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齋飯后,林老去客堂等候方丈。
“阿彌陀佛?!币粋€聲音忽然飄入耳中,林老起身朝門口看去,“不知施主來我寺廟所為何事???”
早晨山間的霧氣還未散去,四周看起來霧蒙蒙的。
屋內(nèi)的林老看不清屋外的環(huán)境,當(dāng)身披袈裟的方丈踏霧而入的一剎那,他只覺得好似氣宇非凡的仙人騰云駕霧而來。
沒有一絲猶豫,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開門見山道:“方丈大師,佛門乃清凈之地,我本不該打擾。但是,寺中有一位故人,他身系天下蒼生社稷,上可以安國定邦,下可以使得民眾安居樂業(yè);如果留在寺中,他的一生也就是青衣佛燈,上無益于家國,下無益于世人,佛祖慈悲為懷,怎忍眾生受苦?”
方丈邁開的步子因為他的話而停在了原地。
他看著眼前這位落魄之人,捻動手中的佛珠,思量片刻后說:“施主,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一切皆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還是請回吧!”
面對這份淡然,林老不得不從懷中摸出賬簿,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雙手捧上前。
“方丈大師,朝中奸臣當(dāng)?shù)?,禍亂朝綱,荼毒天下,他們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謀取私利,出賣國家利益,這本賬簿就是鐵證。”他說話時眼神堅定,不容置疑,“身為臣子,自當(dāng)扶危于未亂,若是違反了天命,就讓我林堅來承受報應(yīng)吧!”
“罷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方丈留下一句不知所以然的話,拂袖而去,“若是有緣你們自會相見,若是無緣且莫再強(qiáng)求?!碑?dāng)他抬起頭時,屋內(nèi)只剩下他一人。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彼酒鹕韥恚粩嘀貜?fù)著這句話。
林老眼神呆滯地看著遠(yuǎn)方,思考良久也未悟出方丈之話的真諦,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小師父,請問寺里有從南陽城來的人嗎?”林老不愿放棄,逢人打聽皇長子的下落。
“阿彌陀佛,”和尚好心提醒道,“施主,你這樣問下去不是個辦法,還是畫一張他的畫像,找起來容易些?!?p> “對對,多謝提醒?!绷掷吓闹X門,呵呵一笑,“瞧我,真是老糊涂了!”
“施主,請隨我來吧!”和尚單手行禮道。
他滿懷希望來到好心幫忙的和尚寮房,把他印象中的皇長子模樣大概畫了出來。
遞給旁邊的和尚看?!按蟾啪褪沁@樣,你見過這個人嗎?”
“畫中這個人有點像……”和尚皺眉思索道。
“像誰?”他按捺不住激動的喜悅,追問道。
“像無憂大師身邊的俗家弟子——無明!”僧人絞盡腦汁終于說出了這個名字。
“你可以帶我去見他嗎?”他如釋重負(f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施主,這邊請!”和尚向前施禮道。
他跟隨和尚一路來到禪房,眾弟子正在參禪打坐。
“施主,請在這里稍候片刻。”和尚獨自進(jìn)入禪房,徑直找到無明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站在門口的林老回憶起過去的種種,轉(zhuǎn)念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反而顯得有些緊張。
“是何人找我,你怎么不問清楚?”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果然是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能放下了?!盁o明師父,老夫是原是刑部侍郎林堅,可否借一步說話?”林老強(qiáng)壓住內(nèi)心的喜悅,雙手合十行禮道。
“你……”無明上下打量一番,有些遲疑,“你怎么落魄至此?”
林老沒有接話,只是看著他。
自覺尷尬的和尚,主動提出告辭離去了。
他們沒有停留,快步穿過長廊,來到無明的寮房。
“林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無明驚訝地問道。
“實不相瞞,您的這里的秘密恐怕瞞不了多久了?!?p> 無明猛地抬頭。“他們?yōu)榱苏椅?,真是煞費苦心。”他接著問,“你怎么會落魄至此?”
林老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暗钕?,老夫愧對你,一時大意中了奸人的計謀,在朝堂已難有容身之地,只好辭官還鄉(xiāng)。”他恭敬地行禮說道。
“為何又會流落至此?”無明指著他身上的衣服,輕聲關(guān)切道,“怎么會穿上囚服呢?”
“這身囚服……”他拉起身上的衣服解釋說,“這中間的事情比較曲折,一言兩語說不清楚,主要是玄古關(guān)守城大將楊將軍為了保我安全才將我投入牢房,其實沒吃什么苦。”
“楊將軍的做法還是有欠妥當(dāng)。”無明說道。
林老拿出賬簿。“殿下,這本賬簿是玄古關(guān)縣令溫大人無意中在‘今千腳店’獲得,里面詳細(xì)記錄了我朝官員受賄情況,昨夜他匆匆將我送出城,囑托我一定要將賬簿送到您手里?!?p> “半夜匆匆送你出城,究竟出了什么事?”無明接過賬簿道。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只是聽溫大人說因為此賬簿,縣尉已經(jīng)被謀殺,而他自己恐怕也是兇多吉少。”林老師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里黯淡無光。
無明握緊賬簿,努力思考其背后隱藏的勢力?!叭缃?,一個小小的酒樓也敢謀殺朝廷命官?!?p> 這太不合理了。他打開賬簿,快速閱覽起來,賬簿內(nèi)涉及官員之廣,金額之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的想象。
“一個小小的酒樓,哪來這么多錢賄賂朝廷官員?”無明問道,“他們的動機(jī)是什么?”
“溫大人送我離開時,已經(jīng)派人圍剿酒樓,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收獲了?!绷掷细嬖V他說。
他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半y道說皇后是這背后之人?或者,是二弟?又或者是丞相……不,絕對不可能!他們已經(jīng)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勢滔天之人,沒有必要再去拉攏官員?!?p> 他一邊說著,一邊想起那個清冷的早晨,丞相呈上一封奏折彈劾齊尚書賣國通敵。
他想起齊家上上下下幾百號人被推上斷頭臺,哀嚎聲不斷,血流成河。父王視若無睹的態(tài)度,現(xiàn)在看來真是可笑,冤死之人還未昭雪,始作俑者仍然為所欲為。
母妃病死的慘狀,至今仍歷歷在目,還有她臨終前的懇求。
“是否與金國有關(guān)?”林老說道,“玄古關(guān)地處邊境,混進(jìn)來一些金國人并不是什么難事?!?