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義接到吳父打來的電話,讓他請幾天假,回老家辦一場婚禮。跟明夏商量后,明夏沒什么意見,說既然父親想辦,就辦吧。吳義應承下來后,吳父顯得很高興,忙里忙外的又是買喜糖又是找酒店的事。吳義心想,父親那么高興,想來應該是吳情結(jié)婚的時候沒有辦婚禮,做父親的難免覺得有點小遺憾,所以這次,吳父才會這么熱情。
婚禮前一周,吳父再一次給吳義打了電話,跟他說起酒席菜譜的事,吳義道:“爸,你定吧,在老家你比我熟,我們聽你的?!?p> “好咧,那我定啦,就定998一桌的酒席你看可以嗎?”吳父開心問道。
“998元,這么貴嗎?”吳義吃了一驚,老家的物價什么時候上漲得這么快了,他記得前年的時候,表哥結(jié)婚時他也回去了,當時聽姑母講一桌酒席才368,就算是豬肉漲價了,也不至于每桌翻了兩倍吧。
“貴什么貴啊,賓客來了不要喝酒水嗎?人家不要抽煙吃零食嗎?這是最便宜的了。”
“等等,爸,我記得買酒水和煙、食品這些錢你前天問我要了,1萬塊還不夠嗎?為什么訂個酒席還要再算一次?”吳義疑惑道。
“你給的那一萬早沒了,你請別人喝喜酒不要發(fā)請?zhí)麊?,發(fā)請?zhí)祥T不需要拿點禮物去嗎?你以為一萬元很牛啊,現(xiàn)在農(nóng)村不比以前了,開銷大得很。你給的那一萬塊你以為很多啊,我還倒貼了好幾百進去。”吳父很不滿地回道。
“這么貴的酒席,那我不辦了?!眳橇x賭氣道。
“不辦,我定金都交了,請貼都發(fā)出去了,你現(xiàn)在講沒辦,你以為是小娃仔過家家哦,你真的是,喊我怎么講你,更大一個娃仔,一點不懂事?!?p> 明夏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吳父是想要錢了,她把電話搶了過來,把吳義推進了房里,將門關上后,她對著話筒那邊的吳父道:“叔,我是明夏,你好啊?!?p> “哦,明夏啊。我跟你們講啊,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物價漲得太快了,你們不懂,1000元的酒席在我們這里都不算什么,你們別以為我這是為了趁機訛你們的錢,叔不是那樣的人,你們要結(jié)婚本來不關我們什么事的,可是你阿姨啊,非說養(yǎng)兒不容易,做父母的要多操心,所以我才忙前忙后的幫你們籌備婚禮。昨天你阿姨跑了一天送請?zhí)_都長泡了,到現(xiàn)在還沒閑著,還說什么明天要去酒店幫你們看看酒席菜譜的事?!?p> 吳父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明夏耐著性子聽完了,笑著道:“那幫我謝謝阿姨了,叔啊,你看這個1000元一桌的酒席確實有點高了,這樣吧,我們少請一些賓客,只請家里的親戚就好,就訂個10桌夠了,我呢,和吳義兩人都是很隨和的人,我們其實不太在意辦婚宴這種事,現(xiàn)在是為了雙方家長,我們才同意辦的,如果按著我倆的意思,還不如拿這錢出國玩,可能比辦婚禮還開心?!?p> “哎,你這說的什么話,不辦婚禮,我人都請了,你們現(xiàn)在說不辦,幾個意思啊,不辦之前為什么不說,拿我老頭耍著玩是不是?”吳父大聲地質(zhì)問道。
“叔,您聽錯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們本來是不想辦的,但是你們做父母的想辦,我們也會配合你們,但是我們不請這么多人,就請家里的親戚隨便吃頓飯就好,請個10桌就夠了,您看行不行?”
“不行,我請貼都發(fā)出去了,我告訴你們,現(xiàn)在不辦也得辦啊,最少辦三十桌以上,你們回頭給我打錢,讓吳義給我打3萬,我酒店錢都交了,現(xiàn)在告訴我不辦了,你們這不是耍我是什么,當我農(nóng)村人好欺負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不吃你們那套?!?p> “喂,叔……”電話掛斷了,明夏嘆了聲氣,把電話扔給了吳義,道:“你爸說最少要請三十桌,讓你給他打三萬過去?!?p> “不打,不辦了。”
“別賭氣啊,有什么事好商量,都到這一步了。我看啊,他想辦就辦吧,好不容易你們父子的關系緩和了一點,要為錢的事鬧僵了,那多不好啊?!泵飨陌参繀橇x道。
“早就鬧僵了,他心里只有錢和他的小娘子,哪管我們死活,他以前我們是誰,是大老板還是千億富翁啊,我們不過是深圳千萬打工族中最不起眼的兩個人,每月累死累活,也就賺個萬兒八千的,他倒好,一開口就是幾千上萬的,一個月不吃不喝都供不起他,本以為他結(jié)婚了我們可以輕松一點,過幾天快活日子,誰知道要的價比以前還高,以前只敢?guī)装僖磺У尿_,現(xiàn)在倒好,都是上萬的開口了,你說他,怎么好意思啊,但凡有點良知,要點臉的人都不會像他這樣吧,我真的是他親生的嗎?我實在是懷疑。我看啊,人活在世上,最輕松的事莫過于做父母了,只管生不管養(yǎng)更不管教,就像投資一樣,動一動力氣,把種子種上了,等著十個月后收果,然后灑灑點水,也不用貴重的肥料澆灌,就像我這樣的,高中沒畢業(yè)就被上趕著推出來給他當免費小工,然后他生意干不下去了,就又把我推出去賺錢給他養(yǎng)老。這真他媽的不公平,憑什么讀書要考試,學車要考駕照,做各種工作要考核,就是做父母不需要測試不需要動腦,想生就生的,我看啊,我國應該出一條法律,在決定當父母前,不僅要做各種的身體素質(zhì)檢查,也要做是否能擔任合格父母的測試,不合格的通通終止妊娠,不讓他們有禍害下一代的機會?!?p> “好好,你說的都有理,行了吧,但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怎么滿足你爸,或者說,用多少錢可以和他達到交易,三萬是不可能的,我的底線是再給一萬,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我們就不回去了,看他敢怎么辦?”
“嗯,你說得有理,就這么辦,我一會給他發(fā)短信?!眳橇x也很贊同明夏的做法。
最后,可能是吳父真的擔心吳義不回來了,又或者是有別的什么想法,再三討價還價后,以1萬五的價格成交。
一個星期后,吳義帶著明夏回了老家。明夏是第一次來廣西,也是第一次到吳義家來,看著這個不算很大,但風景怡人的小村莊,她很喜歡。一路走來,路兩旁種著很多的玫瑰花,墻上掛著各種的標語,村子里有一個不算很大的球場,旁邊還放置著兩張兵兵球桌,不遠處有一處矮房子,走近一看,居然是一間圖書館,明夏問吳義,“可以進去看看嗎?”
“應該可以吧?!眳橇x不是很肯定的答道。以前他在家的時候,是沒有這間圖書館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搭建的。看門沒鎖,兩人推了推門走了進去,架子上結(jié)了不少的灰塵,想來村子里的人很少進來,吳義翻了翻上面的書,全是佛經(jīng)啊知音啊,這些心靈雞湯和佛教的書,想了一下,也是,村子里識字的人不多,真要放幾本專業(yè)的書在這里,也沒人能看得懂。
兩人轉(zhuǎn)了一圈,覺得無趣,走了出來,明夏眼尖,看到房子后的半山腰上有一所小房子,指著問吳義:“吳義,那是寺廟嗎?”吳義順著方向看了過去,道:“對,是寺廟,但以前不是,以前是先烈們的墓地,我讀小學初中的時候,學校還組織我們來這里祭拜先烈們,后來不知道怎么了,就被改成了寺廟,一開始香火還挺旺盛的
就在倆人聊得起勁時,吳父來催兩人回去吃飯了。吳義的老家有個風俗,婚禮前一天,要邀請最好的朋友、親戚先來吃一頓便飯,然后第二天才可以進入正席。
倆人手拉手往吳義的奶奶家去,吳義家原先有兩套房,一套是在吳父名下,是吳父年輕時做生意買下來的,后來家里落敗了,就把那套房給賣了,全家人搬到了吳義母親的那套房住,吳義媽的房子是外婆留下的,雖然有點小,但一家人住也是夠的,上次吳義媽生病住院,就把那套房賣了,現(xiàn)在吳爸住在奶奶家,所以這次回來辦婚禮,他們也暫時住在奶奶家,就連婚禮前請客的地方,也是安排在奶奶家。
奶奶家在鎮(zhèn)上,離吳義媽原來的房子不遠,明夏打量了一下奶奶家,發(fā)現(xiàn)房子雖然不是很寬敞,但很長,從客廳到臥室要走一條很長的過道,從臥室到廚房又是一條很長的過道,再到衛(wèi)生間,再到飯廳,總之格局很奇怪,明夏對吳義道:“你奶奶家怎么這么奇怪啊,全是過道,就跟穿山越嶺一樣?!?p> “以前的老房子就是這樣,因為以前建房子時沒人管,所以在建的時候,誰家建得快就能搶到更多的地,但凡有一個空位都不會放過,你上樓去看就知道了,每家都是挨著的,我小時候很喜歡從這家的樓頂跳到另一家,一家家的跳過去看,一口氣跨了十幾戶人家的樓頂,絲毫不費半點力。”
“是嗎?那一會你帶我上去看看,我覺得應該很好玩?!?p> “明天再說吧,今天天色暗了,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見,不好玩?!?p> “嗯。說好了?!?p> “好?!?p> 兩人就這樣約定好了,但吳義怎么也沒想到,這么簡單的約定他將永遠失約了。
第二天,在婚禮現(xiàn)場,吳義敬了一圈酒下來,已有點微許醉意,他站在門邊拿著水拼命地往下灌,想用礦泉水來沖淡酒味,他很久沒有喝過這么烈的白酒了,真是一口下去,差點將他的喉嚨燙焦。
“吳義,恭喜啊?!眳橇x抬頭看說話的人,道:“嫂子,是你啊,我說你們怎么這么晚才到,我都等半天了。
說話的人正是吳義的大嫂馬春梅。馬春梅手里抱著孩子,孩子可能是一路坐車太累了,正呼呼大睡呢。吳義問道:“是個大胖小子吧。我聽我哥說了,出生的時候快8斤呢,嫂子真的辛苦了?!?p> “辛苦啥,女人都要過這一關的,對了,弟媳婦呢,我還沒有見過她呢?”春梅問道。
“她在房里換衣服呢,旗袍走路不方便,她去換便服了?!?p> “哦,這樣啊,那一會就能見著了。吳義,這給你,好好拿著,別讓爸瞧見了,要讓他看到了,他又眼紅拿走了?!贝好穼⒁粋€紅包悄悄地塞到了吳義的手上,還很貼心地用孩子擋著,生怕被人看到了。
“嫂子你這是干嘛,我不能要你和我哥的錢,你上次住院,我都沒有給你們錢,你們還把住院押金還我了,這次你們能來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我不能要,你留給小外甥買奶粉吧?!眳橇x推遲著。
“你說的啥話啊,上次住院是我們的事,你交押金是幫我們墊交,我們怎么能不還給你,再說了,不是有句老話叫親兄弟明算賬嗎?該是怎樣就怎樣,這次不同,這次是你大喜的日子,這份子錢你必須得拿,是不是嫌棄嫂子給的少,要是嫌棄你就說。”
“那好吧,那我就收下了,等以后外甥大了,讓他來跟我拜年,我給他大紅包?!眳橇x不再推遲,收下了這份情意。
“好咧,我記得呢?!贝好窐泛堑?。
“對了,我哥呢,去哪了?怎么沒跟你一起?”吳義沒看到吳情,問道。
“他去停車了,我們帶著孩子不方便,跟我大哥借了一輛面包車開了回來,正說著,吳情走了過來,兄弟倆好幾個月沒見了,互相寒暄了起來,正聊得起勁,遠房的舅媽走了過來,看到兄弟倆在一起,道:“呦,兄弟倆都在啊?!?p> “舅媽。”
“舅媽。”
兄弟倆異口同聲道。
“吳義又長胖了,是不是在大城市吃得好穿得好,中年發(fā)福了?!本藡屓⌒橇x道。
“哪有啊,深圳苦得很,從早到晚的忙碌,經(jīng)常加班,哪有你們在鄉(xiāng)下的日子清閑啊,每天還有麻將打,我不知道多羨慕你們這種閑云野鶴的田園生活呢?!眳橇x也調(diào)侃道。
“是啊,我也講農(nóng)村好啊,你看,舅媽看起來都年輕好幾歲了?!眳乔橐哺{(diào)侃道。
“哎呀,你們倆兄弟拿我開玩笑,是咩,我哪年輕啦,我能跟你們爸比嘛,娶個年輕老婆,身家?guī)装偃f,在城里面又是房又是車又是大超市的,我比不了哦?!?p> 聽完這話,吳情吳義兩人對看了一眼,都瞪大了眼睛,吳義帶著疑問道:“舅媽你亂講什么啦,我爸哪可能有幾百萬,就連請喜酒、買糖、買煙、送賓客的禮都是我給的,他還講他一分錢沒有,昨晚還逼我要了兩萬,講是西么感恩錢,我只有8000元,全給他了。”
“你們沒懂?。磕撬懔?,我不講了,你們自己克問你們爸吧?!本藡尶吹叫值軅z不知道實情,不敢再說下去了,趕緊封口。
吳情吳義倆聽出了蹊蹺,將舅媽拉到了人少的地方,繼續(xù)問道:“舅媽,你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你就跟我們講講什么幾百萬,我爸到底怎么了?”吳義哀求道。
“是啊,舅媽,你就心疼我們吧,我們一直在外面忙東忙西的,也不容易啊,你懂得西么,一定要跟我們講啊?!眳乔榕浜蠀橇x道。
“唉,算了,今天既然開了這個口,就當我多嘴吧,我跟你們講,但你們不能講是我講的,要是給你爸懂得啊,他一定找我麻煩,你們也懂你爸的脾氣,要是惹到他,他真的會拿刀來我們家鬧事的?!?p> “舅媽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講是你講的?!?p> “嗯,我也沒講。”兩人默契地承諾道。
“你爸啊,就在你們媽病倒的前幾天,聽見講中了福利彩票五百萬,當時我們也不懂,是城里面的人搬著攝像機、拿著話筒來采訪我們才懂的,熱鬧哦,連記者都來了,你爸還上了當?shù)氐碾娨暸_。后來你媽突然病倒了,你們回來講要賣房子救你媽,我以為是你們在城里面買了大房子,不想再回來了,才賣的房,再后來就聽見講你媽走了,你爸克跟你們生活了一段時間,回來后,經(jīng)人介紹,他認識了現(xiàn)在這個老婆,喊做屎什么來著,我也記不得了,這個姓沒好,姓什么不好,姓屎,村里的人還開玩笑講,怎么不姓尿,尿也強過屎啊,屎還是臭的?!?p> 吳義看舅媽越扯越遠了,趕緊出聲把她拉了回來。“舅媽,你接著講,認識她以后怎么樣了?”
“哦哦,看我,講遠了。認識后啊,你爸為了討她的高興,又是買房又是買車的,還給她盤了一個大超市下來做生意,后來沒幾久,又不做了,聽見講又開了一個兒童玩具店,后來又是奶茶店,然后又賣衣服……總之做了好多生意,反反復復的,沒有一樣做得成,最后他們就西么都不做了,天天賭錢,輸了賭,賭了輸,有點錢晚上就去包場唱什么卡拉OK,到處請客吃飯,現(xiàn)在聽見講,兩個人天天吵架、打架,你爸啊,那個脾氣你也懂的,這個女的,以前是伺候男人的,懂得怎么治你爸,你爸有什么都拿出來給她用,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你爸都舍得哦?!?p> 吳義吳情總算是聽明白了,父親下的一手好棋啊,天天在兄弟倆面前裝窮,原來是個中了大獎的百萬富翁啊。吳義氣得指關節(jié)咯咯作響,想到父親每一次逼問他要錢的嘴臉,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過去找到他,一拳打在他那張?zhí)搨蔚拿嫒萆稀?p> “你們爸中了更多錢,一分都沒有給你們???”舅媽試探性地問道。
吳義不想說話,吳情應答道:“給我們,他不來問我們要都不錯了。我們一直不懂這件事,家里的親戚也沒有一人告訴我們,要不是今天遇到您,恐怕我們一輩子都會蒙在鼓里?!?p> “都上了地方臺你們還沒懂啊。我以為你們早就懂了。今天才漏嘴講出來的。”
“我和吳義都在別的城市,收不到小地方的電視臺,所以不知道,家里的親戚也沒有一人告訴我們,就連我爸結(jié)婚的時候,我們也是通過同學群知曉的?!眳乔槔蠈崙鸬?。
“難怪,我說你爸當時結(jié)婚的時候你們怎么都沒有回來。唉,你爸啊,過份了,都是親生的,何必呢。家里的親戚不是不想說,怕啊,你爸太兇了,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吳義突然想到了什么,問舅媽道:“舅媽,你說我爸中獎是在我媽病倒前幾天,那我媽突然病倒的事,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你要是知道一定要告訴我們啊?!?p> 舅媽突然臉色慘白的大叫道:“我不懂,不要問我,我什么都沒懂,我家里還有事,我要回克了,走了啊?!闭f完舅媽匆匆地跑了。
吳情道:“你懷疑是爸推倒的媽?”
“不是沒有可能,你說呢?”吳義反問道。
“嗯,但我們沒有證據(jù)。媽已經(jīng)走了,就算是他做的我們還能怎么辦,只要他不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去逼問他關于中大獎的事,他中的獎我們也有權力支配,憑什么全讓那個賤女人花去?!眳乔榱x正言辭道。
“對,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