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南沒在醫(yī)院呆多久就出院了,出院后,她沒有去澎時家。
而是找了個借口回到了學校,她躲了澎時很久,甚至主動申請帶班去外省臨碑帖。
澎時終于在她去了Z市的第四天失去耐心了,他打電話給她一直沒人接,短信也沒人回。和溪寧和他說,書法系去Z市的學生都已經回來了。
他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她,可她就像消失了一樣。
“以南啊,你想好了?要跟你關師叔走?”商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眼里還帶有些許不贊成。
“嗯,”
“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就不阻攔你了?!眱簩O自有兒孫福,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這么長時間,麻煩老師您了?!绷忠阅想[下眼底翻涌的情緒,畢恭畢敬的向商老鞠了一躬。
回到學校,林以南正盤算著要怎么和澎時講,一回頭發(fā)現(xiàn)一個眼熟的人正焦急忙慌的向她跑來。
“姐,快和我回家。”林向北一副天快塌了的模樣,腳上還只套了一只拖鞋,看樣子是從家里跑來的。
他一看見林以南就沖上來緊緊拽住了她,生怕她不跟自己走。
“怎么了,你先說話?!绷忠阅蠜]打算蒙頭跟他走。
“媽,媽,她要跳樓?!彼麣舛紱]喘勻,一心就想拉她走。
“你說什么?你不會在騙我吧?”林春芳怎么會突然要跳樓,她跳樓來喊自己做什么?她的大兒子都不要了?林向北以前可不會叫她姐,
“沒騙你,都是因為你,媽和奶奶她們吵起來了?!绷窒虮倍家蘖?,
林以南還是和他一起回去了。
林向北沒騙她,林春芳確實是站在了老樓的天臺外,家里的那兩位老人不僅沒把人往下勸,反而在一直火上澆油。
老頭子一看見林以南就開始口不擇言的罵,什么災星,賠錢貨,白眼狼......什么難聽就罵什么,甚至還問為什么林以南不和林春芳一起去死。
“好啊,”一直站在哪里默默承受著的林以南,突然出聲了。他一個人站在破敗的一隅,面上沒有什么表情,說出的話卻讓人一驚。
老頭子被這樣懟了一句,半天說不出個字來,卻不想眼前突然掠過一抹殘影。
耳側響起了圍觀群眾的驚呼聲,沒錯他那不孝的白眼狼外孫女拉著他的女兒從老樓跳了下去。
林以南拉著林春芳從樓下跳下去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與她有著至親血緣的母親的手與其余人并無兩樣。
但好歹這可能是她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林春芳手牽手了吧。
從高處墜落的感覺并不好受,那種無法掌控的失重感,伴隨著耳邊的風聲,血液爭先恐后的涌向心臟,她放開了母親的手。
“砰”的一聲,林以南感覺到身體砸到了救生氣墊上,耳邊原本充斥著的咒罵聲頓時消了音。
疼,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
當她從黑暗中渾渾噩噩的醒來時,澎時就坐在她的床邊一言不發(fā)。
凌亂的碎發(fā)堪堪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留下那一顆小小的淚痣襯在他精致的面龐上。
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眼尾的那顆星星,卻不想被他錯開臉避開了。
她不依不饒的將手伸了過去,卻是將他的碎發(fā)撩開來,露出了那雙通紅的雙眼,浮了一層水霧。
他生氣了,也有可能是失望了吧,畢竟哪里會有人能這樣忍受她。
他不講話,她在等……
她似乎聽到一聲細碎的抽噎,輕輕的砸在她的心上,卻讓她疼得喘不過氣了……
“我是親眼看著你跳下去的,”
“你知道我當時恨不得和你一起跳,”
“我用一顆真心,從你那里換來的到底是什么,”
“林以南,你到底有沒有心?”淚水劃過他的面龐滴落在她的手上,燙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他站起身只給她留下的背影,慢慢閉上了眼,想要把他永遠記在心里。
林春芳的病房就在樓下,她站在門口默默的看向病房里的人,他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擠在一間房里,偶爾還能從門縫里飄出一兩句“殺人犯,白眼狼”這樣的詞。
她知道,這是在說她。說起來也真夠好玩的,自己能融入他們生活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猛地推門,里面的人看起來被嚇的不輕,難得安靜了那么一會兒。
原本在沙發(fā)上坐著的老頭子看見她,愣了一會兒后,突然開始破口大罵,年邁蒼老的聲音夾雜著刺耳的詛咒,真是……無比讓人惡心,連帶著她覺得自己也變得無比惡心。
這里的人居然和她有些密切的血緣關系,她的身體里流著的居然是他們沾染了貪婪與惡毒的血液,這就足以讓人感到惡心了。
“夠了,”她出聲打斷了他們。
“不就是要錢嗎?直說不就行了,非要搞那么一出?!彼淅湟恍?,眼睛看著他們面上變幻莫測的表情。
老頭子像是被人戳穿了真實面目,忙跳腳到:“什么叫要?你身為我的孫女,養(yǎng)我不是應該的嗎?”
她更想笑了,
“養(yǎng)你?應該?那你呢,你怎么不養(yǎng)我?”
“讓我回想一下,你應該養(yǎng)我的時候是在做什么?是無時無刻不想讓我消失,是把我當垃圾隨手扔了。”
“您看,您想讓我像這樣養(yǎng)您嗎?我可以做到?!?p> 她看著老頭子通紅的臉逐漸變得像一直缺水干癟的紫茄子,心里終于感到一絲舒暢。
周圍的人,沒一個敢說話的。而她的弟弟,面上表情更加精彩,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樣,可她并不在意。
她把手里準備好的銀行卡放在林春芳的床上,轉身就走。
那是她這些年到處兼職,學校的獎學金和參加各種比賽獲得的獎金,也是她全部的積蓄了。
她們給了她一條命,她也把自己的所有給了她們,這樣也算是兩兩相抵了。
就算不夠,他們也沒機會了,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