往平亂，張大人靜候佳音?！笔鹈袄隙　?。之所以施展絕技出入張府，還摸了一把寧茜茜的屁股，只是讓他知道“老丁”大俠武功很厲害，“平亂”二字不是說說而已。目的是讓他放過文家一馬，不要折騰我那兩個無能的姐夫。

　　誰知這狗東西竟然不識好歹，在老子剛剛撤了榜單、衣錦還鄉(xiāng)的第二天，又把老子貼了通緝榜！我黑著臉站起身，把百兩銀票遞給胡大屁，示意交給他娘，又扔給阿綱東興一些散碎銀兩，便走了出去。

　　三人怯怯地喊：“文大人？六哥？你去哪兒？現(xiàn)在滿世界找你呢！”

　　“我去掙那五十兩銀子，你們別跟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