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陳的說辭
“胡說!”張灰起身斥責(zé)道,“我親眼所見,是你打了我!”
當(dāng)日一起受傷的“真磕磣”兄弟壓根沒看見是誰,卻也信誓旦旦地說,就是張家明干的!我可沒這么安排,這門不要臉的功夫,都是從他師父邊三斤那兒學(xué)會的。我讓他倆閉嘴,示意老陳說幾句。
老陳笑著起身,敘述了一番。
他那日帶著大徒弟剛回到自己家里,恰巧邊三斤帶人去打問芳子下落,隔一天,馬老兒也去問了。老陳心知其中必定有問題,他想起四徒弟蒙面漢下午偷偷出去,徹夜未歸,隔天才回的事兒。其他兩個徒弟卻不聞不問。平日他覺得四個徒弟都挺遵守規(guī)矩的,所以管教不嚴,讓他們來去自由,但如果徹夜不回,他們必定是要稟告師父一聲的,其他師兄弟也沒理由不聞不問。隔天下午,蒙面徒弟又偷偷出去了,老陳雖然不太相信自己徒弟會做出錯事,但還是覺得應(yīng)該親自過問一下。
第二天過了午,蒙面徒弟還沒回去。老陳便把二徒弟、三徒弟叫到身邊,問他們是否有事稟告。二徒弟說沒有,老陳叫他先出去了;三徒弟也說沒有,老陳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看。這個三徒弟相對老實,畏懼師父,偏不讓自己走,覺得師父似乎知道了什么,不由得露了怯。在老陳的逼問下,三徒弟把闖的禍、藏的私,連著鍋底一股腦倒了出來。老陳把二徒弟叫過去,當(dāng)面對質(zhì),二徒弟也認了。
原來,老陳的二徒弟嫉妒大徒弟得到了師尊在武功方面的真?zhèn)?,而自己卻只在易容術(shù)、文史、醫(yī)術(shù)等方面受教,多次向師父請求學(xué)武功,老陳偏偏不答應(yīng)。老陳早些年說起繼承的事情,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大徒弟執(zhí)掌門戶。二徒弟自然是極其不爽,便花心思拉攏兩個師弟,搞自己的小圈圈。三徒弟為人木訥,腦袋也笨,什么也學(xué)不會,只能打打雜,他對師兄們的話,本就無不聽從,加上二師兄對他挺好,不像大師兄那么嚴格,他也傾向于支持二師兄;四徒弟蒙面漢生來是個啞巴,到處流浪,頗為坎坷,某天偶然路過老陳家,恰好看到老陳在練武,頓時折服,磕了一日一夜的頭,獲準(zhǔn)拜入師門,老陳教了他一些武功,留在家里跑腿,他極其刻苦,但老陳因其相貌丑陋、不能言語,完全沒有把他當(dāng)做繼承衣缽的人,四徒弟心中不滿,經(jīng)二徒弟多次拉攏,他便投靠了過去。
三個徒弟時常在一起琢磨怎么向師父討教更多武功,但屢屢受挫。二徒弟逐漸意識到,靠懇求是不可能成功的,便開始琢磨怎么用歪的辦法,找到師父心頭最愛的東西,去討師父歡心,或者干脆向他勒索武功秘籍。恰在師父不在家的時候,芳子出現(xiàn)了。二徒弟當(dāng)日一琢磨,知道這個芳子上門敘舊,定然跟師父有些故事,并且一下子想起師父曾吟誦的一些詩作、曾畫過的幾張仕女,貌似就是這個芳子。便下了決心,走一招險棋。
?。ㄊ裁??還畫上了?!不要臉!老陳說到這里特地聲明,這都是他二徒弟的臆測,他自己為人師表,絕無此意,不然也不會這么坦然地說出來。我呸!我文老六會相信你?我呸!)
二徒弟靠著從老陳那兒學(xué)到的絕妙易容術(shù),裝扮成陳老師的樣子,接待芳子二人,席間打聽了不少事情,不住衡量利弊。最后終于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抓住這個機會,先將人扣了再說。二徒弟見張家明武功不凡,覺得萬一正面沖突起來,靠武功勝算未知,便讓三徒弟弄了兩碗迷酒,一來避免拳腳沖突,二來避開來往耳目。三徒弟膽小,人又笨,下藥的時候手抖,灑掉一大半,也不敢吱聲,讓芳子二人出了門。二徒弟只好派四徒弟跟蹤二人,卻還是讓張家明跑掉了。二徒弟在去往小雨武館的路上封堵張家明,免得消息敗露,哪知張家明壓根沒有往那條路跑。四徒弟按照二徒弟的計劃,把芳子綁到了南面荒山的一個洞中。他武功不錯,發(fā)覺有人跟蹤,設(shè)伏等候,發(fā)現(xiàn)了張家明,卻又讓他跑了。師父已經(jīng)回到了家,可張家明依然沒有抓住,他們怕這個張家明壞了大事,便計劃誘殺張家明之后,再用芳子勒索老陳。
不巧師父提前知道芳子失蹤了,他們打算騙師父說,四徒弟打探到有個惡人張家明把芳子姑娘綁了,要讓師父拿武功秘籍換人,而且只讓武功最差的兩個徒弟去交換,否則立刻殺人。他們猜測,老陳八成是樂意用秘籍換人的,到時候,二徒弟跟三徒弟去把芳子帶回來給師父,秘籍便可順理成章地到手。拿到秘籍最好,而如果師父硬是愛秘籍不愛芳子,大不了撕票就是,反正除了師兄弟三人,和必須殺死的張家明以外,沒人知道這事的真相。
(我聽到這句,對那個二徒弟立刻動了殺心,同時心下又嘀咕,這老陳把這幾個畜生帶到我家,如實說出這么多令人發(fā)指的事情來,總不能是負荊請罪的吧?難道,他們傾巢出動,是跑到我家直搗黃龍了?老子夜里破浪而出的氣勢,沒把他嚇到?!我甩去胡思亂想,繼續(xù)聽他說。)
豈料,四徒弟竟然沒有按時回家。老陳得知了真相,大發(fā)雷霆,派大徒弟照著他們所說的方位去尋人。大徒弟轉(zhuǎn)悠到天快黑,才循著人跡,找到了縛著雙手倒掛了一整天的四徒弟,救下來由其引路去了山洞,芳子已經(jīng)不見了,他們當(dāng)時覺得肯定是張家明救走了。回到家,老陳一竹竿將三個不成器的徒弟打倒,廢掉武功。(我心說去你奶的,那二徒弟、三徒弟有屁的武功可廢?別以為你自己懲罰過了,我這兒就得按照江湖規(guī)矩給你面子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這事兒我不能善罷甘休,以前我武功差的時候不能,現(xiàn)在我武功強,就更不能了!)
老陳知道跟我恐怕有了揭不開的梁子,便修書一封,陳明真相,派大徒弟送到小雨武館,卻聽說文館主已經(jīng)跟馬老前輩出了遠門,便暫且擱置了。
“咱們在孜然山見了面,你可沒提起這件事!”我心說你少來這套,知道我現(xiàn)在厲害了,連修書一封上門請罪的謊話也說得出口,你敢說自己當(dāng)時不是在鄙夷我實力不濟,無?所謂嗎?
“大徒弟回來告訴我,說文館主的兄弟們并沒有為難他,反倒熱情的很,讓他覺得十分不正常,”老陳的微笑掛在臉上仿佛畫里的太陽,從不落山,“確實不正常啊!老朽也是怕了文館主的手段,擔(dān)心你給我準(zhǔn)備了難招架的事兒,所以在孜然山,文館主不提,我也就沒有提,其實當(dāng)時是我想多了,恕罪恕罪!”
“陳老師!你把我們盟主看成什么人了?武館對你徒弟以禮相待,你們反倒覺得我們有詐,這是在侮辱文盟主!我跟你拼了!”王大麻子不知何時跑出來了,醉醺醺地大聲吆喝。
我讓人把他再抬回去:“你喝多了智慧王!你盟主我確實是人家陳老師說的那樣詭計多端不正派!我百鬼嶺,什么時候以禮待人過?!從來都是恩將仇報!”眾人大聲喝彩。
芳子冷冷地說:“有智,你讓大家靜一靜,讓他繼續(xù)說?!边@里的他說的當(dāng)然是陳老師,看來不管是真是假,芳子是不肯輕易原諒那張老臉的。
老陳的眉目間閃過一絲惆悵,笑意一暗,繼續(xù)說了起來。他害怕武館對他們不利,又得知文館主雨后下孜然山,跟馬天成一同去了東外島,便派大徒弟多次前來窺探。探得芳子受了刺激不言不語,張家明受了重傷無醫(yī)可治,就想自己親手醫(yī)治一下,治好了也算是一種誠意。
“誠意個毛!”張灰這是知道他盟主師父神功蓋世了,說話嗓門都大了,“你有誠意還打傷我?!”
“還有我!”真磕磣抓住每次機會,表明他受傷了、委屈了、為了武館吃苦了。(我是不會給你加錢的!還有,我不想記住你的名字?。?p> 老陳道:“我大徒弟化裝成家明兄弟前來救家明兄弟,不小心被你們二位撞破,二位出了殺招,我徒弟不知二位武功深淺,出手的時候沒把握好,傷了你們,恕罪恕罪!”(大爺?shù)?,這是赤裸裸的侮辱!你侮辱那個真磕磣無所謂,你侮辱我徒弟張灰就是侮辱我,雖然我沒有好好教他武功,但是畢竟是我徒弟!他用的畢竟是我中土武學(xué)巔峰的斷云掌!我殺心再起,決定把老陳道貌岸然的大徒弟的命也留下。)
“我用盡辦法,才把家明兄弟救醒過來,幾個徒弟悉心照料,眼下還不算痊愈,尚有病色,”老陳道,“家明兄弟,話也說開了,文館主知道你絕無二心,你若愿意留下,老朽每隔三日讓徒弟給你把藥送來,直到你痊愈,你若樂意,就再到我那里住一段日子也好……”
張家明再次單膝跪地,抱拳道:“芳子夫人,家明保護不力,不敢自作主張,聽你發(fā)落!”
我徹底怒了,我們冤枉了你,你有功了是不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不鳥我,當(dāng)著我的面一再跪我老婆?我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以后百鬼嶺的這些人還怎么服我?!
“張家明!這兒,還是我說了算的!你一直無視我,是什么意思?!”
張家明苦笑一聲:“盟主,家明大夢初醒,決定不論生死,肆意而為!今日,盟主若是生氣,大可以當(dāng)場打死我,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要說,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豁出命去,絕對不讓芳子有任何閃失!”
大爺?shù)模焙羝涿?!這明擺著的挑釁,赤裸裸的調(diào)戲,我怎能聽之任之?!眾人看著我,老馬、邊三斤等人說好話,芳子也為他說好話,我就更想當(dāng)場降了他。(此刻想起來,其實是我受沈劍奪妻之恨所激,把怒氣撒在家明兄弟身上了……)
“好樣的!張英雄!”我打算閃身過去給他一耳光懲罰他不敬,再扶起來表彰他保護夫人不惜性命,恩威并施地顯擺我文盟主的淫威。
誰料,我還沒動,突然看到張家明嘴角冒血,眼神里帶著不解之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