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靈陽的中年男子名叫陶得一,是城外陶回春藥鋪的掌柜。
近日他發(fā)現(xiàn)藥柜中有幾樣藥材少了斤兩。
這些藥材極為名貴,他店內(nèi)本就不多,如少了數(shù)量、分量極易被發(fā)現(xiàn)。
起初他懷疑是店內(nèi)伙計監(jiān)守自盜,于是暗中觀察。一連數(shù)日,卻并未發(fā)現(xiàn)經(jīng)手的伙計有任何差錯。
可是那幾味名貴的藥材不知怎地,又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些。
他又懷疑是有人夜間前來行竊,為了徹底查明此事,此后他每晚都來藥鋪的后窗下蹲守,從入夜一直守到五更雞鳴。
好在陶得一的藥鋪是前店后宅,他行動起來倒也方便。
不過守夜畢竟是一份極為消耗體力的差事,白天又要分神照看藥鋪,難得好好休息,陶得一只守了兩夜,便已疲憊不堪。
這兩夜也未出現(xiàn)一絲風吹草動。
本想就此放棄,他又心有不甘。雖然每次丟失的藥材都不太多,但長此以往,終究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因此,第三夜,陶得一再一次來至藥鋪后窗之下。
他席地而坐,背靠著藥鋪后墻,靜聽藥鋪內(nèi)的動靜。
此時剛?cè)胫傧?,天氣還不算十分炎熱,夜間還有徐徐微風吹過,送來陣陣清爽,是夜倒也宜人。
天地間已沒了日間的喧鬧,夜幕下除了偶爾被風撥弄過的樹葉聲響,余下的便是一陣陣細微的蟲鳴。
在這些微聲之下,更凸顯得萬籟寂靜。
藥鋪之內(nèi),靜悄悄的,什么動靜都沒有。
周遭越是靜謐,夜里越是難熬,陶得一只得強打精神。
將近三更時,終究還是抵不過洶涌來襲的困意,兩只眼皮低垂,便要睡去。
正當此時,忽聽得“嘩啦”一聲輕響,陶得一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經(jīng)營了半輩子藥鋪,自然聽得出,這是拉動藥柜抽屜的聲音。
來了!
陶得一輕手輕腳地由地上站起,緩緩轉(zhuǎn)身,壓低著身子,趴在后窗上,順著提前留好的窗縫,向藥鋪內(nèi)望去。
借著淡淡月光,雖是看得朦朦朧朧,卻也能分辨出大概輪廓。
只見一排藥柜上,有一個抽屜已經(jīng)被拉開,但藥柜前卻空無一人!
躲起來了?
陶得一用力眨了眨眼,再仔細看去,確實無人。
沒人,藥柜怎么會自己打開呢?
陶得一正疑惑間,“嗤”的一聲傳來,卻見那只被拉開的抽屜自動收了回去。
緊接著,另一只抽屜又自動彈開。
藥柜前方,依舊空無一人……
見到如此情形,陶得一原本還有些昏沉的心神,一瞬間變得無比清醒。
他這是撞邪了?
此時的陶得一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
可是當他想抬起腿時,卻發(fā)現(xiàn)腿已經(jīng)軟了,寸步難移,也只好繼續(xù)趴在窗前。
如此過了片刻,又有幾個抽屜“彈開收回”之后,藥鋪內(nèi)再次回歸安靜。
又過了良久,確認再未傳出任何異響,陶得一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扶著墻壁慢慢起身,兩腿除了酸麻,還有一陣陣涼意。
這時遠處傳來打更的梆聲,剛好已是三更。
陶得一回到臥房,妻子已然熟睡。
他回想方才所見,心中猶有余悸,輾轉(zhuǎn)到了天明,也未能入眠。
等到陶妻醒后,陶得一將昨晚之事告訴妻子。
夫妻兩人商量了一陣,陶妻懷疑是藥柜成精,要陶得一去請個法師來看看。
于是才有了陶得一來請靈陽之事。
靈陽聽陶得一說罷,又詳細的詢問了每次丟失藥材的名目以及分量。
陶得一如實相告。
靈陽沉思了片刻,說道:“失藥之事并非藥柜成精,乃是有妖邪竊取,我推算妖邪三日后還會再去。你暫且回去,三日后我自會去你藥鋪替你了結(jié)此事?!?p> “道長……這……”陶得一猶豫了片刻,說道:“我就這樣回去,此后幾日,我家不會有事吧?”
靈陽由袖內(nèi)取出一張靈符,對陶得一道:“貼身放好,保你不會出事?!?p> 陶得一見到靈符,眼神中的疑慮果然消減了許多,連忙雙手接過,放入衣襟之內(nèi),對靈陽再三稱謝。
靈陽揮了揮衣袖,示意送客。
待陶得一離去,四圣院院門關(guān)閉,白山對靈陽道:“那靈符沒有什么用吧?”
“和尚,你越來越聰慧了?!膘`陽面露微笑。
白山并不理會靈陽的稱贊,問道:“你怎知此事是妖邪所為?”
靈陽解釋道:“藥柜成精本就是無稽之談,若是藥柜都能修成精怪,那天底下豈不到處都是妖精?
“排除了這種可能,顯而易見,此事就是有人行竊。
“陶得一看不見行竊之人,則說明,行竊之人有隱身之法。能有隱身之法的,無非就是妖邪神仙還有一些修行之人。
“神、仙自是不能做此偷雞摸狗之事。至于修行之人,能修到隱匿身形的程度,也已是非同一般之輩。他們?nèi)缧杷幉模罂勺孕胁杉療捴?,也不會偷偷摸摸,自掉身價。那幾樣藥材雖然名貴,卻也并非稀罕之物。
“神、仙與修行人都不可能做出此事,那自然就剩下妖邪了。
“另外這幾味藥都有補精益氣的功效,對妖邪本身并無大用。被偷去了,應該也是用于醫(yī)人。此事倒是并不棘手?!?p> 聽了靈陽的分析,白山不禁點頭稱善,隨即又問道:“此事會與幽魂有關(guān)嗎?”
“是妖物還是幽魂,我現(xiàn)在也不能斷定?!膘`陽微微搖頭。
“到時我與你同去吧?!?p> “你不提,我也正有此意,我心中隱約覺得,此事恐怕多半是幽魂所為?!膘`陽的嘴角露出一絲弧度。
白山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問道:“三日后,妖邪真的會再去嗎?”
“會。”
“為什么?你不是不善推算嗎?”
靈陽笑了笑,道:“這不是推算,是計算?!?p> “計算?”
望著一臉疑惑的白山,靈陽沒有賣關(guān)子,繼續(xù)解釋道:“我已問明丟失藥材的名目與分量,恰巧我對醫(yī)藥也略懂一些。
“那些丟失的藥材,與一劑補身藥方的配方相符,根據(jù)藥材的分量,便可計算出這些藥材可供三日使用。
“再與陶得一所說,藥鋪每次丟藥的間隔進行印證,差不多也是三天,所以我才確認,三日后妖邪還會再去?!?p> 白山思索片刻,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隨后開口道:“也有可能,這次用藥之后,那個被醫(yī)治的人便痊愈了。那樣的話,三日后妖邪就不一定會再去?!?p> “真是個較真的和尚?!?p> 靈陽在心中暗嘆一聲,說道:“補藥見效最慢,按藥鋪丟失藥材的分量來看,恐怕還難以發(fā)揮效用,妖邪多半還會再去。
“不過,你所說也不無道理。如果真將人醫(yī)好,妖邪不再去偷藥,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這件事也算是有了一個了結(jié)。
“但不管怎樣,三日后我們總要去看一看。”
“嗯。”
一僧一道便這樣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