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葛桐在學校一個星期沒回家。
雖然她不喜歡住宿舍，可是回家就能拿到手機，她不知道怎么面對鐘祁可能發(fā)來的消息。
他們之間變得有些奇怪，或許本來就沒有正常過。
周五下午，兩人在數(shù)學辦公室遇見，葛桐數(shù)著試卷，偷偷看向離自己只有二十厘米距離的人。
鐘祁低頭數(shù)著試卷，夕陽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cè)臉，留下一片柔和的光影。頭發(fā)有些凌亂，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
“不能影響他?！备鹜┦栈匾暰€。
她數(shù)好了試卷，準備先回教室。
鐘祁余光看見旁邊的身影離開了，盡管自己還剩11張沒數(shù)完，他太著急了，隨便拿起一小沓試卷就追了上去。
辦公室的門沒來得及關(guān)，鐘祁跑時帶過一陣涼風，楚照彩抬頭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又繼續(xù)備課。
“葛桐！”鐘祁追了上去。
葛桐聽見后面有人叫她，回頭。
昏黃的夕陽下，兩個人靜靜站立著，在等其中一方先開口。
幾個穿著籃球服的人匆匆穿過他們之間的空隙，三班周五最后一節(jié)課是課外活動，趙凌玉帶著班里幾個打籃球的人去籃球場。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他們的身影在兩人視線中交錯。
“誒鐘祁，待會兒打不打籃球？”趙凌玉經(jīng)過看見了他，叫了一嘴。
“今天沒空?！?p> “嗯，行吧?！壁w凌玉拋了一下球，走時瞥了眼葛桐，“那下次吧?！?p> “??？鐘哥好久沒和我們一起打球了，反正快放假了，今天一起打唄？”三班一個和他們經(jīng)常一起玩的男生回頭問。
鐘祁笑了笑，搖搖頭。
人群散去，天漸漸暗了下來，葛桐抱緊了懷里的試卷。
“下周的遠足你會去吧？”鐘祁走向葛桐。
“嗯?！备鹜c點頭，猶豫了一下又恢復原樣，笑盈盈看著鐘祁，“還挺想去玩的?！?p> “我也去。”兩人并排往前走。
葛桐有些緊張，稍微走快了些?？旆艑W了，她怕遇到下班的老師，兩人的物理距離實在有些近。
“到時候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辩娖钔Ｏ履_步，堅定看向葛桐。
終于要來了嗎，葛桐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覺顫抖。心情像是被撕裂的布，一片片散落在最后這點秋風里。
她點點頭，“好?！鞭D(zhuǎn)身先走進教學樓。
鐘祁看著葛桐努力和他拉開距離的樣子，心臟抽痛了一瞬，“哦，突然想起來有東西忘記拿了，我再回去一趟?！?p> 葛桐聽到了鐘祁的話，點點頭沒有作聲，大步邁向第一層臺階。
上了二樓后，葛桐沒有急著回教室，而是在連廊處停了下來，她站在欄桿旁低頭往下看，鐘祁還在樓下。仿佛感受到了視線，鐘祁抬頭，朝葛桐揮了揮手，眼里笑得很開心，像個孩子似的，葛桐從來沒有看見鐘祁這樣笑過，就像她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們也只是個孩子一樣。
第二天就是大休，學校統(tǒng)一放假，葛桐卻一刻也等不了，當晚就選擇走讀回家，她太想看手機里的訊息了。
十點下晚自習，回家洗漱完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媽媽在醫(yī)院照看弟弟，爸爸在工地值夜班，葛桐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點開聊天框，屏幕淡淡的亮度是這個客廳唯一的光亮。
上面的消息是幾道數(shù)學題和手寫解題步驟，數(shù)量很多，好像要把之前的消息刷屏一樣。
葛桐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總之她沒有絲毫睡意，干脆打開客廳的燈，在沙發(fā)上做起了數(shù)學題。
高三了，時間擴寬了厚度卻沒有因此延長，每天的事情都非常多，忙完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天已經(jīng)過去了。就這樣不知不覺走到了遠足前一晚。
晚自習上，楚照彩千叮嚀萬囑咐同學們一定要跟好自己的班級不要掉隊，結(jié)伴活動，整個級部都異常興奮，盡管夜晚還是安靜的，可空氣中彌漫出一種馬上要解放了的氣息。
“明早六點各班到操場集合，站隊順序就和平常升國旗的順序一樣，參加完開幕儀式后各班按照指定地點乘車，每班安排一輛大巴車，可乘坐五十五人。我再問一遍，咱班沒人請假對吧？”楚照彩拿出點名冊，又核對了一下人數(shù)。
“行，明天可以帶一點零食，但是別太多，我們主要的任務(wù)是徒步遠足大青山，登頂后還要宣誓，肯定不是讓你們玩的，做好心理準備?！?p> “好！”還沒到十點下晚自習的時間，同學們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了。
“行，那今天咱們班就提前放學，下樓的時候注意音量，別影響其他班同學?！?p> 宋清顏站在葛桐面前有兩分鐘了，葛桐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她只覺得試卷上的函數(shù)圖像一會兒放大一會兒縮小，看得眼暈。
“你想在這兒多學會兒嗎？”宋清顏干脆在葛桐前面那個座位坐下，“我陪你，正好我背會兒單詞?！?p> 葛桐感激地看了眼宋清顏，點點頭。實際卻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她根本學不進去，總是在想明天遠足的事情，鐘祁說有話給她說，會是什么話呢？
教室里漸漸沒人了，葛桐抬頭一看，馬上就十點了，等會十班就要下課了。
“我們現(xiàn)在走吧！”雖然待到班里沒人了也沒寫出來最后那道大題，葛桐實在不想和十班的人一起擠在樓道。
“還剩一個單詞，boundary，boundary界限……”宋清顏扒拉著自己的單詞手冊嘴里重復道。
界限……葛桐聽到這個單詞頭都大了，拉著宋清顏就跑出教室，“哎呀你已經(jīng)會了，快走吧！”
最后走的同學需要關(guān)燈，鎖好教室門窗，宋清顏靠在門框背單詞，等葛桐干完這些事，晚自習結(jié)束鈴聲也響起了。
宋清顏本來背著單詞突然停了，葛桐聽她沒聲了，以為背完了。
“走吧？”鎖好門，葛桐回身，想要拉起宋清顏的手。
觸感有些冰涼，骨架也比較大，葛桐抬頭，才發(fā)現(xiàn)牽錯了手！
十點下晚自習，三班在四樓，趙凌玉總是第一個出門，幾乎不到一分鐘就能到一樓。今晚走到二樓拐角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宋清顏在十一班走廊，就順路過來看她，沒注意到門邊還有一個人。
因為教室關(guān)了燈，所以十一班走廊區(qū)域很昏暗，趙凌玉又戴著衛(wèi)衣連帽，葛桐一開始沒看清人是誰，只慌亂松了手，奇怪為何會有個男生站在她和宋清顏中間。
直到宋清顏問了句：“凌玉，你怎么來了？”
葛桐心口一緊，慢慢緩過神，才發(fā)現(xiàn)男生是趙凌玉。
趙凌玉甩掉衛(wèi)衣帽子，不經(jīng)意間瞥了眼葛桐，眼里盡是不耐煩。
“順路來看看你?！壁w凌玉把手揣到兜里，“今晚記得早睡，明天要早起集合?！?p> 宋清顏點點頭，“知道啦，你也記得早休息?！?p> 葛桐默默走到教室后門，壓抑地喘不開氣，宋清顏笑得越開心，她越覺得自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一個最愛她，一個最恨她。周圍班級陸續(xù)有人出教室，從他們中間穿過，兩個人聊得很開心，葛桐感覺有些呼吸不過來，她緊緊攥著剛剛不小心拉到趙凌玉的手。
“怎么了？”那只緊握的手被一只溫暖的手包裹起來，熟悉又擔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鐘祁他們班其他人還在教室繼續(xù)學習，鐘祁原本也想在教室多學一會兒，無意間抬頭看窗外發(fā)現(xiàn)葛桐站在他們班前門臉色很不好，以為有事找他，他立馬放下筆出門了。
雖然很多同學都選擇在下晚自習多學會兒，但是走廊上來來往往也有不少人，考慮到對鐘祁影響不好，葛桐飛快掙開了鐘祁的手。
“沒事沒事！”葛桐有些慌亂，說完才發(fā)現(xiàn)鐘祁眼里有一瞬間的失措。
“對不起，我剛剛是不是有些沖動了。”鐘祁也快速收回手，他比葛桐先道歉。
葛桐看著他，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趙凌玉卻先和他搭話了。
葛桐看見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突然覺得也沒有解釋的必要，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如干脆慢慢退出好了。
葛桐走到宋清顏身邊，對她說“我先走了”，然后深吸一口氣，邁出自己第一步，低著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