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時間很快就來了。
樓上陸陸續(xù)續(xù)有班級躁動起來,離樓梯口稍微近一點的班級已經(jīng)開始下樓去演播廳門口排隊。
葛桐早就無心做題,手里的圓珠筆被她按了又按,幸好班上早就吵鬧起來,把這雜音掩蓋住了。
宋清顏看出了葛桐的焦慮,輕輕捏了捏她按圓珠筆的那只手。
班長正站在講臺上組織排隊。
同學們都和比較聊得來的朋友站在一起,宋清顏也緊緊拉著葛桐的手,不讓她掉隊,等會進演播廳以便能夠坐在一起。
演播廳在知行樓二樓,進出口都不算大,為了不產(chǎn)生擁擠踩踏事故,學校讓每五個班分批入場。
葛桐在十一班,班長組織有序,她們早早在知行樓下排好隊等待入場。
晚上七點鐘,天色漸暗。后面的隊伍越來越長,前面突然不動了,有同學開始抱怨起來。
“有兩個人沒穿校服不讓進?!卑嚅L從排頭走到排尾,一邊清點人數(shù)一邊安撫逐漸不耐煩的同學,“幸虧我們班的人都穿了?!?p> 那兩個沒穿校服的男生就站在十班隊尾,其中一個還拿著個籃球。
聽見身后有躁動,那個身穿黑白籃球服的男生回頭看了一眼。
葛桐抬頭看最后一絲陽光劃過樹葉,然后一點點消失在演播廳后面。
宋清顏見她沒有聽自己說話,又拉了拉葛桐的手。葛桐茫然收回目光,恰好和那個拿籃球的同學對視了。
耳鳴聲轟然響起,那個她最不想見的人就在眼前,正在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葛桐后悔為什么沒有去和班主任請假。
“看見了嗎,拿籃球那個,”宋清顏不敢直接上手指人,只能扯著葛桐的手給她一個大致方向,“對對,就是他,好帥?。 ?p> 葛桐指尖在發(fā)抖,她握緊了拳頭。
那兩個沒穿校服的人,拿籃球那個是葛桐高一的同班同學,另一個她不認識。
高一剛開學那段時間學校里嚴查新生不良行為,葛桐身為當時班里紀律委員,每日按照當時班主任的要求在班里三令五申不要吸煙喝酒打架。
一天偶然在天臺遇見那個人和班里其他男生一起抽煙,第一反應是上前制止。
可是青春期的男生最不愿意被別人管制,于是雙方吵了起來。
葛桐從小到大一直被教育做了不正確的事情要改正,同時她也是個很倔的人,面對男生這種惡劣的行為她也不甘示弱,扯著嗓子和他們對峙。
可能是吵架聲音太大引來了年級主任,正好把這幾個吸煙的男生逮個正著,他們統(tǒng)統(tǒng)被記過且被罰寫1000字檢討。
事情得到很好的解決后就這樣過去了,葛桐也一直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這是她高一那一年噩夢的開始。
宋清顏見葛桐沒反應,以為她被另一個男生吸引了視線。
“那倆沒穿校服的男生都挺帥的,不過我還是喜歡拿籃球那個,感覺是陽光運動類型的,你覺得嘞?”
“他旁邊應該是十班新轉(zhuǎn)來的那個,聽說學習很好。他也好帥?。 彼吻孱伓阍诟鹜┥砗笮蕾p著兩個人的顏。
“嚇死我了,剛剛那誰往后看了。”
葛桐低頭,沒再說話。
趙凌玉看見后面人多了逐漸不耐煩起來,“說了校服沒干穿不了,我們班早就進了,再不讓我進我回家了。”
門口紀檢部的人也為難起來,求助似的看了看旁邊的部長。
部長是個文靜的女生,已經(jīng)高三了,原本就是犧牲了寶貴的晚自習時間來幫忙維持秩序,她也不想因此耽誤時間。
“行吧,”她推了推眼鏡,拿出了量化本,“把你們姓名班級說一下,記完可以進去了?!?p> 趙凌玉不是十班的人,他在特長班,一個體育生和藝術(shù)生的集聚地。
體育生狂放不羈,藝術(shù)生天性自由,他們班次次校規(guī)校紀量化積分倒數(shù),根本不在乎這點分數(shù)。
倒是鐘祁覺得自己剛轉(zhuǎn)學來就給班級扣分這件事不是很好,記上名字之后,他笑盈盈地看著紀檢部部長說:“學姐,學生會什么時候換屆?”
學姐看著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禁覺得臉龐發(fā)熱,“下周,怎……怎么了?”
“沒事,感覺紀檢部非常負責,我很喜歡,想試試競選一下?!?p> 鐘祁向后退了一步,“謝謝學姐,我們先進去了?!?p> 趙凌玉帶著鐘祁往演播廳進。
“誒,你個新來的轉(zhuǎn)校生怎么想著要進紀檢部了,這不耽誤你學習嗎?”
鐘祁在走廊看了看兩人穿著,又看了看趙凌玉手里的籃球。
“她不會給我們扣分的,”鐘祁不打算這樣直接進演播廳,“咱這身加上你手里那個籃球,不太合適吧?”
鐘祁覺得他倆在穿著校服的人群里格外扎眼,而他不想做這種人,“你校服放哪了?”
“不是吧,你還沒當上紀檢部部長就新官上任三把火了啊。想管我?”趙凌玉轉(zhuǎn)了下手中的籃球,他是真不想穿校服。
“你們班在表白墻一向很出名?!?p> 趙凌玉翻了個白眼,“還看表白墻,真有你的?!?p> 于是兩人打算在另一個門偷溜回去換身衣服。演播廳一共四個門,最小最偏的那個在最西邊,旁邊是公共洗手間。
葛桐進演播廳后就一直感覺喘不開氣,特別是看到頒獎臺幕布后面已經(jīng)羅列好了給進步人員的獎品。
年級前十有水晶獎杯,她想起了自己得到獎杯的那次,也想到自己被公開批評的那次。
可能是下午吃的不太多,葛桐的開始胃絞痛,甚至有些眼冒金星。
旁邊宋清顏看她臉色不好,擔心地問她怎么了。
葛桐搖搖頭示意沒事,起身想去上個洗手間。
在水池旁干嘔了幾次無果后,葛桐洗了把臉,深吸幾口氣準備回去。
她走到拐角,正撕著自己總是隨身攜帶的巧克力,剛撕開最后一層頑固的塑料膜,猛地便撞上了一個人。
巧克力翻滾在地,葛桐想撿,卻被一雙球鞋踩在腳下。白色的球鞋蹭上黑巧,盡管是無意,葛桐還是覺得抱歉。
就是那個沒穿校服的人之一。
葛桐記得他,道歉的話就在嘴邊,剛要出口,走廊后面?zhèn)鞒鲆宦曔汉?,“怎么了,不是要洗手??p> 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葛桐身體僵硬,那一瞬間,她如鯁在喉。
鐘祁看著自己左腳上的黑色印記,面對身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女生竟覺得有一瞬間的熟悉。
“對不起!”葛桐鞠躬,穩(wěn)住身子跑走。
趙凌玉慢悠悠從鐘祁對面走過來,“怎么了?踩到屎了?”
距離一近就看到了鐘祁球鞋上一團黑色,和白色球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凌玉忍不住開玩笑。
“嗯,她的巧克力掉在地上了,我沒看見踩到了。她剛剛好像很著急?!?p> “不知道在急什么,服了,”趙凌玉看到那個跑走的背影就猜到了是誰,厭惡地翻了個白眼,“操,一個表彰大會有什么好重視的?!?p> “先回去換衣服吧,表彰大會馬上開始了。”
趙凌玉手機震了震,他拿起來一看,“老大,葛桐剛剛跑進演播廳了。”往上翻翻消息記錄,發(fā)現(xiàn)五分鐘前是“葛桐剛剛跑出演播廳。”
趙凌玉把手機扔回兜里,葛桐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
“手機有些明顯了,”鐘祁邊下樓梯邊給趙凌玉說,“四中不是嚴查帶手機嗎?”
“查不到我,”趙凌玉回答,“對了,以后鐘祁部長上位了可別把我供出去了。”
鐘祁因為這話笑了一路。
杳杳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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