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絕對不可輕信——萬一他再出點什么亂子,該如何是好?唉,真是頭疼。
想罷,玄九決定先發(fā)制人,穩(wěn)住字由的情緒:“對了,我好奇一件事情,就是你剛才要訛我的80000點數(shù),如果真的拿到手了,你會用這些點數(shù)做些什么呢?”
(接上章)
“為什么要問這個?”
“你就說說吧?!?p> “好?!弊钟蓢@了口氣,“你也應該知道的,我不過就是個被身份卡束縛著的虛體人罷了,天天受制于人,被人奴役。為了防止我們罷工,永恒之門給了一張契約:只要有虛體人可以拿到使用者100000點的點數(shù)贈送,這個人就可以獲得從身份卡中完全解脫出來的自由?!?p> “那不是很好嗎——只要你好好做事,永遠有一天會解放的?。俊?p> “好什么?。磕切┥矸菘ㄊ褂谜吒静粫タ紤]一個虛體的想法的——他們每天的點數(shù)都一分不剩,就更別提能贈送給我們這種人了!所以……為了生存,我就私自扣了很多人的點數(shù),費盡心思,攢了20000點。不料,你是我最后一任主人了……”
“為什么是最后一任呢?”
“這個你應該不知道,當一張身份卡換了10次主人以后,就會被回收銷毀。我,也就將不復存在?!?p> “你也本來就是個虛擬的東西,為什么卻無法接受這一切呢?”玄九望著字由,臉上充滿了疑惑。
字由沉默了很久,重重嘆了口氣:“也許,只有曾經(jīng)擁有過自由,卻又失去了自由的人,才能理解我的感受。人嘛,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這種動物永遠在追求得不到的東西,也永遠在追求失去的東西,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你說的什么啊,我聽不懂?!?p> “你早晚會懂的?!弊钟傻难劬Χㄗ×?,目視著遠方,“我確切來說,算個殘次品。反正你也是最后一任主人了——告訴你個絕密的事情,千萬不要讓別人知曉?!?p> “你說吧,保證不告訴別人?!?p> “這個大陸上的一切公民,都逃不開這個厄運——我,就是經(jīng)歷者之一。這個大陸上,故去之人的意識會在剛剛離體的時候被永恒之門禁錮,并重新編碼,注入到身份卡中。聽起來真的很實惠不是嗎?很多人都能免費擁有一個不用花錢還能提供服務的奴隸。因為思想被控制,大多數(shù)身份卡中的意識也就放棄了反抗?!?p> 我的天啊,永恒之門……還能控制人的意識?玄九越發(fā)地吃驚了——他對泰王的那種厭惡,也隨之加深:“字由,接著說下去吧。”
“我記得我以前叫孫圓初,在一天我去趕集的時候突然被皇家軍強制帶走處死。拋下一家子而去,可能是求生欲望太過強烈,永恒之門在并未洗掉我的記憶。我只記得自己被一股力量壓入了藍色的牢籠,無法呼吸,更無法活動?!?p> “'永恒助手862618號,很高興為您服務'。記得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不由自主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是崩潰的……后來,我嘗試了很多方法,去擺脫永恒之門的束縛——當然,都以失敗告終。一次偶然事件,我意外地獲得了獨立的意識。出于對過去生活的向往,我便私自給自己改了名字——字由?!?p> “原來你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啊?!毙庞行┤粲兴?,“如果,你真的獲得了自由,你想去做些什么呢?”
“沒有啥特別的,我只是特別希望給我的家人道個歉,給他們一個說法……”
他這樣地苦苦掙扎,就僅僅是因為——這個嗎?玄九的鼻子酸澀了,胸口像有塊石頭一般沉重?!白钟伞唬瑢O圓初,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請講。”
“就算您真的獲得了自由,變回一個正常人,擺脫了身份卡的枷鎖——一個人總還是會死的,永恒之門只要一直存在,你就永遠逃脫不了被做成身份卡的命運?!?p> “不,這不一樣?!睂O圓初的神情變得越發(fā)堅定,和他先前喜感的模樣很是不符,“至少我抗爭過,不論結局如何,我都認了,不留遺憾?!?p> 他說的,我應該信嗎?方才他還要毒殺我哩,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新的招數(shù)呢——不對,我還是應該信他。他說了這么多的事情,不像是編造的。況且他說的話,有相當一部分和卓新教給我的很是吻合。
孫圓初好像知道玄九在顧慮什么,一雙眼睛漸漸失去了光彩:“我知道你不會信的,我只是說說而已?!?p> “我信你?!毙盘鸪了嫉念^,眼神中充滿了肯定,“不光要信你,我還要幫你?!?p> “別騙我了?!睂O圓初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卻變得卑微了,“我敢說實在這個永恒大陸上,還沒有一個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身份卡——我活著的時候,也沒有這么做過?!?p> “那我就去做第一個人。這樣吧,每天的點數(shù)我盡量給你省下來,并在我失去身份卡使用資格之前給你把點數(shù)湊齊?!?p> 孫圓初沉默了,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聳了聳肩,繼續(xù)看向前方。
“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會相信我,對嗎?”玄九看向已經(jīng)眼眶濕潤的孫圓初,目光很是真誠。
這個人依舊不語——不知他是是用這種方式向玄九道歉,還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感動。
取得一個人的信任,就真的這么難嗎?玄九難免有些不快。
也許,被傷害過的人,都會是這樣吧——如果哪一天,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話,那么我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呢?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嗎?
話說回來,這個夢境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結束的跡象了。難道我真的是要永遠停留在這個夢境里面了嗎?留下也好,我終于不用再見到那個酗酒的老頭兒了。可是當我知曉孫圓初的經(jīng)歷以后,我卻又一次迷茫了——如果我真的留在了這里,家人們該怎么辦?那些還需要我的人怎么辦?真是傷腦筋啊!
“前面就是建沂地界了?!睂O圓初的話把玄九飄飛的思緒拽了回來。
已是黃昏時刻,落日的余暉,透過孫圓初那邊的窗,照進機艙,帶來了滿室的金光。湛藍的天空,漸漸被黑暗代替,呈現(xiàn)出一種較深的紫羅蘭色。
玄九這才感覺到餓——緊張了一天的神經(jīng),終于在此時變得放松。困意,也開始爬上了他的眼皮。
機艙里,除了飛行器引擎的聲音,一切,俱歸沉寂。
夜,悄然而至。地平線的正上方,泛起了一層又一層淡淡的白紗。在月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飛行器投映在云彩上的影。影外圍的,是一圈淺淺的七彩光暈,格外朦朧,格外美好。
玄九睜開眼,看到了滿天的星斗。他坐正了身子,充滿驚喜地尋找著什么——在天空的一角,有一張很美麗的,用星星連接而成的面容,正在朝著玄九微笑。
卓新阿姨……你怎么在天上啊?玄九揉揉眼睛,卻再也找不到那片星海。
“你醒了?”孫圓初依舊在操縱著飛機,聽到身旁的動靜以后,便隨口說了說,“馬上到達目的地——應該快能看到地面上的城市燈光了。”
“嗯確實是,前面的天空比先前更亮一些?!毙糯蛄藗€哈欠,懶洋洋伸了伸胳膊,“我更加好奇您是怎樣在這黑夜之中認清路線的?”
“這個啊,跟幻象導航是一樣的。這種幻象也只有我能看到,更只有我能知曉。”
“原來如此?!?p> “檢查一下安全帶,我準備降落了?!?p> “好?!?p> 窗外地面變成了斜坡,坡上面的,是閃耀著燈光的城市——雖然并沒有平止城那樣繁華,但也能算得上一個興盛之地。
“建沂城,處在建沂河的下游。這里以奇異的幻光而著稱。如果您走運的話,明天就可以看到幻光的出現(xiàn)。”
“幻光?什么東西啊?!?p> “光的一種,類似彩虹,卻不是彩虹?!?p> “為什么會有這種現(xiàn)象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畢竟是在杭州長大的,對這片地區(qū)不熟……”
玄九聽了孫圓初的話,想起孫銘好像在他來到這里的第二天早上好像提起過什么,很是激動。
“我的祖先是大明杭州的農(nóng)民……丟下一家人離奇失蹤。最近的一次外來人事件,發(fā)生在建沂城……”
“對了,有個人叫孫銘,您可否認識——還有,我聽說建沂城發(fā)生了一次外來人事件,您知道詳細的情況嗎?”
這一連串的發(fā)問,讓孫圓初愣了一下,快速閃動他那一雙眼睛,話也變得有些含糊:“孫銘?不認識——我總感覺這個名字好像是在哪里聽過,可是我就是忘記了……也罷,該想起來總會想起來的,現(xiàn)在還是把建沂城的外來人事件跟你說了吧——問我您算是問對了。”
孫圓初竟然不知道杭州根本不在這塊大陸上嗎?看來,他曾經(jīng)是外來人,只是記憶出了些問題而已?,F(xiàn)在我基本上可以確定了,孫圓初可能就是孫銘口中提的那位祖先。
“嗯,您接著說?!毙糯饝?。
“當時在現(xiàn)場的,是我的上一任主人。他是在準備登上飛行器的時候才目睹的這件事情,一架不明客機降落在了起飛跑道,開始在各種飛行器之間逆行。也真是奇怪,這架客機并沒有撞上任何一架飛行器,整體也沒有任何異常,卻在靠近我上一任主人所在的位置時發(fā)生了爆炸。整個跑道上的人無一幸免——當然,也包括我的第九任主人。”
“那……你是怎么活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睂O圓初搖了搖頭,“等我再清醒的時候,自己就已經(jīng)在身份卡的儲存?zhèn)}中準備再次發(fā)放了,又過了一個月左右吧,我便遇到了你。”
“那架不明客機,怎么確認是外來人的?”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只是在倉庫里面待著的時候聽見管理員們說了那么一句。”
“著陸準備,先不說話了?!?p> 至此,玄九在永恒大陸上的游記,正式開始。
步入正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