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嘿,呦嘿,……”一陣嘹亮的號子聲傳來,十幾名膀大腰圓的船工賣力的將一張大網(wǎng)從海里拖出來。
這是一條長約十丈的大船,一位短衫赤腳的中年漢子此時站在船頭指揮著船工們,他叫年大發(fā),人稱年老大,是這條船的船老大。
“對了,就這樣,穩(wěn)著點?!蹦昀洗蟠舐暫暗?,“老九,你再往左一點……”
吆喝聲,叫喊聲以及海鳥的鳴叫聲,響徹一望無際的海面。
“上來了!”船工一聲大喊,緊接著就是陣陣歡呼,這次的漁獲遠超他們的想象。
“哈哈哈,這一網(wǎng)可趕上昨天一整天的了?!贝兡樕洗笙病?p> “是啊,自從這次出海,就數(shù)這一網(wǎng)最美?!睗O家習慣將捕獲的漁獲用形容女子相貌的美丑來形容,漁獲多就是美,漁獲少就是丑。
“哈哈哈,是不是比你的婆娘還美?。俊苯又质且魂嚬笮?,船工們都習慣可這樣的玩笑。
“趕緊分揀,我看這天還早著呢,還可以再拉一網(wǎng)。”年老大走了過來指揮大家干活。
“喂,老大,前面好像有東西?!边@時候,爬在桅桿上的一個年輕后生往下面喊了一聲。
年老大一聽,心頭一跳,在想不會是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漁家最怕的就是出海的時候,在海上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輕則空手而歸,嚴重的可是要死人的。
“把船劃過去看看。”年老大一聲令下,船工們立刻跑到各自的位置,將船往前劃去。
待船到達位置之后,年老大他們都跑到船頭看去。
“咦,好像是個人?!庇腥搜奂猓谎劬涂吹搅撕C嫔巷h著是一個上身赤裸的男子。
“拉上來?!蹦昀洗笳f道。
“老大,看樣子早就死了,讓死人上船恐怕不吉利吧?!贝兌加行┖ε隆?p> “老輩有言,亡在海上也要入土為安,這也是造福,怎么能說是不吉利呢?”年老大說著,就走到旁邊拿了一根繩子,然后噗通一聲跳到了海里。
片刻之后,眾人合力才將那人拉到了船上。
在看清那人的身體的時候,眾人不由的驚呼,“這人的死的真慘啊。”
原來這人渾身蒼白,面無血色,身上沒有一塊好皮,顯然是長時間在海水里浸泡導(dǎo)致的,而且有人膽子大的摸了摸,發(fā)現(xiàn)此人全身上下骨頭盡斷。
“哎呀,難道是遇到了海盜?”有人說道。
“這附近海域確實是時常有海盜出沒,看來這人十有八九就是被海盜所殺啊?!贝円呀?jīng)為此人的死因定了性。
“老四,去找身干凈衣裳給他換上?!蹦昀洗笳f了一聲,然后就看到一名船工跑去拿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來。
年老大和幾個人一起動手,開始給他換上干凈的衣服。
“媽呀!”老四突然發(fā)出一聲大叫,頓時嚇得其他人一個激靈,“怎么了?”
“這,這人還活著。”老四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嗯?”年老大隨即趴在了此人的胸口,片刻之后臉色一松,“確實,此人還活著。”
“呼……”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人的命得多大啊。
既然人還活著,年老大立即將他轉(zhuǎn)移到了船艙之內(nèi)安頓好,并且叫來了他的女兒好生照顧。
“爹,這人怎么這么嚇人啊。”年小月今年才十四歲,有些害怕。
“怕什么,他現(xiàn)在就跟一個死人沒什么區(qū)別,不會對你怎樣的,爹去拿點藥草來?!蹦昀洗笳f完就出去了。
年小月隨后打了一盆清水開始給他擦洗,發(fā)現(xiàn)此人身上,除了右手手指上的一枚黑色戒指,真的是空無一物,“看來真的是被海盜打劫了?!?p> 年小月非常小心的擦拭著,直到此人全身都已經(jīng)變得很干凈,但是依然還是水腫,根本看不清樣貌。
稍后,年老大端進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水,直接給那人灌了下去。
“爹,這個有用嗎?”年小月問道。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等靠岸了,再請大夫好好瞧瞧?!蹦昀洗笳f完就出去干活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年小月就開始負責照看此人,直到一個月后,這人全身的浮腫才慢慢消退,一個清瘦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正是藍玉,只是他現(xiàn)在依然昏迷不醒。
“爹,這都一個月了,怎么還是不醒啊?”年小月皺著眉頭說道。
“還有三天船就靠岸了,回去再說?!蹦昀洗笠彩怯X得奇怪。
三日之后,年老大的船只終于進港,大家伙將漁獲從船上卸下賣給商販,分完錢之后就各回各家。年老大父女倆將藍玉接到了自己的家里,然后請來了城中最出名的大夫。
大夫經(jīng)過一番會診,摸了摸自己零散的胡須說道,“此人體內(nèi)筋脈肝臟均受損嚴重,按理來說應(yīng)該早就死了,但是卻活到今日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
接著大夫開了幾服藥,之后告訴年老大,“先將他體內(nèi)的傷勢治好,至于能不能醒來就看他自己了?!?p> 年老大將大夫送走之后,就去抓藥了,接下來的時間父女倆盡心的照看著藍玉,就像照顧自己的親人一樣。
一年之后,藍玉還是沒有醒來……五年之后,藍玉依舊還是昏迷。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年老大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迎接上門的客人。今天是他的女兒年小月出嫁的日子,他的心里頭別提多高興了,雖然新郎官也是一名地道的趕海之人,但是為人敦厚老實肯努力,年老大相信他們的日子一定能過得紅紅火火。
“你們聽說了嗎?原先啊城里的趙員外的二公子看上了小月,想要結(jié)成這門親事。可是小月她爹提出,若是成親必須得負責那個活死人的生活,就這樣趙員外直接拒絕了?!毕g,七大姑們開始閑言碎語起來。
“哎,就是因為那個人,這些年小月錯過了對少好婆家哦?!庇腥瞬唤械酵锵А?p> “要不怎么能便宜了陳二軍那傻小子?!北娙似咦彀松?,席間好不熱鬧。
待眾人走后,陳二軍面帶紅暈的進到了婚房,將小月的蓋頭掀起。
“嘿嘿,小月你可真漂亮。”陳二軍嘿嘿一臉傻笑。
“你喝了不少吧?!毙≡纶s緊將二軍扶到床上休息。
“小月,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待你好,你爹就是我爹,你阿哥就是我阿哥?!倍娨荒樚上轮鬀]多久就鼾聲如雷。
小月這時候,走出婚房,就看到她爹年老大一人正在收拾。
“爹,您趕緊休息吧,明天再收拾吧?!蹦晷≡抡f道。
“好,馬上就好了?!蹦昀洗笮Φ?,“您趕緊去給你阿哥擦洗一下。”
年下月應(yīng)了一聲之后,就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了偏房,擰干了毛巾輕輕擦拭藍玉的臉。
“阿哥,今天是我成親的日子,你應(yīng)該會高興吧?!蹦晷≡抡f著臉上升起兩朵紅暈,然后又笑道,“阿哥連我什么樣都沒見過,怎么知道這些事啊?!?p> 年小月仔細的給藍玉擦拭著,這時候年老大走了進來。
“爹,你看阿哥這些年,雖然一直昏迷不醒,但是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而且皮膚細膩黃花,竟然連一點褥瘡都不曾生過?!蹦晷≡抡f道。
年老大坐在一旁抽起了水煙,“爹總覺得他不是一般人?!?p> “為什么?”年小月問道。
“就像你說的,再好的人躺了那么多年也得廢了,他不僅沒廢,反而感覺越來越好?!蹦昀洗蟮淖彀桶舌舌?,然后接著說道,“當年救他的時候,我就在想,海里那么多猛獸,怎么他就沒被吃掉呢?不不僅如此,身上竟然連魚蝦的咬痕都沒有?!?p> 年小月聽后笑了笑,“可能是阿哥福大命大吧?!?p> “也許吧?!蹦昀洗蠼又舌舌?,夜深了。
春去秋來,轉(zhuǎn)眼又是一年過去,自從年小月成家之后,她已經(jīng)很少出海了,基本上都是年老大和陳二軍兩人在外面跑,再加上不久之前有了身孕,更是不再出門,只是待在家里安心養(yǎng)胎。
話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金秋的一個夜晚,年小月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接生的媒婆忙里忙外。
“怎么樣了?”陳二軍一臉焦急的問道。
“哎呀,不好說啊,看樣子像是難產(chǎn)啊?!苯由耪f著就又走進了房里。
“啊……”年小月的叫聲令陳二軍坐立不安。
年老大也是一臉焦急,但是他又幫不上什么忙,只好蹲在地上不停地抽著水煙。
兩個時辰之后,年小月依然沒有順利生產(chǎn),此時的她已經(jīng)顯得筋疲力盡。
此時,偏房里躺在床上的藍玉,眼角突然動了一下,隨即雙眼就睜開了開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有些斑駁潮濕的屋頂。
“這是哪里?”藍玉的意識此時還有些迷糊,難道剛剛的那是夢?前一刻,藍玉看到自己身處那片空曠的大陸,自己漫無目的的游蕩著,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突然聽到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叫喊聲,是一個女人的痛苦哀嚎,緊接著他就醒了過來。
“哇哇……”一聲清脆的啼哭打破了黎明的寧靜,緊接著就是幾聲大公雞的嘹亮報曉。
“恭喜恭喜啊,是一個大胖小子啊?!苯由疟е鴭雰簛淼疥惗娝麄兠媲啊?p> 陳二軍接過孩子,站在那里嘿嘿直笑,然后就走進屋子里,看到躺在那邊一臉疲憊的年小月。
“長得像你?!标惗娬f道。
“哎呦,肯定長得像娘了,難道像爹啊那么黑。”接生婆在一旁說道。
“也是啊,哈哈?!标惗娨魂嚬笮?。
接著就聽到屋外年老大一聲驚叫,然后就跑到了屋子里,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醒,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